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廷挑眉哦,“我以往一毛不拔吗。”男人被他反问出冷汗,“怎会,是您今晚更大方了,奢华至此的手笔,震慑全场不为过。谁不知张老板经商脑子灵光得很,您是先看到赚头,才肯出手投入。”张宗廷耐人寻味的腔调,“我曾失一子,做善事超度而已,不必多想,无喜临门。”一子?我心口扑腾跳,疑惑盯着他的脸,他哪来一子?我堕掉的那一胎,分明是祖宗的骨肉。我借流产将文娴打入冷宫,扫清祖宗身边最后一个二奶,张宗廷也默认那与他无关。我正纳闷儿,始终沉默的关彦庭突然喊我名字,“喜欢吗。烟烟。”前两排鸦雀无声,我该是听得清,倏而一怔,半
张宗廷挑眉哦,“我以往一毛不拔吗。”
男人被他反问出冷汗,“怎会,是您今晚更大方了,奢华至此的手笔,震慑全场不为过。谁不知张老板经商脑子灵光得很,您是先看到赚头,才肯出手投入。”
张宗廷耐人寻味的腔调,“我曾失一子,做善事超度而已,不必多想,无喜临门。”
一子?
我心口扑腾跳,疑惑盯着他的脸,他哪来一子?我堕掉的那一胎,分明是祖宗的骨肉。我借流产将文娴打入冷宫,扫清祖宗身边最后一个二奶,张宗廷也默认那与他无关。
我正纳闷儿,始终沉默的关彦庭突然喊我名字,“喜欢吗。烟烟。”
前两排鸦雀无声,我该是听得清,倏而一怔,半晌没回应,张宗廷捏住我手腕的五指加重了几分,关彦庭等不到我答复,他撩眼皮张望过来,“我们很需要。”
他说罢举牌,底价三十万,他加了一倍。
关彦庭从未在隆重的场合高调过,半次皆无,他的举动引来众人猜测,我后排几位女眷按捺不住嗓音传了来,说是想必有了,逼宫上位。
我恍惚明白,我为自己留后路,关彦庭也是,一再放任他沉湎风月,迷上妓子的流言,沈国安旁敲侧击透露给中央考察组,他的升迁之路也砸了,有些戏,做得适可而止,事半功倍,超出了范畴,便会适得其反。
张宗廷紧随其后,举牌叫了九十万,恰好是三倍。
他捐赠的观音,自己重新拍,头排大人物什么世面没见过,他们相继争抢的东西,东西反而是次要,都有门道,精明的商人自然明白,纷纷卸了牌,静坐看戏,相隔数米的祖宗嗤笑一声,“张老板连马子都没有,得一樽送子观音,摆着图好看吗。”
张宗廷缓缓撂下竞拍牌,“想要马子,多少都有,拱手相让的,才是再也夺不回。”
祖宗冷笑两声,“两百万。”
关彦庭一派运筹帷幄的气度,不露声色将牌子彻底扔在脚下,张宗廷又连喊了几次价码,两人追得很紧,死咬不放。
司仪三番五次举槌,都在关键时刻被另一人反超,东北十几届拍卖,这样高潮迭起的过程,几乎闻所未闻。
在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张宗廷也问了我一句喜欢吗。
我没吭声,他笑得颇为自嘲荒芜,“即使你绝情背叛我,我还是忍不住。小五,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脱离风月苦海。”
我被他禁锢的手,捏得嘎吱作响,张宗廷这样的男人,最是擅长蛊惑人心,擅长迷乱一切。他戴着无波无澜的面具,在风月里横冲直撞,肆意妄为,他的真,深刻入骨,他的假,也是一味毒,在剧痛中回味无穷,在垂死挣扎里死不悔改。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熏香味,是男人的款式,香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我嗅了好一阵,确认是血无误,顿时警铃大作,梭巡四周也没找到血腥从何而来,下意识看了一眼张宗廷的西装,他穿了一套银灰色缎面,不深不浅,不亮不暗,倒没什么怪异,只是另一只搭在椅子扶把上的手青筋暴起,白皙的面色也比我记忆中惨白了一个度,他像是和自己较劲,压抑着急促的呼吸。
“三百二十万。”
关彦庭在张宗廷喊出这个数字后,拍手鼓掌,他不可思议说,“有张老板出现的地方,总有一场大戏。”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摸了这么久,张老板是不是该松开我夫人的手。”
关彦庭似笑非笑打量他,“我夫人皮肤香甜娇嫩,张老板爱不释手,我也理解。可我眼里不揉沙子。”
我本能的甩开他,力气重到甚至可以掐破张宗廷的皮肉,他依然维持着得体但略带阴鸷的笑意,“我的脾气,关首长也知晓,你暗中撬了我的墙角,我已是十分客气了。”
关彦庭漫不经心握拳轻咳,“张老板大可将我夫人领回,只要她肯。”
祖宗在千钧一发的第一槌后,喊了三百八十万。
与此同时,激烈的竞拍第二锤落定,气氛骤然凝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首排,阿炳环顾一圈,似乎搜寻的人未见踪影,他俯身在张宗廷耳畔说了句什么,后者面不改色点头,在司仪第三次举槌时,他举牌喊了一个数字,“四百万。”
关彦庭在满堂的惊愕唏嘘声中溢出笑纹,含在眼底和唇角,袖绾边缘遮掩住下半张脸,“有抉择了吗。”
我问他什么抉择。
“今晚哈尔滨港不太平,北码头和西码头,市局的人必定要占领盘查至少一处,我有法子周旋,但也只能保住其一出货的过程无虞。”
张宗廷再次追加都四百二十万。
张宗廷和祖宗明显杠上了,满场宾客心知肚明,尽管这两人的博弈一贯是一山不容二虎,但他们更多认为是共同品尝了同一个情妇结下的梁子,而我绕来绕去得到了无比安稳显赫的首长夫人身份,激化了这场矛盾。
关彦庭瞧好戏的架势置身事外,修长的指尖反复敲点着膝盖,笔挺的军裤在弹动中氤氲出细细的褶皱,“你时间不多,市局等我的指令,是围剿北码头,或是西码头。”
他抬腕看表,“最迟半小时,你给我结果。”
站在过道台阶的秘书让祖宗弃牌,价格飙到这个程度,再抢夺便是露富,对高官是大忌,沈书记一向不赞成大庭广众下和钱财起争执。
祖宗迟疑片刻,拂开了秘书制止压住他的右手,“四百五十万。”
183 比我还疼吗
四百五十万在东北慈善拍卖上堪称天价,东三省的上流人士权力大过天,不逊色京城的老虎,但钱财方面非常谨慎克制,倒不是真没钱,而是钱权都摆在明面,中央要出手调查了,欢场有句话叫:东北的权贵拿着枪哭穷。枪械代表生杀大权,谈何无钱呢?只不过避一避风头罢了。
因此祖宗喊出这个数字,满堂爆发前所未有的哗然。
关彦庭在一片骚乱中岿然不动,笑意漾出他眼眸,融化在深邃的眼窝,张宗廷发觉后,装作漫不经心整理衬衫,压低声音说,“关首长很会挑拨离间。”
他目视前方明亮的拍卖台,“张老板过奖,倘若毫无嫌隙,我也挑不起。沈检察长对你的仇怨似乎颇为深刻。抓住一点机会便不放,我理解张老板千方百计拉我上船的用意。”
他蹙眉掸了掸表盘遗落的一丝长发,那丝长发不属于我,从何而来我瞧得一清二楚,我瞥向他后座邬老板的小蜜,她目不转睛盯着关彦庭,恨不得长在他身上,我冷笑一声,她听见动静迅速朝我看过来,我们四目相视,她半点未曾收敛,无所谓我的警告,态度很是嚣张。
皮相好又有权的男子,一日不成婚,便是前赴后继,关彦庭的胚子,天下谁不爱呢。
婊子上位做大房,在这些贪慕虚荣的女人眼中,恰如一场传奇,一个不可思议的荒唐,我能,自然她们也能。
“我与关先生,交易几日了。”
关彦庭若有所思摩挲着下巴,“三五天。”
我努嘴,“瞧,才三五天,等到三五年,我还能活命吗。”
他闷笑,“关太太吃醋的样子,很有趣。”
我托腮肘骨抵住椅子扶把,挨着他滋长出胡茬的面颊,“关先生喜欢吗?”
他淡淡嗯,“世上没有男人,不喜欢女人为自己吃醋。”
“哦?”我笑得人畜无害,暗藏锋芒,“我不喜欢关先生被当作猎物,我讨厌她们看你的眼神。”
他仰面观赏着那尊放置在玉盘内的送子观音,“什么眼神。”
“占有,勾引。”
他反问是吗。
我来不及再说,关彦庭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浅啄,也是这一刻,他散发出的墨香浓烈得令我晕头转向,他瞳孔倒映我娇憨俏皮的脸蛋儿,和玩笑的醋意,“关太太如果履行妻子义务,我敢承诺,三十年内谁也勾引不成。”
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提及义务有些严肃了,我当他戏弄我,巴巴的瞅着他,“三十年后呢?”
他眼尾浮现一抹轻佻玩味之色,“领略过关太太的本事,还有三十年的活头吗?”
我扑哧一声笑,推搡他肩膀,“关先生和谁学油腔滑调,一张嘴越来越厉害了。”
台上的司仪在这时落锤,砰地巨响,惊了底下宾客,祖宗面目顿时沉了几分,张宗廷拍手鼓掌,他西装不知何时敞了怀,露出暗红色的衬衫,“沈检察长财大气粗,这一关头弃牌,是谦让我。”
祖宗阴恻恻发笑,“张老板做走私行当,再积累几年,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全省无人匹敌。”
张宗廷拨弄着西裤裤腿晃晃悠悠的烛影,“沈检察长贵为哈尔滨市公检法之首,你眼皮底下的走私行当,你会置之不理吗?莫非沈检察长自认失职。”
祖宗的面容一寸比一寸黑青,秘书拿着手机翻看了一条短讯,附耳汇报几句,祖宗平复下情绪,幽幽开口,“张老板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斗嘴。”
张宗廷意味深长望着台中央,“这话,我原封不动还给沈检察长,高枕无忧从来不是你我能享用的。乾坤定在那里,你能扭,我不能吗?”
拍卖台的灯光大亮,司仪捧着那尊送子观音,绕过一侧木梯,送到首排桌上,“张老板,恭喜您以六百万荣膺此次标王。”
我皱眉不语,张宗廷的脾性,向来不可一世,他的东西,拿出就是走个过场,谁敢老虎嘴里拔牙,祖宗不争也就罢了,只要出面抢,他势必一较高低,菩萨代指女人,他是还原从祖宗手里夺取我的那段恩怨,大庭广众栽他脸面。
不论这一点,群雄逐鹿的场面,张宗廷哪一次不是笑傲最后。
他饶有兴致接过玉佛,迎着头顶闪烁的华光,细细品味,白皙好看的手指反复摩擦,“送子观音,是旁人馈赠我,灵验与否,我也不确定。”
司仪谄媚说开光的宝贝,怎会不灵验呢。
“那很好。”
他不疾不徐从椅子上站起,单手系上西装纽扣,慢条斯理转身对关彦庭说,“这尊观音,送给关首长和夫人,当作贺礼。”
我一霎那血色尽失,手不由自主捏紧了裙摆,关彦庭倒不见波澜,“恐怕太贵重。张老板的贺礼,不如留到成婚那一日再送不迟。”
“关首长两袖清风,还怕谣言吗。即使贵重,也是我对夫人的心意。”
他用假惺惺的语气说完这一句,垂眸扫过脸色突变的我,眉眼凝结着皮笑肉不笑的阴鸷,“关夫人也不收吗,兴许让我误会,你旧情难了。”
我险些一口唾沫啐他,王八羔子,早知他没那么好心,憋着劲儿给我颜色看。
我不卑不亢面朝他,挂着端庄典雅的笑,“张老板美意,我和彦庭心领,送子观音是好东西,只怕我担不起它。”
他耐人寻味反驳我,“关夫人知道担不起,怎么还做呢。”
“世间做不起也不该做的事,数不胜数,张老板不也在这条路走得明知故犯甘之如饴吗?”
他静默半晌,挥手示意马仔收起观音像,最后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离开拍卖厅,晚宴的结果就是权贵圈的风向标,莫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抽干了张宗廷的血,他的肉还能饲养半个东北呢,复兴7号的风波重创了他,却没能击垮他商界的地位,大批西装革履的男士紧随其后,巴结奉承着前往宴厅喝酒,阵仗颇为壮观。
空了大半的会场骤然安静下来,祖宗拆解着袖扣,再合拢,如此往复,他和关彦庭谁也没有起身,后排的高官也不敢贸然离去,纷纷不知目的闲耗着。
“关参谋长,其实现在的局势,你很难独善其身了。”
关彦庭说,“我清楚。”
祖宗扬着一端唇角,“白与白的合作,你操控的程度,比黑白相冲,轻松容易。”
“沈检察长的父亲,对我诸多微词,一些话不说,不意味我全然无知。”
“他从前的确与你不睦,可关参谋长,你今时今日官居省委,我父亲不批示,你进得了这扇门吗。”
关彦庭笑说如此讲,沈书记倒对我有恩了?
祖宗将脱下的检察长制服交给秘书,“我仅仅是提醒关参谋长,你无背景混仕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得来不易,你同我父亲暗中不合,官僚一向如此。在明处至少你该得到的,按部就班不会错失,如果你站错队,押错宝,很可能付诸东流,满盘皆输。张宗廷黑了半辈子,他有东山再起的机遇,关参谋长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祖宗俯身拍打他肩膀,低低笑了几声,关彦庭始终面无表情,直到宴厅的宾客又一部分随祖宗一道散去,满场所剩无几,他才回过神,牵起我手穿梭出大门。
我有那么一丝丝怜惜他,我也是底层爬上来,我深知由肮脏的泥土里,攀高金字塔尖的过程多么艰辛绝望,千金与高官子弟唾手可得的,我们要勾心斗角抢,那些不光彩的卑贱的过往,也会时不时揭开,被人耻笑,被人挖苦。
米兰说,你的珠宝比她们全部都光彩。
是,鲜血与心计染就,怎会不美艳绝伦。
跨出圆型拱门的刹那,我问他,“关先生没得选择吗?”
“关太太担忧我吗?”
我担忧他,更担忧这盘棋,他是我仅剩的筹码,甚至是决定棋局生死存亡的大将。
他为我遮挡着刺目的白光,“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白白付出的代价,我用三十八年拼出一条血路,骑在所有人上头,也会想尽办法维持住。”
他手背轻轻蹭我的脸,“否则怎么给关太太安宁的未来与依靠。”
我笑不出,莫须有的哽了喉咙,一闪而过的念头,未来这个词,实在美得让人堕落。
它不是金钱,不是权势,不是真实存在的,它只是一场幻想,一片触之不及的泡沫,可它诱惑。
我们到达二楼宴厅,许多宾客趁机在楼口围堵关彦庭,我没量饮酒,又不好推辞,受了几杯便扛不住了,整片迷离的舞池天旋地转,我生怕灌醉,借口去洗手间,伏在他耳畔让他尽快抽身。
我不熟悉酒店结构,脑袋又酒意上涌,昏昏沉沉的碰了几次死胡同,才摸索到一楼大厅。
接待前台旁边是冰室,许多夫人喝得半醉,跑来这边醒酒,也不知是谁,在拥挤的人潮里推了我一把,我整个人失去平衡,朝前方流光溢彩的大门跌了过去,只扑腾了几下,就狠狠砸在地上。
那些围绕在周边谈笑的贵妇急忙退后,扮作不相干,不想招惹半点嫌疑和麻烦,我狼狈匍匐着,尽量以美好一些的姿态坐起,我不经意被瓷砖一缕摇晃的黑影吸引住,他覆盖我头顶的一霎间,我瞪大了眼睛,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逼近我,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我没有回头,我知道一旦回头,我们两人的距离会变得更加暧昧不清,在这种场合是大忌。
然而我和张宗廷之间,从始至终都并非我能做主,他掌控全盘,操纵着所有,我僵硬趴在地面的功夫,他弯腰从容不迫伸出双手,稳稳绕过腋下抱住了我,将我捞进怀中,我鼻梁正好撞向他坚硬的胸膛,听见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疯狂又炙热。
玻璃门的出口宾客依旧络绎不绝,我不敢耽搁,挣扎着想摆脱,他揽在我腰间的十指摁住我,削薄的唇贴着我发际说,“安分一点,反而不会发现,闹得越大,越择不清。”
我顷刻停了动作。
张宗廷粗糙的掌心流连不舍抚摸我通红的脸颊,像流泻的一汪池水,像徜徉延伸的月光,像浮荡的叶子,像碧波春色,清淡而静谧,他指腹擦拭着我膝盖磕破的伤口,“老实些,不是任何时候,关彦庭都会像我一样在你身后,即使我,也有赶不到让你孤立无援陷入无助的可能。”
我呆滞凝视他佩戴的腕表,很简单透彻的银色,永远没有花纹与雕饰,正如他的衣衫,纯净冷漠,偶尔染上颜色,也是鲜血般的猩红。
他低声抚慰了我良久,我还是那副麻木的模样,扭着摔痛的胯骨,他大约觉得我歪歪扭扭好笑,眸子弯着弧度,“疼吗。”
我本能说不。
“你以为你说疼,我会可怜你吗。”他顿了顿,抓紧我的手,强制我扣在他心脏,“比我还疼吗。”
我哑口无言,包裹得那般隐秘,那般不见天日,那般绝口不提,千疮百孔的心肠,曝露在阳光下,奋力凶残的鞭笞着。
疼吗。
我此刻很像触摸他的眉骨,我记得,记得他左眉中间的地方,有一道短而深的疤痕,他眉毛黑,也硬,寻常人难近他身,了解的寥寥无几,他告诉我,那是一颗子弹留下的洞。
他轻描淡写前半生的戎马生涯,浴血厮杀,我刻在了心上。
是我忘不掉。
睡过我的男人何其多,我爱过的何其少。
岁月的笔,烙印了情爱离恨的字。
用什么涂抹干净。
张宗廷待我站稳,松开手毫不迟疑迈下台阶,随行保镖递来一副丝绸手套,他沉默戴上,旋转门吞噬了他身影,街对岸的璀璨霓虹闪耀着,昏黄的光束笼罩住长长的巷子,笼罩住他身体和面庞,投洒下斑驳阑珊的剪影,像一场人世浮沉的陈旧电影。
电影里的故事,一幕幕揭过,电影里的角色,也在来来回回散场谢幕。
他背对我,路过汽车的鸣笛尖锐刺耳,断断续续的声响里,我听到他说,“我与你这段风月,开始时候,我想借你的手让沈良州一无所有,魂飞魄散。结束时,我想护你周全,我做不到,你离开我送你。这是对背叛我的人,唯一一次放过。”
184 夫妻之实
我佝偻着身躯站在流光溢彩的门口,满脸麻木颓败,围观在两旁的阔太指着夜色里拂尘远去的黑色防弹车,“那是东北黑道大名鼎鼎的张老板,张三爷。”
“三爷?”
一名白色旗袍的中年贵妇颇为错愕,“皇城会所的张宗廷,怎么成三爷了?”
“云南的毒枭喜好论资排辈,他行三。内地不兴这个,所以三爷的称号极少人听闻。”
女人环抱两臂极其讽刺扫视我,“不知道张三爷没事,知道她就行了,东北三六九等的圈子,水妹艳名远播,倚仗着底下流出的一股水儿,麻雀变凤凰,当了省军区参谋长的夫人,也是奇闻。”
“关参谋长平生最大污点,就是这位夫人了。他也是走火入魔了,那样好的口碑,那样光明的前程,偏偏自毁,女人多得是,怎地就熬不过她这道坎儿,仕途的机会断断没有重来一说。”
女人不屑一顾翻白眼,“熬不过她的何止关彦庭,你我的男人,几年前不也为她要死要活吗?我家老马给她砸了几百万,全让黑心的米兰吞了,这就是个祸害。”
几个结伴的富太从人群后挤出,隔着数米冷嘲热讽,也不知针对谁,“你们的男人不过舍点钱财,军区的长官娶她,彻底抛弃了大好前途,张老板和沈检察长回头是岸,不要她了,是明智之举,瞧吧,关参谋长早晚被她搞垮的。”
这番笑里藏刀的泼辣挖苦,犹如一剂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我无话反驳,每一段历史皆蜕变为利剑,刀柄捏在世人手中,她们随意雕刻,血肉模糊我也只能忍。
我接过途径侍者托盘上仅剩的一杯白兰地,艳丽的红唇含住杯口,在众目睽睽下一饮而尽,我笑得妖娆婀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放荡,当然,我如今的放荡,再不是游荡烟花柳巷讨生计温饱的丑陋和媚俗,而是真正的风情,眉梢眼角说不出的顾盼绰约,天下女人都想要这样的凤骨,可遗憾世间只有一个乔烟。
“高处不胜寒。诸位太太们,平常除了保养那张老脸,也别忘了读书呀,男人宁可跑到妓院同妓子谈笑风生,也懒得回家招惹你们,再不收敛唯恐来不及呢。你们活在半山腰,群山之巅的美景,岂是老胳膊老腿容易攀爬的?我满身泥污又如何?英雄不问出身,妄想掠夺我的位置,扑倒我踩在脚下,你们还没这本事。”
我朝贵妇挪了半米,上下打量她,“您先生贵姓大名?”
她没答,另一个阔太替她回了我,“市政军区的顾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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