一刹那,江逸寒只觉全身都被寒冰固封,动弹不得,冷意直往骨缝里钻!林晚歌、遗体、遗物……他从没觉那个女人的名字和这些字眼放在一起,这么刺耳。“季团长?季团长?”直到听筒那边再响起试探的呼唤,他才回过神,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我马上过去……”
“马上来。”江逸寒揉着额角。
几秒的电流‘滋滋’声后,电话里面传出一道沙哑的中年男声。
“季团长您好,我这里是临安市公安局,请问林晚歌是您妻子吗?”
江逸寒面色一变,临安市距离龙江两百公里,那里的公安为什么会来问林晚歌?
不知怎么的,他有种置身在敌人枪口下的紧张,莫名的不安攀上了心。
江逸寒克制着语气:“是,她怎么了?”
下一秒虑舟,对方的话像无数针,直直刺入他的耳膜——
“今天上午有人在黄河打捞起一具携带林晚歌证件的女性遗体,根据调查,您是她唯一的亲属,麻烦您过来进行遗物确认!”
一刹那,江逸寒只觉全身都被寒冰固封,动弹不得,冷意直往骨缝里钻!
林晚歌、遗体、遗物……
他从没觉那个女人的名字和这些字眼放在一起,这么刺耳。
“季团长?季团长?”
直到听筒那边再响起试探的呼唤,他才回过神,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我马上过去……”
刚放下电话,另一个警务员程毅捧着一摞文件进来。
见江逸寒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扶着桌子,忙放下文件,面露诧异:“团长,您怎么了?”
江逸寒紧拧起眉,捂住双眼咬着牙,努力平息胸口翻涌的惶恐。
“团长?”
“把车开过来,去临安。”江逸寒声音带着分微不可察的颤抖。
程毅愣住了,好端端的去临安干什么?
而且自己跟了季团长这么多年,哪怕遇到再严峻的任务,也没见他这样慌过。
碍于江逸寒的眼神,程毅也没敢耽搁,立刻去开了车。
等办公室重新只剩江逸寒一个人,他才稳住呼吸迈步出去,可思绪已然纷乱。
他绝不相信林晚歌会死,她拿到了证件,应该带着她阿妈回桐州治病了才对,怎么会死呢!3
江逸寒试图说服自己,所谓的女性遗体并不是林晚歌,至于那些证件,或许是林晚歌大意,不小心掉了又恰好被那个人给捡到了,又或者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可他越这么想,心就收的越紧。
几阵湿热的风刮过,晴朗的天突然乌云密布。
何雪莹捧着饭盒,脚步轻快地往团长办公室去,没想到刚到楼下,就见江逸寒健步如飞地冲出来,直往路边的吉普去。
她怔了瞬,忙跑过去:“清鹤,你去哪儿啊?”
说着,将饭盒递过去,语气温柔:“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有什么事也得填饱肚子再去忙啊。”
谁知江逸寒看也没看,冷飕飕丢出去:“不用了。”
说完,径自上车,‘砰’的关上车门。
“清鹤?清鹤!”
看着扬尘而去的车子,何雪莹气的直跺脚,明明现在是他值班的时候,到底什么事让他这么着急?
天色渐暗,雨水拍打着车窗。
江逸寒看着车窗倒退的路景,唇线紧抿。
正在开车的程毅还是忍不住,小心发问:“团长,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逸寒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紧。
四个小时后。
车在临安市医院门口停下,有一个公安正等在门口。
打过招呼后,他直接带着人往医院的停尸间走。
“遗体是在上午十点被人在江边发现,经过简单的勘验,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天,所以面目有些难以辨认。”
听着身旁公安的解释,江逸寒心一顿,步伐也沉重了许多。
‘吱’的一声,停尸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里头正中央放着张病床,床上的人被盖住的白布勾出有些肿胀的身影,钨丝灯的灯光投下来,一片死气。
看着被白布盖住的轮廓,江逸寒只觉有只手死死捏住了喉咙,让他难以呼吸。
“这是在死者口袋里发现的证件。”
公安说着,将一堆被水泡的几乎快烂了的户口簿拿出来。
江逸寒看去,隐约可见的‘林晚歌’这个名字刺的他眼眶生疼。
他吞咽几番,声音渐哑:“我要确认是不是她。”
公安点点头,上前准备揭开白布,却被江逸寒伸手阻拦:“我自己来。”
他捏着白布一角,以往坚毅的眼神突然局促。
半晌,江逸寒咬咬牙,一把掀开白布!
第12章
昏暗的灯光下,一张被水泡的肿胀的格外狰狞,但江逸寒没有一丝恐惧,紧绷的精神一下就送了下去。
不是林晚歌!
虽然遗体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他和林晚歌从小一起长大,又跟她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他不会认不出。
江逸寒盖好白布,看向公安:“她不是林晚歌。”
听了这话,公安也愣了,下意识看向手里的证件,心里疑惑顿生。
但江逸寒已经否认,他也只回局里重新调查。
从停尸间出来,江逸寒径自去了护士台:“同志,能让我打个电话吗?”
正值班的护士见他是个军人,大方点点头。
江逸寒拿起听筒,指尖犹豫了瞬才按下记忆中池家的号码。
‘嘟——嘟——!’
然而,那端始终是长久的忙音。
反复打了好几遍,还是没有人接,他放下听筒,眉头渐渐拧紧。
池母生病,她应该在医院吧……
才停下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路上的人纷纷用手遮挡奔走。
程毅等在车上,见江逸寒冒雨从医院里出来,立刻下车打开车门。
“你回去后查查林晚歌回桐州没有,还有桐州各个医院,看看有没有她阿妈的入院记录。”4
江逸寒坐上车,微弓着身子,手肘撑膝揉着额头。
程毅本就不解,但听他这么说,倒也猜了个五六分,大概就是林晚歌因为之前的事儿负气走了吧。
……
梧林市,医院病房。
一片沉寂,胶管中的药水一滴滴落着,雨水吹进窗隙,打湿了地板。
恍惚中,林晚歌觉得自己一会儿在即将坠入黄河的车上,一会儿站在悬崖边,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
“绾绾……”
有人在叫她?
“绾绾!”
阿妈?是阿妈的声音!
“绾绾,活下去,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为自己好好活下去!”
“妈……”
她哑声呢喃了声,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暖黄色的灯光并不刺眼,但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的眨了几下眼才缓过来。
“你醒啦?”
一道轻而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晚歌转目看去,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护士。
护士放下手里的针筒:“你别乱动,我去叫医生过来。”
听着她匆匆的脚步声,林晚歌环顾陌生的四周,满眼茫然。
她没有死吗?
还是说……又重生了?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护士带着年轻医生过来了。
医生一边给她做着检查,一边问:“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痛?或者呼吸有点吃力?”
林晚歌虚弱摇摇头,扯着发干的嘴角:“这儿是……哪儿?”
医生记录着她的检查结果:“梧林市医院,同志,到底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黄河都敢跳。”
护士躬身捻了捻被角:“是啊,幸好被人看见把你救上来,要不然就惨了。”
听了这话,林晚歌愣了。
她被人救到梧林市了,也就是说自己并没有重生。
猛然间,她好像想起沈什么,紧张挣扎起来:“阿妈……我妈,我阿妈在哪儿?”
医生像是明白什么,让护士按住她后解释:“那个盒子暂时被放在我办公室,一会儿给拿过来,你现在不能乱动。”
话音刚落,林晚歌脸色猛然一变,扭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第13章
“陈医生……”
“快!送手术室!”
意识逐渐模糊,林晚歌只觉得耳边有很多声音,头顶的光线忽明忽暗,身体好像被冰块包围,僵硬寒冷。
除了肺部蚂蚁啃噬般的剧痛,她再没有其他感觉……
“肺部感染加重,血压降低,备好肾上腺素!”
伴着医生急切的声音,冰凉的药水被注射进林晚歌的身体。
她只觉自己又浑浑噩噩地走到了悬崖边,万念俱灰地面对汹涌的河水。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重生了,应该离开江逸寒,回到阿妈身边,好好陪她治病,等到她康复再让她安享晚年才对啊!
给了她希望,又为什么这样残忍的打破希望?
林晚歌挪动着脚步,合上眼朝前倒去。
可下一秒,一只温暖熟悉的手猛然将她拉回:“绾绾!”
她心一滞,愕然回头,只见阿妈满脸急切担忧站在面前。9
“阿妈?”
林晚歌红着眼,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生怕眼前的人再次消失,可掌心的温度好像在提醒她,这就是她的阿妈。
“阿妈!”
她忍不住扑进阿妈怀里,紧紧抱着失声痛哭:“阿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嫁给江逸寒,不该跟着他来西北,不该把你留在家里……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阿妈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不哭了,阿妈从小就跟你说过,无论阿妈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坚强的过自己的生活,忘记了吗?”
林晚歌怔了怔,摇摇头:“可是……”
“绾绾,不管清鹤爱不爱你,现在你要学会爱自己,为自己活下去。”
阿妈慈爱的耳语渐渐飘远,取而代之的是两道陌生的男声。
“都昏迷两天了,怎么还没醒?”
“她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幸好她还年轻,要不然还真挺不过去,对了,你找到她家属了吗?”
“……我去了龙江市一趟,没什么收获,她身上又没证件,真不容易找。”
“只能说老天爷让你积德,在人家跳河的时候你正好经过,顺手把人给救了。”
“咳咳咳……”
细弱的咳嗽让正在交谈的男人一愣,不约而同朝病床上的人看了过去。
徐林彦赶紧催促:“她醒了,你赶紧看看她!”
陈建国给林晚歌做着检查,还不忘白他一眼:“当初你去做生意干什么,就该去当医生。”
林晚歌感觉骨头都是酸的,没有一点力气,视线也是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医生,还有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
“基本没什么大毛病了,但这两个月都得待在医院调养。”
陈建国说着,朝徐林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乘着人清醒了赶紧问问她家属。
徐林彦看林晚歌虚弱的模样,虽然有些不忍心,但到底得先把她家人找到,便俯身放轻了声音:“同志,你有你家属的电话吗?”
听见家属两个字,林晚歌目光暗了暗,好半晌才嚅动起嘴唇。
她声音太小,徐林彦看了眼陈建国,只能把耳朵凑过去听。
“龙江军区……江逸寒……”
第14章
龙江军区。
下操的哨声响起,战士们个个大汗淋漓地往食堂走去。
江逸寒扒拉着湿透的寸头正要去办公室,程毅小跑着过来,立正敬礼:“团长!”
江逸寒步伐滞了瞬,解开衣领:“查到了吗?”
程毅亦步亦趋跟上,表情复杂又为难:“团长,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嫂子的阿妈……在龙江医院治疗胃癌时就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听见这话,江逸寒瞳孔骤然紧缩,转头瞪着一脸紧张的程毅:“你说什么?”
程毅硬着头皮继续说:“就是在半个月前,桐州那边也没有嫂子的消息,听医院的医生说,嫂子把她阿妈带去火葬场火化了,然后就没见过她了……”
ḺẔ半个月前?
江逸寒紧缩的眸子颤了颤,不是林晚歌去政委办公室闹离婚那天吗?
这时,一个哨兵跑过来,敬礼道:“季团长,有位从梧林市的同志在门口,说是要找您。”0
江逸寒心一顿,下意识想到林晚歌。
他没有犹豫,立刻奔去门口,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站在门口,男人长相斯文,或许是因为晒久了,身上的白衬衫也被汗湿了大块。
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江逸寒皱起眉,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应该和林晚歌有关。
他沉下心,上前道:“同志,我是江逸寒,有什么事吗?”
徐林彦转头看去,愣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高他大半个头,一身军装挺拔又英武,面相虽然俊朗,但眉眼好像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不自觉就产生敬畏。
他心里更加疑惑,如果林晚歌是他的亲戚,那就是军属,一个军属好端端为什么要去寻死?
见徐林彦不说话,江逸寒面色微变:“同志?”
徐林彦回过神,连忙开口:“季团长您好,我叫徐林彦,我想问一下,林晚歌您认识吗?”
听见‘林晚歌’的名字,江逸寒眸色一紧,看着徐林彦的目光也多了丝警惕:“她在哪儿?”
徐林彦抿抿唇:“十几天前我路过龙江市外的157国道,看见她往黄河跳,我就把她救上来送去梧林市医院了,她昏迷了一个星期,两天前醒了,但肺部感染比较严重,今天才脱离危险……”
顿了顿,他看着江逸寒眼底浮起的心疼,皱起眉:“她身上没有证件,今天醒过来时,我问她有没有家属号码,她让我过来找你。”
一连串的话像榔头敲在江逸寒心上,从前哪怕他执行任务受了重伤,都没这样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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