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萧的孩子还小,你祖母年纪也大了。三叔虽然不想你那么累,但你身为家中嫡女,如今离萧不在了,楚家的重担还是要靠你撑起来。”道理姜岁岁都知道,可是想到寺里解的那支签,她心中惴惴难安。楚君仪见她不语,叹了口气:“云声,三叔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如今我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家里。若你在,我在战场上也能安心些,你明白吗?”话说到这儿,姜岁岁再不愿,也只能压下跟他一起出征的念头。“我会守好楚家。我只希望您和父亲平安
此话一出,姜岁岁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煞白。
楚君仪瞧见她的异样,肯定道:“云声,你是不是见过?!”
“我……”姜岁岁垂下眸掩住情绪,“我不太确定有没有看错……能把这个借我几天,让我想一想吗?”
楚君仪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同意了。
姜岁岁拿过鸾鸟金饰,紧攥在手,锋利的棱角咯得掌心生疼。
等楚君仪和楚母各自回房后,她转身直接往府外出去。
帝师府内,安静无声。
姜岁岁推门而入,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突然,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按到了柜子上。
“姜岁岁?你来做什么?”
宁雅身上冒着水汽,好像刚沐浴结束,只披着件里衣,抬眼就能看到胸膛。
见到此景,姜岁岁瞬间红了脸,不敢看他:“我有事想问你……”
闻言,宁雅松开双手,转身理了理衣衫:“说。”
男人离去,身上的燥热也随之消散。
姜岁岁想起此行目的,试探问:“楚家军抓到了敌国奸细。”
宁雅毫无慌张之色:“此人可有鸾鸟金饰?”
姜岁岁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说出了这个重要信息:“你知道鸾鸟金饰?”
“我自然知道。”宁雅冷笑一声,“我曾将鸾鸟金饰给你兄长,提醒他小心,说不定这些奸细已藏入军中。”
他的解释,让姜岁岁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
是自己错想了,宁雅身为帝师,怎么可能会是敌国奸细!
出神之际,宁雅却突然叫了她一声:“姜岁岁!”
姜岁岁一颤,下意识看向他,就听他问:“你说有事要问,却说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情报,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你在怀疑什么?!”
宁雅黑瞳深沉冰冷,激得她汗毛竖立。
“我……”姜岁岁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雅眼神微沉,话里满是告诫:“不该你管的事情最好别碰,免得害了楚家。”
“事关楚家,何来该不该?!”姜岁岁反问着,盯着他的眼一字字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才愧为楚家儿郎!”
说完,甩开他的手,径自离去。
天色黑寂,除却蛙鸣蝉声,只剩风吹过荒草的簌响。
姜岁岁坐在楚离萧的墓前,头轻靠着墓碑,就像小时候靠在他肩头一般。
“哥,我救不了你,留不住宁雅,也保不住三叔……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人回答。
那股静寂逼得姜岁岁鼻间酸涩:“哥,有时候我就在想,死的人是我该多好?”
若你在,嫂子和侄儿便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若你在,三叔便不会被迫重回战场。
若你在,楚家便还是南国不可撼动的功臣府!
姜岁岁越想,眼眶越滚烫。
她闭上眼将泪藏进眼底,只有那声低语透露出脆弱:“哥,我想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跃入耳朵。
姜岁岁睁眼看去,就见三叔楚君仪坐着轮椅行来。
“三叔?您怎么来了?”
“睡不着,过来看看离萧。”楚君仪视线划过姜岁岁泛红的眼尾,叹了口气,“今日早朝之事我都听说了,君命不可违,你也看开些,别为难自己。”
姜岁岁垂眸不语,半晌才开口:“三叔,我想和您一起出征!”
楚君仪微微皱眉:“你胡说什么?你走了,楚家怎么办?”
“离萧的孩子还小,你祖母年纪也大了。三叔虽然不想你那么累,但你身为家中嫡女,如今离萧不在了,楚家的重担还是要靠你撑起来。”
道理姜岁岁都知道,可是想到寺里解的那支签,她心中惴惴难安。
楚君仪见她不语,叹了口气:“云声,三叔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如今我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家里。若你在,我在战场上也能安心些,你明白吗?”
话说到这儿,姜岁岁再不愿,也只能压下跟他一起出征的念头。
“我会守好楚家。我只希望您和父亲平安归来……”
闻言,楚君仪却没有回话,浓浓的情绪藏于眼中。
最终他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臂:“我们回去吧。”
姜岁岁点了点头,离开前,她回头看了眼兄长的墓,随后才推着三叔,回了府。
五日后,楚君仪出征。
姜岁岁站在城门上目送他离去,心中好似落空一块。
她回头看向母亲:“娘,若我是男子该多好?”
楚母轻轻抱住了她:“男女都一样,都是楚家的好儿郎。”
姜岁岁紧紧的回抱住母亲,好似在寒冬里找到温暖。
送离楚君仪后,母女两个在街上走了走才回府。
可刚到门口,就见将军府的大门前围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姜岁岁挤进人群询问。
周围人看见她,却纷纷后退。
茫然间,就听有人高声大喊:“就是她!自她出生,楚家将军不断战死,南国动荡不安!”
“她就是个灾星!”
姜岁岁整个人都傻了,还没等回过神,一个烂菜叶砸到身上。
紧接着,各种东西从四面八方一起砸了过来——
姜岁岁将母亲护在身后,连连后退躲避。
耳边响彻着百姓的高喊:“让她去死!换南国太平!”
“没错!赐死!”
“赐死!”
第6章
姜岁岁震惊地看着他们,甚至忘了躲避。
脏污丢了她一身,好不狼狈。
“住手!”
一道冷叱响起,压过了所有嘈杂声。
很快,无数身着铠甲的御林军跑过来,将百姓挡在人墙外,护住了楚家母女。
姜岁岁抬头望去,就见宁雅一身白衣走来。
他一步步走上前,冷眼扫过人群:“当街辱骂朝廷官员,你们是要造反吗?”
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开口。
突然一个小孩儿的声音响起:“我娘说她是灾星!害我爹爹打仗回不了家!”
“没错,都是她的错。”
“我们只是替天行道,除灾星!”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他们一股脑的冲上来,却被士兵拦住。
姜岁岁看着这幕,突然心生无力,有些谣言的兴起只需要一副唇舌,澄清却难如登天。
就像他们喊她灾星,在兄长马革裹尸之际污蔑他通敌叛国……
这一刻,她不免自问:这便是他们楚家人用命守护,换来的结局吗?真的值得吗?!
一旁,宁雅将她眼里的疑惑与茫然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说话,只是喝令御林军将闹事的百姓驱逐,然后将楚家母女送进了将军府。
府门开了又关,也将外面的喊骂声清空。
姜岁岁将母亲送回房,再出来时,就看到宁雅还站在堂中。
她脚步顿了顿,复走上前:“方才之事,多谢帝师。”
宁雅眸色冷淡:“楚君仪刚走你就又生事端,是觉得楚家太安宁了吗?”
被害者是她,如今被指责的还是她!
姜岁岁掩下苦涩,哑声说:“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出现这种流言!”
宁雅却只说:“管好你自己,我不想半月后的大婚,再出事端。”
说完他毫无留恋地离开。
姜岁岁看着他离去心如一片死灰,眼角生疼,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半月后,他便是别人的夫君了。
而他和她此生再无缘分。
良久,她收敛好情绪,转身要回房,却看到本该在房里的母亲,正在廊下等着她。
“娘……”
姜岁岁知道刚才之事已被母亲看到了。
楚母走上前,安抚道:“自陛下赐婚,你与他便注定无分,不要太偏执。”
“我明白……”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总把心事藏在心里容易憋坏了自己。云声,偶尔也和娘谈谈心,好吗?”
姜岁岁含着泪点头。
楚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等你爹回来,娘再给你寻一个良配。”
姜岁岁却回绝了:“良配未必心悦。如若不能嫁于心悦之人,我愿只做楚家女,终老一生。”
听到如此誓言,楚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
夏日已过,秋风萧瑟。
转眼,已是公主大婚之日,普天同庆。
姜岁岁站在院中,听着府外传来唢呐和锣鼓合奏的声音,又想起她与宁雅大婚之日。
那时他一袭白衣,风姿卓越。
她忍不住想今日的他还会是那般吗?还是也换上了大红的喜服,却迎娶他的新娘?
思绪缥缈间,远处突然响起一片嘈杂——
“公主!不能进去!”
“滚开!敢拦本宫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姜岁岁转头看去,只见身着婚服的萱忆公主戴着满头金冠,怒气冲冲地走来。
她不是要成婚了吗?为什么突然来了将军府?
“公主?”姜岁岁连忙站起来,满脸疑惑,“你怎么……”
没等她问完,萱忆公主一把将手中的圣旨砸在她身上:“你们楚家都是晦气的东西!你三叔和你父亲什么时候死不好,非要在本宫大婚之日去死是吗?!”
“红白犯冲,本宫婚事只能推迟!姜岁岁,楚家毁我婚事,本宫不会放过你们!”
萱忆的话如同一道惊雷震住了姜岁岁。
她不敢相信:“不可能!三叔和父亲怎么可能死?他们不会……”
姜岁岁一把推开萱忆,飞快地往外跑去。
她的话是假的,三叔和父亲一定没事!
然而刚迈出府,就看到一身喜服的宁雅走来。
他红衫墨发,勾魂摄魄,唯有一双深邃星眸,冷的好似千年寒冰。
而他身后,则是披甲持刀的御林军!
姜岁岁无暇多想,手紧抓着他鲜红的衣袖,颤声问:“我爹他……”
宁雅凉声告知:“楚大将军已死,南国连失五城,损失惨重!”
姜岁岁脸色霎时惨白,她凝着男人不带丝毫玩笑的眼,手无力垂下。
绝望如水,将人溺毙。
她被迫接受这个事实,红着眼再问:“……尸首呢?”
“楚君仪被乱刀砍死,尸骨无存。楚大将军尸身被敌军所获,挂在天堑城城门,振奋敌军势气。”
“轰——!”
随着宁雅话落,晴天之上突然一声雷鸣轰响,顷刻间滂沱大雨落下。
姜岁岁只觉一股晕眩之意直冲大脑,她后退半步,差点摔倒。
她不敢想象,生前顶天立地,安若泰山的伟岸父亲,死后居然受到如此奇耻大辱!
“为什么……不派人夺回父亲的尸首?”姜岁岁的声音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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