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把带子系好,又从侯着的丫鬟手里接过袖炉,递给黎凝,随后便跟在黎凝身后出了寝间。走到门口,一阵冷风吹来,黎凝紧了紧手中的袖炉,越发挺直腰背,微昂起下巴。院子里一众的丫鬟小厮都退让到一边,恭恭敬敬地低垂着头。
黎凝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仪容,应了她一声,继续由着秋风给她打扮。
秋风取出唇脂,又看了看黎凝,发觉这唇脂不用也罢。
郡主天人之姿,不施粉黛便极为好看,红唇娇艳,尤其是当嘴角微微翘起来时,见者眼中只能看见她,再艳丽的颜色都比不上。
秋风联想到这几日天有多寒冷,想了想,又给黎凝脸上补了一层薄薄的面膏,让她不至于被风吹得脸疼。
即便郡主一路上会被凛风吹到的机会也就从院子到府外马车上,以及下了马车入茶楼那段路。但郡主金枝玉叶,便是这一小段路,也值得她们认真谨慎对待。
秋风拧上面膏盖子,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没问题之后,才缓声道:“好了。”
黎凝一双杏眼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眨了眨。
每次出门,她都需要如此精心准备一番。毕竟她是长公主府的郡主,一言一行都代表长公主府的威仪,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端正自己的仪态,不能有一丝不妥。
黎凝满意地站起身,由着冬雪给自己披上斗篷。
“这个时辰刚刚好。”冬雪笑着说道。
眼下已经快到晌午,日头最烈的时候,郡主此时出行再合适不过,午膳也能跟陆姑娘一起用。她们二人好几日不见,是该有许多话要说。
黎凝不置可否。
冬雪把带子系好,又从侯着的丫鬟手里接过袖炉,递给黎凝,随后便跟在黎凝身后出了寝间。
走到门口,一阵冷风吹来,黎凝紧了紧手中的袖炉,越发挺直腰背,微昂起下巴。
院子里一众的丫鬟小厮都退让到一边,恭恭敬敬地低垂着头。
黎凝跨出门槛,踏上那条刚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青石路,一直到了长公主府门口,靴子裙裾依旧干净整洁,没有被积雪沾染到一点潮湿。
她扶着冬雪递过来的小臂,踩着踩脚凳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她才分心神思考起来。
芷瑜找她究竟是什么事,如此迫不及待到大雪刚歇就邀她见面。
想了一路,答案还没想出来,茶楼已经到了。
茶楼小厮一早得了吩咐在门口侯着,见到专属郡主的尊贵华丽的马车,立刻利索地上前来迎接。
黎凝弯腰出了马车,视线向下一扫,见通往茶楼大门的地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由着冬雪搀扶她下马车。
小厮领着主仆二人来到雅间,敲了敲门,听得里头传来一句“进”,才开了门侧身让她们二人进去。
黎凝解下斗篷递给冬雪,径直落座在陆芷瑜对面。
“你可终于来了,让我好等。”
陆芝瑜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动作却是为黎凝倒上一杯热茶。“今日一早就送过去的信,到现在才能见着你人,这都过了快两个时辰了。”
黎凝脸上不见一点愧疚,而是道:“若这不是在寒冬,我兴许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出现在你面前。”
意思便是,她来得晚只能怪这天气寒冷,可怪不得她。
陆芷瑜失笑。
她了解黎凝的脾气,要她认错简直就跟在夏日里落雪一样。不过她也同样清楚黎凝有多畏惧寒冬,因此倒也不会怪她。
黎凝与陆芷瑜年岁相当,至今相识也十余载,也只有陆芷瑜,才能让黎凝在这种天气心甘情愿出府。
黎凝抿了一口热茶,驱散从外头带来的寒气,这才有心情问她:“这么急着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陆芷瑜可是知道她在冬日里有多懒得出门的,若是真想她,以往她都是登长公主府拜访。
陆芷瑜闻言轻笑,反问:“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能找你出来聊聊天?”
“也行。”黎凝点头,她既然都应了她出来了,“你想聊什么。”
见她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陆芷瑜又忍不住笑了笑,随后才不再卖关子。
“我阿兄他们腊月十七就回来。”
黎凝微微讶异:“骁哥哥他们要回来了?”
陆芷瑜颔首,同黎凝说明情况:“昨日父亲上朝会才听圣上提起此事,傍晚就收到我阿兄从边关捎来的信,算算日子,应当是十七到皇城。”
陆芷瑜的兄长陆骁是个武将,三年前领着大军前往西北平乱,用了几月便让战事平息,之后他们一直留在边关镇守,直到如今边关局势已经彻底稳定,军队也收到皇帝命令回朝,准备论功行赏。
今日是腊月十五,距离十七也只剩两日。
陆芷瑜望过去,见黎凝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阵之后才抬起眼来,不确定地问她:“这么说……他,也腊月十七回来?”
“自然。”陆芷瑜将黎凝已经见了底的茶杯重新倒满热茶,“他们一道打的敌寇,共同在边关镇守那么久,自然要一道回来封赏。
当初年纪轻轻的陆骁被皇帝委以重任领军前去平乱之前,在朝堂引起一阵轩然大波。有朝臣认为他年轻有为带兵有方,此事交给他绝无差错,另一波朝臣却认为陆骁太过年轻,难堪大任。
但很快就发生了另外一件事,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力,让人无心再关注陆骁是否是此次平乱最佳人选。
那件险让众人惊掉下巴、一瞬间夺去所有关注的事便是——当朝首辅裴宴之子裴濯,自己请命跟随大军一同前去平乱。
不知裴濯是如何说服他父亲,才同意让他跟着大军一起去的,总归他最后确实跟着大军一起去了西北。
如今——
“他终于要回来了……”黎凝轻声喃喃,视线落在茶杯里的茶水上,上面倒映出她姣好的脸庞。可她并没有在关注自己的倒影,而是微微失神,想起以前发生的一些事。
“他可终于要回来了。”
失神的视线又聚拢,黎凝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重复说着这句话时还发出一声冷笑。
“?”
陆芷瑜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裴濯啊裴濯,你可终于要回来了。”黎凝嘴角勾起笑,微微眯起眼,“届时让我们把之前的账都好好算一算。”
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握住茶杯的手不自觉用力,仿佛那不是茶杯,而是哪个惹了她生气的人,被她拿来出气。
热雾从茶杯袅袅升起,陆芷瑜透过雾气看向黎凝。
向来端庄稳重的郡主此时露出了近乎咬牙切齿不怀好意的表情,衬得这热雾都好似变成了寒气。
黎凝与裴濯两人不对付,陆芷瑜再清楚不过。
他们二人也算是从小一同长大,跟陆芷瑜不同,黎凝不仅没与裴濯发展成好友关系,反而是成为一对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至于他们关系是何时变得这样恶劣的,陆芷瑜一直找不到根源,只是当她发现的时候,黎凝与裴濯已经开始针锋相对。
可是这都过去三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阿凝对裴公子的怨气怎么不减反增的?
“裴公子在边关这三年又是如何惹了你,叫你现在这般对他‘念念不忘’?”陆芷瑜拿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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