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雁依笑道:“母亲只管去,鸣儿跟着我就行。”丫鬟扶着贺氏往前走了几步,与大太太任氏、二房太太牛氏走在一起,商量给庙里点长明灯之事。卢丽婉原本挽着母亲牛氏,这会儿便凑到卢雁依跟前,悄声道:“九姐姐,表兄刚刚打发人来跟我说了地方。一会儿进去,你跟着我走就成。”“十姐姐,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去!”卢鸣修听了个只言片语,两眼亮晶晶地问。
卢雁依笑道:“母亲只管去,鸣儿跟着我就行。”
丫鬟扶着贺氏往前走了几步,与大太太任氏、二房太太牛氏走在一起,商量给庙里点长明灯之事。
卢丽婉原本挽着母亲牛氏,这会儿便凑到卢雁依跟前,悄声道:“九姐姐,表兄刚刚打发人来跟我说了地方。一会儿进去,你跟着我走就成。”
“十姐姐,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去!”卢鸣修听了个只言片语,两眼亮晶晶地问。
“我们去抄经,你要去吗?”卢丽婉笑眯眯问他。
卢鸣修嘟了嘟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抄经有什么好玩。”
“那我让秀莲陪你去看大和尚打拳,好不好?”卢丽婉蹲下身看着他,宛如一名照顾幼弟心情的好姐姐。
看着他双眼重新亮起来,卢丽婉仰头看着卢雁依道:“姐姐放心,我会多让几名家丁跟着鸣儿。男孩子爱玩,在家里拘得久了,难得出来玩一趟。”
卢雁依犹豫片刻,吩咐道:“若草,待会你跟着鸣儿,看着他不要闯祸。”
得了允许,卢鸣修兴奋得原地翻了个跟斗,连连欢呼不已。
一行人进了甘泉寺,知客僧领着任氏等人去了捐善款的后殿,卢丽婉让人带着卢鸣修去看寺内武僧习武,她自己则领着卢雁依朝着后山走去。
相较于前殿,后山的人流少了许多,不过也有不少游人在这满山春色中散步踏青。
通往后山要经过一个巨大的影壁,卢丽婉在影壁处止住脚步,指着在前面的苏梓涵笑道:“九姐姐,我表兄早已等候多时了!”
苏梓涵头上戴着读书人常用的纶巾,五官俊秀,是卢丽婉描述给她的秀才模样。仔细看去,眼底却因为纵欲而泛着青黑色,脚步虚浮,显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卢雁依暗暗失笑,笑自己上辈子还真是眼瞎心盲。一想到差点被这么个人占了便宜,她就直犯恶心。
距影壁不到五丈之地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柏树,秦牧原站在树下身姿笔挺,如一柄出鞘的宝剑般,冷傲孤高。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熟牛皮制成的马鞭手柄,他俊美无匹的脸庞上此刻不辨喜怒。狭长的丹凤眼里闪着冷冷寒光,不怒而威。
为了不被欺负,他千锤百炼而成的武功,没想到能用到这种场合。能清楚地看见他们的每一个表情、听见每一句话。
在他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就好像一出未知的戏剧,不知会走向何方。
影壁前,卢雁依脚步轻盈地走到苏梓涵跟前,直教他两眼发直。表妹的话没错!他见过的美人儿不少,眼前这位卢家的九姑娘,堪称极品!
“苏公子。”卢雁依盈盈施了一礼。
苏梓涵被迷得五迷三道,连连“哎”了几声,冲卢丽婉挥挥手让她离开,又对卢雁依说:“九姑娘,这甘泉寺我是常来的,后山有一处蔷薇开得最好,我带你去看看?”
卢雁依含羞应了。
看着梅染扶着卢雁依跟着苏梓涵去了,卢丽婉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
她当然不会离开。
要是离开了,又怎么能把卢雁依私会外男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呢?
卢丽婉远远缀在三人身后,秦牧原不紧不慢地跟着,宛如闲庭信步。
苏梓涵带着的路越来越偏僻,几乎没有人迹。梅染害怕起来,用疑惑的目光地看着自家小姐。卢雁依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九姑娘,走累了吧?”苏梓涵在一处房屋前停住脚步,“我们在这里歇个脚,前面拐个弯儿就到了。”
这里是负责后山花木的僧人临时歇脚和放置工具的地方,却因为常年无人,被苏梓涵和他的狐朋狗友发现,用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苏梓涵舔了舔嘴唇,只要进了屋,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至于跟着她的那个丫鬟,一个弱女子罢了,大不了一起收了。
卢雁依笑了笑,道:“好。”
进了屋,苏梓涵狞笑一声,解开腰带就猴急地扑上去。
卢雁依早有准备,提着裙摆冲着他踹去。在她缀着珍珠的绣花鞋尖处,竟然缝着一根闪着寒光的粗大铁针。
苏梓涵吃痛,发出“嗷”的一声惨叫。在地上滚了一圈,手背上淌下来一串血珠。
卢雁依放下裙摆,掩住伤人的凶器。姿态娴静端庄,好端端地站在距他五步开外,是放到哪里都挑不出错的大家闺秀仪态。
室内光线阴暗,东侧却开了一扇粗陋的小窗。春日的阳光正透过木格栅投射进来,浮尘静静在半空中飞舞。
卢雁依从发髻上取下来一根尖利的金钗,对着阳光细细端详了一番,笑吟吟地问:“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分明是温言笑语,她隐没在阴影中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嘴角连一丝上扬的弧度也欠奉,森森然如鬼魅。
这般诡异至极的神情,被倒在地上的苏梓涵看个正着,惊得他忘记了手上的疼痛,更忘了自己的打算。
她还是那样娇美动人,苏梓涵看着她,却像看见了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冷气从后脊梁处嗖嗖直冒。
卢雁依握着金钗,朝苏梓涵的方向缓缓走了两步。
“别,别过来!”
苏梓涵以手着地倒退了几步,大叫一声:“鬼啊!”
卢雁依终于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风铃一般悦耳动听。但落在此刻已是惊骇到极致的苏梓涵耳朵里,不啻于女鬼索命的催命符。
“有鬼,有女鬼!”
苏梓涵再顾不得那许多,连滚带爬冲出屋外,双手急挥道:“有鬼啊!”
他却忘了,刚刚想要侵犯卢雁依时他解了裤腰。春日衣衫原就轻薄,这么大的动作之下,裤子整个掉了下来,露出光溜溜的屁股蛋。
原本散落在各处的游人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
顿时,男人的斥责声、女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惊得一群树上的鸟儿扑棱棱翅膀高飞。
“啊,臭流氓!”
“哪里来的杂种王八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遛鸟,看老子不打死你!”
“世风日下,有碍风化。”
卢丽婉躲在树后,惊得目瞪口呆。
发生什么事?
她明明看见三个人进去,正打算再过一会儿就嚷嚷起来,让卢雁依名声尽失呢!为此,她还设法通知了晋王,正是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求娶的女子和其他男人私通的场面。
古今中外,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忍得了绿帽。
可是,眼前这情形是怎么回事?
丢人的,怎么会是苏梓涵?
卢丽婉死死地盯住被好几人追着殴打的苏梓涵,恨得咬牙切齿。
废物!
太废物了!
堂堂大男人,竟然连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都干不过,要他何用?!
秦牧原站在不远处,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拾步朝着小屋走去。
屋内,梅染先是被苏梓涵的动作惊到,正要冲上前去护着姑娘,却被紧接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震惊到不知该从何反应。
回过神来,她上前扶住卢雁依,声音紧绷:“姑娘,您有没有事?这屋子里莫不是有鬼,婢子扶姑娘出去吧。”
她站在卢雁依身侧,并未瞧见她的表情,是以内心疑惑不解,还以为苏梓涵真见了鬼。
卢雁依轻轻一笑,微微颔首:“好,我们出去。”
自然是有鬼的。
她,不正是从阿鼻地狱里爬出来,要找人偿命的鬼?
迈出小屋门槛,瞧着树林中被一边追打还一边提裤子的苏梓涵,她笑得格外舒心惬意。
美眸四顾,卢雁依毫不意外地瞧见秦牧原朝着她走来的身影,如临风玉树。
上一世亦是如此。
只不过,那时她被苏梓涵扯破了衣衫,露出大片雪肌玉肤,正狼狈不堪地挣扎。而梅染被他用力踹到地上,无力爬起。
苏梓涵虽沉溺酒色,仍拥有男人的力气,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哪里挣扎得过?
若是秦牧原晚到片刻,她就会被此人侵犯了去。
当时卢雁依想不通,为何秦牧原抵达的时机会如此之巧,刚巧将她最不堪的时刻尽收眼底。
而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卢丽婉在背后捣鬼,目标正是取代她,成为将来的摄政王妃。
可惜的是,就算亲眼目睹了,秦牧原仍然没有取消婚事。反而替她遮掩过去,依然郑重其事地迎娶她入了晋王府。
卢丽婉算盘落空。
春风拂面,秦牧原走到卢雁依跟前站定,一双黑眸沉沉地看不出任何情绪。分明拥有一张当世无双的俊美容颜,却都被肃杀阴冷的气质给盖了过去,很是符合卢丽婉口中描绘的残暴王爷。
梅染害怕地拽紧了衣角,不敢抬眼。
卢雁依却丝毫不惧,盈盈下拜蹲身见礼,道:“民女见过晋王爷。还请金吾卫大将军做主,民女要状告秀才苏梓涵意图不轨,人证物证俱全。”
她的嗓音软糯,带着常人难及的婉转风情,却说着这样严肃的事,让秦牧原不禁有些走神。
秦牧原设想过很多他和卢雁依再次相遇的情形,却没有一种是如眼下这般,她在朝自己告状。
儿时一别,他原想着再回去寻她。
没想到匆匆一面之后,紧接着他就被父皇派出的暗卫找到,带回了皇宫,转眼就是十多年。
一个流落民间的私生子,能有什么地位?哪怕是皇子也不例外。而且,他刚回宫两个月,父皇就得了急病驾崩,太子登基,便是如今的正武帝。
那个时候,他才八岁。
一个人在皇宫里,举目无亲。
疼爱自己的父皇没了,只来得及赏下晋王的封号。正武帝对这名忽然出现的幼弟并不亲近,太后崔氏更是对他厌恶至极。
至于淮南王,因为封号不如他心生嫉妒,每天都带着手下变着花样欺负他。
要不是他在街头流浪时锻炼出来的眼力劲,如今坟头的草恐怕都有一人高了。也幸好,父皇遣在他身边的暗卫足够忠诚,教他躲避危险、又教他习武。
在那段晦暗无光的日子里,她是秦牧原藏在心头的珍宝与唯一的慰藉。
待他终于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腾出手去寻卢雁依的时候,她却已不在晋陵县。又花了好些功夫,才在京城里寻到她的踪迹。
秦牧原不止一次悄悄去见她、远远地望着她,看着她成长为身姿动人的少女,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好不容易熬到了她的及笄之年,他便迫不及待请了有品级在身的夫人去卢家提亲。
能攀上皇亲,卢家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应了。他原盼着,待到她开开心心地嫁给他时,他再拿出那块白玉平安扣,两人一起回忆儿时那段美妙的缘分。
没想到,昨日午后他接到消息,卢雁依并不想嫁给他。反而约了一名不起眼的秀才,要趁端午节到甘泉寺上香时,与那秀才私会。
秦牧原无法描述当时的感受。
就好像一个五彩缤纷的气泡,“啵”的一声破灭。
又像他建了一座美丽的园林,却在送出去之前,得知对方对此不屑一顾,去青睐一间漏风的茅屋。
但他仍是来了。
卢雁依不想要,但他仍然想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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