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还以为他要问什么，闻言笑了笑。 “那是自然，母妃亲眼盯着人将小七下葬的，那孩子的尸身都成了那个样子。真是可怜，在如花似玉的年纪死得这么凄惨……” 沈西辞却皱紧了眉头。 他去了苏妍的坟前，空中飘着凄零的小雨。 雨丝落在他的发梢，沾在他浓密而卷翘的长睫上，昏沉的天色仿佛给他添上一层天然的阴影，凸显出他一个人的寂寥。 每每来苏妍坟前的时候，他都从不让人跟着。 摸出怀里的小像唐雕，沈西辞仔细地端详着她
太妃还以为他要问什么，闻言笑了笑。
“那是自然，母妃亲眼盯着人将小七下葬的，那孩子的尸身都成了那个样子。真是可怜，在如花似玉的年纪死得这么凄惨……”
沈西辞却皱紧了眉头。
他去了苏妍的坟前，空中飘着凄零的小雨。
雨丝落在他的发梢，沾在他浓密而卷翘的长睫上，昏沉的天色仿佛给他添上一层天然的阴影，凸显出他一个人的寂寥。
每每来苏妍坟前的时候，他都从不让人跟着。
摸出怀里的小像唐雕，沈西辞仔细地端详着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越是看得仔细，他越是觉得唐离跟她如此相似。
一个人，脸上的痕迹可以改变，说话的声音也可以改变，但是她身上的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越是在她身上找不出往日痕迹，他越是觉得唐离就是小七。
转眼间，就到了唐离接收郡主领地的日子。
沈西辞跟着唐离一起去了药王谷。
药王谷，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了。
鲜血溅洒在药王谷的府邸和药圃上，血迹已经干涸陈旧，府邸里更是长满了荒草，满目都是荒凉。
唐离看着药王谷山上的方向，静立了许久。
那里是药王谷所有人的埋骨之地。
沈西辞看着离他好几步远，整个人都透着寂寥清冷的唐离，心里骤然一紧。
“你可要去祭拜一番？”
唐离点头：“自然是要去的。”
沈西辞吩咐人立马去安排，随即便要跟着唐离一起过去。
唐离却拦住他。
“王爷还是留步吧，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杀人凶手，有什么资格去祭拜他杀的人？
她的声音清冷中掺杂着一丝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恨，这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整个药王谷上上下下七十一口人命啊。
是她从小相伴，情谊深厚的同门亲族啊！
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她曾在这里长大，与师兄师弟们玩闹，还有温柔可爱的师姐师妹们相伴。
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地，曾经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说笑打闹过，拥有过最快乐美好的日子。
然而，那些天真无邪的日子终究不再，而那些人……也都长眠地下。
因为一封莫须有的告密信。
因为一个宁肯杀错也不放过的战王爷！
整整七十一条人命，没了。
就这样，全都没了。
沈西辞满怀愧疚，感觉喉咙口仿佛堵住了一般，翕和半晌，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
唐离嘲讽地冷笑，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鬼神的面具骤然一转，是她冷入骨髓的声音。
“如果道歉就能让他们复活的话，我很乐意接受。”
只可惜，回不来了。
情爱亦散，人面全非。
他们之间再也不存什么天长地久的百年好合，有的只是血海深仇和浓浓愧疚。
沈西辞埋着头，眼中十分苦痛。
他搜肠挂肚，却发现什么话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唐离却压根没有看他一眼，不管他有着怎样的愧疚难过，都与她无关。
她叫住了那些要帮她打点准备的人，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好意，而是孤身一人骑马上山。
她一个人，清理了七十一座坟墓的杂草，为他们一一点上香烛，摆上果盘香案，忙完一切，已经到了夜间。
她点上了七十一个孔明灯。
在药王谷，祭奠亲人是要点孔明灯的。
红色的孔明灯升上天，就像是一个个魂灵，带着她的悲哀和思念，逐渐地远去了。
爹，师兄，你们在天上好好看着吧。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第二十一章 这才刚刚开始呢
王府，太妃院中。
冯玉儿正跟太妃按摩双腿，太妃的神情十分享受。
“你倒是有心，带着孩子还能来我面前尽孝。等会儿你就回去吧，还是小世子重要。”
闻言，冯玉儿立马眼眶里浸满了泪水，鼻头红红的，看着十分委屈。
“这是怎么了？不过才说两句话，怎么就哭起来了？”
“太妃有所不知，小世子他……他被唐离郡主给带走了！”
“你说什么？”
太妃猛然坐直了身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与我说来！”
沈西辞回府时，却闻言太妃去了嘉成郡主的府邸。
他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去嘉成郡主府！”
等他策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大口吐着鲜血的太妃，还有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唐离。
“唐离，你在做什么！”
他心中气极，朝着唐离就冲了上去，一掌将她拍开，搂着太妃。
唐离虽然武功不错，却还是躲不过武学修为极高的沈西辞，她捂着胸口退了好几步，眨眼间咳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看着自己吐出的鲜血，唐离笑了起来。
“怎么，你又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么？”
看见她那双冷得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沈西辞的心头如同被紧紧抓住了似的隐隐作痛。
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报复他不成，就要抢走他的孩子，现在竟然还要对太妃下手么！
他心间一片苦涩，若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会不会也太重了些！
“你再不把太妃带去安置，她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沈西辞猛然一怔，唐离方才的话，是在关心太妃？
太妃又开始吐血，沈西辞赶紧抱着人进屋休息。
太阳西沉，直到半夜，太妃才缓缓醒转。
她先是看见了守在一旁的沈西辞。
“儿啊……”
沈西辞立马回应，让人赶紧来替她诊断。
“儿啊，世子被人带走了，你可一定要将孩子带回来才行啊！”太妃仍未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沈西辞的眉头微蹙，他早就吩咐过，这件事不要告诉太妃，太妃又从何得知的？
他朝着太妃点头：“您放心。”
得了他的应诺，太妃放下心来：“你也不要怪郡主，刚刚我气急攻心，忍不住咳出血来，还是这姑娘救的我，要不是她给我吃的那颗药，我估计也没这么快醒来……”
沈西辞听得怔愣楞的。
太妃的意思清清楚楚的，却字字句句堵得他的心头直发慌。
他这是……又做错了？
服侍太妃歇下，他去了外间。
唐离正双手环胸，冷冷清清地倚门站着，里面的对话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现在可洗清我的冤屈了？”
沈西辞敛眉，嘴唇紧抿着，看起来情绪十分复杂。
“抱歉，是我误会了。”
“呵！”唐离讽刺地笑，“好一句误会啊！”
她的脸上早就重新戴上鬼神面具，她紧着眸子朝沈西辞看了过来，眼里面全是燃烧的怒意。
“道歉就该有诚意，王爷只是随便说说就当道歉了？我刚刚可是差点就被你杀了，这买卖也太划算了！”
沈西辞浑身一颤，这对话他分明听过。
就在苏妍丫鬟去世的时候，她也说过。
……
“一条人命，换一月的禁闭，好划得来的买卖啊！”苏妍捂着胸口，面白如纸，看起来摇摇欲坠。
……
沈西辞感觉自己的心口钝钝地疼，宛如有人将他心上结疤的地方慢慢揭开，鲜红的血液渗透出来，抽走了他所有的力量。
他面色惨白：“那你要如何才肯接受我的道歉？”
冷冷清清的声音。
“我要你自断一臂。”
沈西辞猛然抬头，他眯着眼，仿佛从未见过她一样……她怎么现在变得这样的陌生了！
唐离却压根不在乎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他就怕了么？
那她当初毒素入侵五脏时他又是怎么做的呢？他不仅带着冯玉儿入了府，还在她反抗的时候强行要了她。
那个时候她就不痛么？
她痛啊！痛到口吐鲜血，可他呢……他压根就没有发觉。
“王爷做不到么？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说什么道歉！我绝不会接受！”唐离的声音如同千钧重石，一下一下地砸在他的心上。
众目睽睽之下，沈西辞抬起了手。
运起掌力，那手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左肩上，剧痛从肩上蔓延而来，他的左右无力地垂着。
“这下，你满意了？”他咬着牙，沉着眸子看向唐离道。
唐离嗤笑一声。
“这才刚刚开始呢。”
第二十二章 我绝不后悔
寒风凌冽，又是一年冬天来了。
“你若是想要孩子的话，就让孩子的母亲自己来要吧。”
唐离的声音比吹起来的寒风还冷，她那双曾经柔情似水的眸子里，此刻不含半点感情。
如果有，那也是滔天的恨意。
冯玉儿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在府中大吵大闹地不愿意过去。
“王爷，她就是想要我的命啊！我不能过去，我真的不能过去！”她说什么也不肯去唐离的郡主府，还说宁愿现在就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去。
沈西辞耗尽了所有的耐心，他派人端上一瓶鹤顶红。
“你是想现在立刻就死，还是要去郡主府，自己选吧。”
说完，他就再也不愿意跟冯玉儿待在一起。
这个女人，这么些年除了大吵大闹，就是在他的面前做戏。
他早就看得累了。
要不是念她还给自己生了一个孩子，他怎么可能还容忍着她！
而且现在甚至还不能认定那孩子就是自己的！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一想起唐离那双冰冷的眼睛，他忍不住又拿出了那小像唐雕。
“小七，你真的就那么恨我么？恨我违背诺言，恨我灭了药王谷，恨我……恨我逼死了你……”
沈西辞握着那唐雕，凄惨地笑了起来。
难道她不该恨么？
他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伤人至深，值得她恨入骨髓的？
现在他又有什么立场，什么理由来让她不要恨呢？
他没有啊！
所以他剜心地疼，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也不敢告诉她自己这么多年对她的思念之情，他早就失去资格了。
断手之痛，比起他心里想爱却又不敢爱的愧疚和折磨来说，也不过如此。
“王爷这是在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响起，沈西辞一愣，他赶紧将小像塞进怀中，回头看去，唐离正站在院子门口。
她的手里，抱着小世子。
“你、你怎么……”沈西辞顿时词穷。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也不敢放任心里那个期盼的念头肆意滋长，生怕那不过是他自己的幻觉……可他看到孩子毫发无损，那被压下的念头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难道她真的回心转意了？
她……原谅她了么？
唐离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依旧清冷。
“之前我不过是跟王爷开个玩笑罢了，孩子我还给你，但是孩子以后必须要太妃来教养。”
沈西辞连忙点头，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仿佛都能答应似的。
“还有一点，你必须将冯玉儿交给我，并且从此不再插手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这次，沈西辞没有立刻答应。
“你能不能先告知我，你要冯玉儿做什么？”
唐离冷眼瞧过去：“她假传消息，害我药王谷七十一口人，难道我不能处置她？”
沈西辞垂下了眸子，他叹了口气。
冯玉儿跟世子的事情他还没有弄清楚，而且当年的事情……严格来说，沈西辞确实是接到了唐老谷主的信件才派人清缴药王谷的。
这错在他，他会承担下来，绝不牵连别人。
“抱歉，我不能将冯玉儿给你。”
唐离的眼睛紧了紧，她的声音变得更冷了。
“沈西辞，你别后悔今天的决定。”
沈西辞深吸一口气，虽然他罪大恶极，但是他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知道什么叫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绝不后悔。”
第二十三章 自作孽
“轰隆隆——”
天边响起一声惊雷，沉闷地传入沈西辞的耳中心头。
他骤然觉得心烦意乱得很，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打乱了他心头的思绪，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闷。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一阵喧闹声。
声音是从清寒院传来的，唐离冷漠的眼神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骤然感到一股心慌。
回过神来，他已经拔腿迈了出去，看方向，正是去清寒院的路。
还没进院子，他就听见婴儿的啼哭从屋中传来。
沈西辞冲进屋子，却只看见一个被剑刺死的婴儿。
冯玉儿扑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的。
“王爷！你要为小世子报仇啊！刚刚外面冲进来一个鬼面女人，她一剑就将小世子刺死了！”
惊雷阵阵，沉闷地打在人的心上。
沈西辞心口一痛，往后喃喃退了两步。
“小七，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转身，沈西辞一掀衣袍就冲了出去，他要去找唐离！
他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她难道就恨他恨到这个地步……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么！
沈西辞入了宫，径直奔向唐离的郡主院落。
不顾内侍宫女的阻拦，他怒气冲冲地进了她的寝宫，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
斜里突然刺来一把剑，将沈西辞的手给生生隔开。
一个浑身穿着玄色衣裳，宛如从黑夜中走来的男子，提剑立在唐离的面前。
沈西辞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那条细细的血痕，剑眉微蹙。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只见男子也正用一双十分淡漠的眼睛看着他，一声漠然的声音响起。
“不许，碰她。”
唐离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从床上下来，似乎并不对沈西辞的举动感到惊讶。
“王爷这么急匆匆的，难道是贵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她一副慢悠悠的模样，沈西辞心里顿生恼怒，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唐离，你要是恨我就冲着我来，为何非要去拿一个孩子出气？现在王府世子死了，你又能得什么好处不成？”
唐离听他说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摘了面具，面容更显清冷，而此时，那张清冷秀丽的脸上却是一种肆意到狰狞的笑容。
沈西辞看着便皱紧了眉头：“你笑什么？”
她笑得眼睛里泪水都出来了：“我笑你活该！因果报应，你也尝尝这失去至亲的痛苦吧！”
看着她笑得几近疯癫的样子，沈西辞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你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唐离敛了笑，她冷下来的样子更加渗人。
“连事实真相都没有弄清楚，就在这里质责别人，这点倒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唐离冷声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宫中，怎么可能去杀你的孩子！”
清冷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和理智，沈西辞皱眉沉思。
宫卫森严，他只要问一问戍卫宫城的将领便是。
当着唐离的面，他叫来了守宫城的侍卫，却得到唐离今日压根就没有出宫的回答。
“王爷，这下你可满意了？”
唐离双手环胸，看他的模样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而他旁边的竹影，跟她的神情一模一样，对沈西辞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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