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代表什么?”段策衍没出息的再次红了脸。他这心虚的模样再明显不过。魏云鸾也懒得拆穿他,只勾着唇,反手将他的大掌扣住,一字一句的回答他:“代表,郎有情妾有意,是求月老赐福,庇佑此生长久白首不分离的意思。”段策衍咽了口口水,心跳如擂鼓。
脖颈间后知后觉蔓延开一股痛意,她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沈阶却皱皱眉,将那刀上沾染的血迹嫌恶的擦在她的衣摆上。
后退一步,他的声音依旧冰冷渗人:“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你的罪还没赎完呢,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痛痛快快的死!”
“你这条命,是要赔给云鸾的。”
心间的恐惧被无限放大,花心语的眼眸都空洞了。
浑身上下,就连指甲盖都是疼的。
这些年做了这么多,她从未生出过悔意,直到今日……她怕了,是真的怕了。
她怎么就忘了,沈阶位极人臣,在朝堂上那是人人恐之惧之的存在。
可是她不甘,真的不甘。
同为康王之女,为什么魏云鸾一辈子都要压她一头,连死都不肯放过她!
她好恨,恨她居然就这样让魏云鸾死了!
狠狠咬紧牙根,花心语冲着沈阶发怒,豁出去了似得,阴毒的咒骂:“魏云鸾那贱人,让她这么轻松的去死,都是便宜了她!”
“沈阶你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咱们是一路人……呃!”
才负伤的喉咙再度被男人的大掌残忍握住。
沈阶阴沉着一张脸,如墨的眸子隐匿在阴影之中。
“你找死?”
花心语身子颤的厉害,面上却强装镇定,嗤笑着讥讽。
“怎么?被我说中了?这就恼羞成怒了?”
“沈阶,你我都是奴,下贱的奴,而这一切的的确确就是拜她魏家所赐啊,魏云鸾难道不该死吗?如果能重来,我绝不会让她死的这么轻松。”
沈阶的眸子冰凉如染寒霜,花心语的脖子在他手掌之间根本不堪一击。
只要他稍稍用力,她那张恶心人的嘴便再吐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花心语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那握住她脖子的大掌却再没了动作。
就在她打算继续刺激面前的男人时,沈阶忽然毫无征兆的松开了手。
腥臭的空气灌进肺里,花心语眉头狠狠一皱。
下一瞬就听沈阶那阴恻恻的声音带着渗人的冷笑:“激将法?想逼我杀了你?呵,不得不说,你有点脑子,不过这么杀了你,委实太便宜你了。”
“花心语,我不杀你,不但不杀你,我还会日日命人给你诊脉给你续命,我要你,此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要你,痛不欲生。”
话落,一抹刺眼的寒光在空中划过。
“噗通”一声闷响,花心语的左手小指掉在了脏污的地面之上。
收刀转身,听着身后绝望的惊叫,沈阶一次头都没有回过。
第14章
光阴匆匆,两年后,上京都亭驿内。
魏云鸾抱着一本泛黄的古书坐在一颗桂花树下,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那藤椅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喜人的阳光自枝叶间洒落下来,照在人身上,愈发的催人入眠。
门帘后,一个身着异域红衣的男子无声看着她的动作。
垂落在胸前的一缕棕色小辫被他绕在手中打着圈儿,身后发尾处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发出声响。
他也不急着叫她,直到那小身子眼瞅着就要栽倒地上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脚下运气一个闪身到她身边,精准的拖住了她的小脑袋。
“阿魏,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这样,要睡就好好睡着,你莫不是忘了你第一次栽在地上摔疼了抱着我哭的场景了?”
魏云鸾浑浑噩噩的拖着他的胳膊坐起身,手中的书本滑落在地,她眼睛里还没几分清明的神色。
看见来人也不过傻乎乎的揉着惺忪的眼:“段策衍,你回来啦?”
“你说什么傻话?”
段策衍在她额间弹了一指,无声扶着她坐好。
“我日日守着你,我能去哪儿?倒是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
魏云鸾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男人明明比她还要小上一岁,偏偏训起人来跟个老妈子似的,婆婆妈妈的,可啰嗦。9
看出了魏云鸾的不耐烦,段策衍双手捧起那软乎乎的小脸,眉头不悦的皱了几分。
怕他再念叨,魏云鸾忙捂着耳朵摇头:“我知道的,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再说了,你不是日日都守在我身边吗?我怕什么啊?反正你不会让我摔着。”
自打两年前,段策衍这个蛮夷小公子将奄奄一息的她从乱葬岗上救下,带回蛮夷之后,他几乎日日与她形影不离,去哪儿都带着她,恨不能将她别在裤腰带上。
段策衍被她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那张俏生生的面庞居然就那么红了。
他喉咙轻滚,别开脑袋不再说话。
魏云鸾面上的笑意却再收不住。
其实,她该感谢他的。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魏云鸾。
才被救下的时候,魏云鸾其实早没了求生的欲望。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当时伤成那样,段策衍是怎么将她救回来的,就连她脸上那骇人的疤痕也被他用药抹了去。
那时候捡回这条命苟延残喘着,她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整日郁郁寡欢,也不说话,寻了机会就会寻死。
她总觉得她什么都没了,活着能有什么意思。
可他一次又一次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直到那一日,他险些救不回她。
那是魏云鸾第一次看见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红着眼睛抽泣。
他明明想凶她,偏偏那双眼睛被泪水填满,开口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
他说:“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救你那么多次,我不要你以身相许不要你报恩,我只要你好好活着都不成吗?”
只一句话,她当时就愣住了。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心里空缺的某一块被人填满了。
她的生死,居然也会有人在意。
她死了,居然也会有人难过……
这条命能捡回来,或许是老天也不想她死。
害死父亲的人还好好活着,她怎能死。
“阿魏?”
察觉到身边人暗涌浮动的情绪,段策衍微微蹙眉神情有些异样。
魏云鸾却摇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她并未同段策衍说过自己的身世,她要报仇,可她从未想过拉段策衍下水。
眸光落下,魏云鸾冷冷扯着嘴角压低了声音:“时隔两年,沈阶,你与我之间的账,是时候清算了。”
第15章
段策衍知道魏云鸾有心事,可她不愿说,段策衍便不会逼她。
抓着她的小手裹进掌心,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想到什么,他眸子又亮了亮。
“咱们来京城也有半月了,我都没带你出去玩过,听说今晚这京城有个什么女儿节,听说有许多好玩的,我们去可好?”
“女儿节……”
自大婚之夜出了变故被押送边关,她便再未过过那所谓的女儿节。
而今,她这情况,这节日似乎也没什么过头。
段策衍却好似格外兴奋,拉着她的小手比划着,同她解释着女儿节的有趣之处。
“听说,这大祁朝的女儿节都很有意思,未婚男女会拿出柜子里最好看的衣裳,戴着面具上街,茫茫人海中,如果这都能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那就是上天命定的缘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总忍不住的往魏云鸾身上瞟。
魏云鸾从记忆中搜寻往昔过女儿节的场景,看着被男人捏来捏去的小手,似笑非笑的挑眉看着他:“那你知不知道,未曾婚嫁的男女在这一天一同上街代表着什么?”
“代,代表什么?”
段策衍没出息的再次红了脸。
他这心虚的模样再明显不过。
魏云鸾也懒得拆穿他,只勾着唇,反手将他的大掌扣住,一字一句的回答他:“代表,郎有情妾有意,是求月老赐福,庇佑此生长久白首不分离的意思。”
段策衍咽了口口水,心跳如擂鼓。
“那,那月老会应吗?”
他指的是赐福一事。
魏云鸾却忽然松开他的手,从藤椅上爬了起来。
段策衍不解的看着她,就见她嬉笑着仰头,语调高深莫测:“谁知道呢,月老那么忙,或许他看得见,或许又看不见?”9
“那……那我诚心一点……”
他落下眸子,声音越压越低。
他和大祁的神不熟,可是,神都心软的吧,他诚心一点求求月老,月老会听见的吧。
他又不贪心,什么三妻四妾他都不要,他只想要魏云鸾当他媳妇儿,这样就好了。
是夜,满城灯火,热闹繁华。
魏云鸾到底是没说过段策衍,被他拉着换了一身与他相配的红衣戴着个兔子面具出了门。
入京至今,她一直不大敢上街。
一是怕怀念,二来,是不想遇见沈阶。
起码,她现在还不想见到他。
不过这日子,想来,他也不会出门。
他,最讨厌热闹。
当年她也曾一次次想拉着他来女儿节,她总盼望着月老能让她得偿所愿,与心爱之人长长久久,可从来都是事与愿违……
那些神,忙的很,从未有神聆听过她的祈愿。
“阿魏!那边好热闹,我们去那!”
段策衍不知发现了什么,眼睛里的星光亮的比周边的花灯还耀眼。
魏云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棵硕大的桂花树下围着不少男男女女,众人手中都拉着一根红线。
那是月老线,线的中间被压在红布下,桌子两头分别是红线的两端。
传闻,能拉住同一根线的男女那便是天定的缘分。
魏云鸾也曾和沈阶拉过,只是,她的另一端,从来都是空的。
不等她细想,段策衍已经将她拉到人群中。
他下意识的想将一根红绳塞进她手里,动作间,后知后觉出不对劲,他又讪讪收回手。
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魏云鸾莫名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种感受,她太清楚了。
默然一瞬,她从众多红线中挑出一根,眉眼之间染上今晚第一份诚挚的笑颜。
“希望,今日能遇见我的命定之人咯。”
段策衍喉咙一紧,忙也扯出一根。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戴着面具,不然被魏云鸾看见他红脸的模样,肯定又要笑他了。
魏云鸾扯着红线往里收,一寸一寸,红线的另一头很快见了分晓。
看着红线另一头的男人,她还有一瞬的怔愣。
段策衍也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红线:“真,真的是我?”
只一瞬,他眼底就闪过一阵狂喜。
只是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手中绷直的红线居然又被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力道扯了扯。
这线,居然分了叉?
简直闻所未闻!
魏云鸾茫然的侧头,就见人群之中,一个身长如玉的男人执着这红线分出来的另一半。
四目相对,只一瞬,魏云鸾就僵住了身子。
那头站着的人,居然是沈阶!
第16章
不会错!
绝对不会错!
哪怕那人戴着面具,可沈阶的身形,魏云鸾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就算化成灰,她都能认出他来。
可是,为什么?
他不是从来不参与这些节日?
她当年央了他许多年,他才不情不愿的跟她来过一次,而今,他是陪着花心语来的?
魏云鸾下意识的朝周围看去。
人山人海,却始终不见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阶也愣在了原地。
往日的女儿节他从来不来,因为太吵,太闹,他委实喜欢不起来。
可自打魏云鸾离开之后,他就没忍住,鬼使神差的来了,什么节日他都来。
他不喜欢,可魏云鸾喜欢。
她曾经最喜欢热闹。
或许,在哪一天他就能与她再见也说不定。
时隔两年,她的尸体至今没被找回来,只要一天没见着尸身,他便坚信她还活着。
沈阶总盼着,能再见她一面。
他心里,有太多话还没有对她说。
只是今日委实不寻常。
看着红线另外两头的一男一女,沈阶的眸子就跟定在了那戴着兔子面具的女子身上了一般。
像!
那身形,那眼睛,那红唇,哪怕隔着面具,可那熟悉之感几乎是扑面而来的。
她与魏云鸾实在是太像了。
沈阶一度怀疑自己思念成疾看花了眼。
可无论他怎么凝神,那人就站在那儿。
堆积了两年的思念再压抑不住,他拉着红线就想上前。
那姑娘却陡然放开了红线,拉着身侧的男子转身就要走。
沈阶身子一颤,忙抬脚追上去,沙哑的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了三个字。
同一时间,河边的焰火升空,漫天绚烂的花火美不胜收。
红艳艳的余光映射在沈阶的眼眸里,他的眼睛莫名被红色填满,沉寂已久的心,像是被谁轻轻拨弄。
穿过人群,他不管不顾的抓住那只纤弱的小手,胸腔里那颗心大有脱控的架势,疯狂的在他身子里跳动。
魏云鸾被拉的一个踉跄,心当即落入了谷底。
她甚至都不用回头,那双手的温度,她比谁都熟悉。
眼底厌恶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就要将人甩开,沈阶却偏执的握的更紧。
“你做什么?”
段策衍不明所以,一回头就见魏云鸾的手被一个陌生男子拉着。
他的脸当即阴沉下来,一把拍开沈阶,反手将魏云鸾拉到身后,挡的严严实实。
“你是什么人?大街上见人就拉?”
段策衍一身蛮夷服饰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沈阶却只在他面上扫了一眼,视线跟着再度落到他身后的魏云鸾身上,一瞬不瞬的盯着。
好像他不看紧些,那人就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一样。
“你还看!”
段策衍怒气直白的映射在双眸里,狼一样尖锐的眸子死死凝着沈阶,已然将他当做了敌人。
“魏云鸾。”
沈阶又叫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眼底只有那抹娇小的身影,无论再看多少遍,他甚至找不出一丝破绽来。
“你是魏云鸾对不对?”
“你把面具摘下来,你若不是魏云鸾,我放你走。”
‘魏云鸾’三个字落在段策衍耳朵里的瞬间,他就明白了什么。
他也是男人,他太清楚面前男人看魏云鸾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可他能感觉得到,那只死死抓着他衣摆的小手在发颤。
阿魏她不想看见他。
“抱歉,你认错人了。”
段策衍果断开口替魏云鸾回了话。
果断的,魏云鸾眼底都闪过了一丝诧异。
他居然,什么都没问……
话落,段策衍不欲再与沈阶纠缠,转身拉着魏云鸾就走。
沈阶却抓准时机,挪步上前一把扯下了魏云鸾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容颜展露在外,万千灯火伴着路上行人的欢声笑语。
沈阶的呼吸,也在这一刻彻底滞住。
“云鸾!我就知道你没死!”
第17章
“你找死!”
段策衍眼中的火气彻底被点燃,抬手朝着沈阶的俊脸就要挥拳,魏云鸾却皱着眉抱着他的手将他拦下。
“没事儿,我认识他。”
魏云鸾深知这两人的实力。
打起来,两方怕是都讨不着好,更何况这是在大街上。
魏云鸾不想因为她的事,让段策衍遭人非议。
“阿魏!”
段策衍喉咙里憋着一口气。
魏云鸾无奈的朝他挤出一抹笑意。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你会保护我的吧?但是前提是,不许用拳头。”
“我……会的。”
心头莫名闷的慌,段策衍从不问魏云鸾的过往。
可她与这男人的关系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那男人长得那样好看,他难免不安,若是阿魏不要他了怎么办。
“闷声闷气在那想什么呢?”
与他朝夕相处两年,魏云鸾简直不要太了解他。
他稍稍蹙个眉,她都能猜到他在那胡思乱想什么。
段策衍眉头一松,没敢把不悦展露在脸上,只委屈的摇摇头。
“没事儿,你跟他去吧,我一个人也不会走丢的。”
魏云鸾:“……”
“幼稚鬼!”
被凶了一嗓子,段策衍压根不敢说话。
沈阶就站在两人对面,看着两人亲昵的举止对话,失而复得的欢喜维持不过瞬息就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个彻底。
他痛苦的皱着眉,试探性的想去拉她的手,魏云鸾却想都没想就给躲开了。
视线挪过来,她变脸极快。
无情的看着他,声音都阴冷下来,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我还当统领大人不爱热闹呢,到底是对人不对事。只是不知统领大人追着我跑做什么?你的心语姑娘呢?啊不对,现在应该叫统领夫人了吧?”
“这人来人往的,小心丢了夫人,还是说,统领大人还惦记着家仇?要我再死一次?”
“不是!云鸾……”
沈阶被她一番话呛的哑口无言,一颗红心跟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又酸又疼。
平素里颐指气使惯了的统领大人,头一次在人前低下头。
他诚挚无措的看着那张小脸,头一次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当年的事情,是我猪油蒙了心错信了花心语,我不知道当年给我送东西的是你,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你父亲的事我给你道歉,还有孩子……云鸾,你别生我的气了可好?”
魏云鸾倒是没想过,两人再见面,他会是这番态度。
她甚至都做好了再被奚落嘲讽的准备,却独独没做好,接受他道歉的准备。
她不解的看着沈阶,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这是,与我玩什么把戏?想骗了我回去好继续折磨我?”
“不是。”
落在袖间的手忍不住的打着颤,沈阶极少跟人道歉,位极人臣之后,素来只有别人跟他求饶的份儿。
他无措的捏着手指,心口堆积了许多歉意的话,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憋了半天,他痛苦的看着魏云鸾。
“当年的事情,是我误会了你魏家,误会了你父亲,云鸾,我想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能弥补你,好歹,让我做些什么……”
这次,魏云鸾听明白了。
只是,弥补?
他当年对她做的那些事,他害她失去的那些东西,他想怎么弥补?
魏云鸾眼底的血色彻底归为平静。
冷冷扬唇,她面无表情:“沈阶,还记得你当年说的那句话吗?”
“一命抵一命,你欠我几条人命?你要去死吗?你觉得你死了,就能还得清吗?”
第18章
沈阶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想拿什么还?
他凭什么说还就还?
沈阶的面色白的几乎透明。
晃荡一瞬站稳身子,他掐紧掌心,心头疼的在滴血。
莫大的悔意就像无止尽的浪潮,他被卷进那浪潮里,连上岸的机会都没有。
“云鸾,你别这样看着我。”
他眼底的光碎成了无数瓣。
当年被他不屑一顾的爱意,现在竟成了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强硬的想去拉魏云鸾的手,却再一次被无情的拍开。
“你凭什么碰我?沈阶,不觉得恶心吗?”
魏云鸾以为自己说的足够绝情,可她居然在沈阶眼底看到了不甘。
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不甘什么?
他信了花心语的话,对她百般折磨,夺走了她原本的一切,他有什么资格不甘?
该不甘的是她魏云鸾!
反手拉住身后男人的大手,魏云鸾的身子冷的好似置身在寒冬腊月。
“走吗?”
段策衍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魏云鸾回头,就见他乖乖巧巧的站在身后,好像真就在安静的等她。
等她好了,他就带她回家。
只一瞬,心头的阴霾便被扫除的一干二净。
魏云鸾仰起头回了他一个灿然清甜的笑意:“走。”
她再不想被沈阶左右情绪,那男人凭什么这么欺负她。
沈阶三次伸手,这一次,他再没给魏云鸾甩开他的机会。
是个瞎子都该看出来魏云鸾和那男人的关系不一般。
沈阶不想承认他妒忌了,可是心头的酸涩骗不了人。
强硬的握着魏云鸾的手腕,他声音不受控的低沉下来:“他是谁?魏云鸾,你消失的这两年不来找我,只是因为和他厮混在一起?”
“沈阶,你脑子脏看人也脏。”
魏云鸾被他恶心的频频皱眉,抓着她的那只手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断。
段策衍心口的怒火也再压制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沈阶的脸上。
那一拳,他用了十足的力气。
魏云鸾再未拦着。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沈阶看来,无论他做过什么,只要他低个头道个歉别人就该原谅他,那些曾经的痛苦就活该被她承受。
趁着沈阶躲闪的工夫,魏云鸾低下头,蓄力一口咬在了沈阶的手腕上。
她对他的恨有多深,这一口咬的就有多重。
沈阶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再固执的情绪也抵不过痛意。
几乎是五指松开的刹那,魏云鸾转身拉着段策衍就跑。
那速度,活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沈阶狼狈的站在人群中间,右手手腕处的牙印见了血,那块肉险些被咬下来。
他只愣了一瞬的神,黑暗中跟着有人闪身出现。
“统领,您的手……”
“无碍。”
沈阶阴沉的皱着眉,死死瞪着魏云鸾消失的地方。
心头一种名为妒火的东西以燎原之势将他的理智烧的一干二净。
“给我去查!他们住哪,那男人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我通通都要知道!”
“是!”
那黑衣人领命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阶的眸子不曾变动。
他冷下声音,眼底含着势在必得的狠厉。
“魏云鸾,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这辈子,我再不会放你离开!除非我死!”
第19章
回到都亭驿,魏云鸾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反观身后的男人,他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见魏云鸾的眼神看过来,他还傻愣愣的挠了挠脑袋。
“阿魏傻的厉害,下次跑不动叫我就好了,我可以抱着你跑。”
话落,他还特意扬了扬自己结实的臂膀。
“你别看他们都叫我小公子,我其实可有力气,反正,抱你是绰绰有余。”
“咦!羞不羞啊你。”
魏云鸾难得小脸红扑扑,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是跑的还是羞的。
只是想起方才在长街上的事儿,她面上的笑意转瞬又落了下来。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这句话,不单单是针对长街上的事情。
要么说这男人傻呢。
她在他身边待了两年,他只最初的时候问过她一嘴,问她是打哪儿来,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那会儿她才失去所有,听不得‘家’更听不得‘亲人’二字,一听就要哭。
他就那次问过,她哭着不搭话后,他就再未开口过。
不但不问,对她还一日比一日好,他也真不怕她是什么坏人把他给卖了。
段策衍歪着脑袋想了足足几息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怔愣一瞬,他老老实实的摇头。
“不问。”
他可还记得第一次问的时候,她哭的好伤心。
自那之后,他再不敢问了,他怕她还要哭。
再说了,他也没跟她说实话……
他一直告诉魏云鸾自己是蛮夷世家的小公子,他说她就信了,可他不敢跟她说实话。
既然他都没说实话,若是再去问魏云鸾的话,那他多无耻啊。
“又在那想什么呢。”
魏云鸾扯着他进屋,原本说好的去酒楼吃晚膳,因为遇到了沈阶也只能作罢,好在桌子上还有些许糕点能填饱肚子。
魏云鸾塞了一块进段策衍嘴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不问,那我自己坦白好了。”
“别,别啊。”
段策衍不想听。
他还撒着谎呢,若是听了,那他岂不是成罪人了。
魏云鸾却不管他,自顾自的坐下,将自己这五年的事儿从简同他说了一遍。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长的故事。
无非就是从前的天之骄女满心欢喜的步入喜堂,结果被心爱之人亲手送入诏狱毁去容貌,落入泥潭成了罪人。
在边关,又被心爱之人糟践欺辱,没了父亲,没了孩子,最后求死,然后被他救下的故事。
她本以为在心里埋藏了两年之久的事情,无论过去多久依旧会很难开口。
可真正启唇的那一瞬,一切似乎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的话语间甚至连一丝哽咽都没有。
或许是疼到麻木,又或许是,那些泪早就流干了。
只是,她没哭,她身前的段策衍却红了眼眶。
“阿魏。”
他小声唤着她,指头轻轻勾住她的小手,声音几度哽咽。
“阿魏,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会对你更好的,那个姓沈的,我不会再让他欺负你,所以……”
他握紧拳头,声音都染上了紧张。
“所以,你换个人喜欢吧。”
“阿魏,你来喜欢我吧。”
“你喜欢我,我保证不欺负你,我一定让你日日欢喜。”
第20章
魏云鸾仓惶的看了段策衍一眼,小脸有些红。
“不是,你,你干嘛啊,有你这样跟姑娘家说这些的吗?”
“怎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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