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宸低着头，紧握的拳头悻悻松开。他想起了以前青训生的时候，他们进来得晚，天赋却强，被人嫉妒是常事。崔竹烟身世不好，常被欺负。卫宸性子暴，见不得霸凌，一个一个的替崔竹烟把吃过的亏全给补了回来。那帮欺软怕硬的装可怜去告状，卫宸后来也没少被基地惩罚。可是现在，就像崔竹烟说的，——她真的已经不需要他了。卫宸心口就像是被醋从头淋到尾，酸涩难言。这时，瞿时业蹭了过来：“裴教练。”
事发突然，幸好他们已经走到了观众席下，被露台挡着，粉丝们没有关注到刚刚的意外。
瞿时业面露怒色：“你们俱乐部没有提醒你，出门记得漱口吗？”
男人挣扎着起身，面色不善，正要发火，主办方立即上前警告。
按理赛场上出现暴力行为将会被处罚，瞿时业和男人心知肚明。
再者男人理亏，二人不甘不愿，假惺惺哄过主办方后，臭着脸分道扬镳。
瞿时业嘀咕：“什么人啊，嘴巴真欠。”
他刚结束完公司里的事务来体育馆，本想来为自家选手加油助威什么的，结果一来却看见教练先被人欺负了。
接着，他转向崔竹烟：“你没事吧？”
转头的时候，瞿时业意外的在崔竹烟身后看见了卫宸。
这人，莫非刚才也看见了场景？
看着瞿时业发愣的样子，崔竹烟也回过头，见到是谁后又收了回来。
“幸好没有处罚，不然咱们白干了。”她又问，“事情解决了？”
瞿时业耸耸肩：“嗯，公关部和技术部已经到位了，等会回去你过目。”
崔竹烟移到了教练席，说：“你弄好就行。”
“行，”瞿时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Ns一眼，道，“他怎么回事？”
不用想就知道他说得是谁，崔竹烟抬起头看向大屏幕：“不知道。”
屏幕里游戏角色一个接着一个蹦了出来，还远远没到摘星。
余光中，卫宸依旧站在那里，眉头是一贯的皱着，眼睛微垂。
崔竹烟重新将心思放在屏幕上，关注起各个选手来。
卫宸低着头，紧握的拳头悻悻松开。
他想起了以前青训生的时候，他们进来得晚，天赋却强，被人嫉妒是常事。
崔竹烟身世不好，常被欺负。
卫宸性子暴，见不得霸凌，一个一个的替崔竹烟把吃过的亏全给补了回来。
那帮欺软怕硬的装可怜去告状，卫宸后来也没少被基地惩罚。
可是现在，就像崔竹烟说的，——她真的已经不需要他了。
卫宸心口就像是被醋从头淋到尾，酸涩难言。
这时，瞿时业蹭了过来：“裴教练。”
卫宸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不算友好。
他还惦记着瞿时业把崔竹烟抱上私家车的那档子事。
瞿时业是个自来熟，他也知道卫宸不怎么爱社交。
但是上一次两队聚餐，卫宸吃到一半就没人了，他还没怎么问到些秘密，现下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不得抓紧机会再套点近乎。
瞿时业没话找话聊：“去年MilkyWay搭档组失利，今年是不是进步了点？”
现在MilkyWay的最佳搭档的游戏角色，一个给了顾音音，一个给了夏有铭。
不过两人配合越来越差，去年竟然打出了二小于一的场面来。
卫宸只是睨了瞿时业一眼，这么明显的套话，他怎么看不出来。
于是他淡淡应了一声，转而提醒：“摘星打进积分赛不容易，注意一下队内成员的心理状态。”
话外本意是想让瞿时业关注那个心怀不轨的小子，可没想打瞿时业大为赞同。
瞿时业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嘴里嘀咕：“我怎么没想到再招个心理医生？”
见他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卫宸抬腿想走。
脚尖刚离开地面，接着便听见瞿时业自顾自的说：“正好给小栀看看病。”
======第二十五章======
那离地的脚掌倏时又落了回去，卫宸的手扣在了瞿时业的肩上。
“你说给谁看病？”
肩上的大掌力道惊人，瞿时业是个身骄肉贵的少爷，这么一抓肩胛骨都觉得快碎了。
他“嘶”了一声，颇为震惊：“你做什么？”
顾不得上解释，卫宸就这么扣着人托到了无人的安全通道里。
场内的喧嚣声转小，他立刻问道：“崔竹烟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瞿时业不是冒失的小子，他默了默，才说：“裴教练，这是我们队的事情。”
即使卫宸以前和崔竹烟很要好，但是那也是以前了。
话外的意思卫宸自然也明白，可是心里那团火愈加烧得旺盛了。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每件事，遇见的每个人，都明明白白告诉他：崔竹烟和自己，已如楚河汉地。
有欢呼声从体育馆内传进来，却盖不住卫宸沉闷的呼吸声。
瞿时业眼珠子一转，心里升起个不成体统的念头。
“然神。”他喊得是卫宸的外号，套近乎时就要亲近些。
“你也知道战队和战队之间，这种个人信息是不能公开的。”
前奏已经铺垫好，瞿时业微微直起身，脸上一本正经：“但是，我也明白你担心小栀。”
“要不下午我邀请你来俱乐部做助教？你也好亲自问小栀。”
听到这里，卫宸已经明了瞿时业打得什么算盘。
以助教的方式进俱乐部亲口问话，就不算信息泄露了。
按理说，战队教练私自去别的战队是违规的行为，如果被俱乐部知道了，处罚可大可小。
卫宸眼睛微阖，遮下眼底翻涌的思绪。
就算崔竹烟不想跟自己再有任何关系，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应了下来：“好，我下午来。”
瞿时业乐不可支，心里炸开了烟花：“好的，那我跟小栀……”
“你不知道在外是要叫教练的吗？”卫宸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一口一个小栀，怪不得会被别人看轻。”
瞿时业被大神光环迷了眼，立即改口：“谢谢裴教练提醒，我记住了。”
流程正常进行，开幕式原就只是介绍一下赛季规则还有战队。
最大的看点就是表演赛，各个选手被打乱再组队，在赛场上打得花里胡哨，眼花缭乱。
最后，是抽签环节，由队长上台抽取积分赛第一场的对手。
MilkyWay抽到的是和昨天打过的XT战队，而摘星抽到的是楼兰战队。
抽签完之后，就各回各家了。
回到俱乐部，崔竹烟正要扎进工作室去研究楼兰的比赛特点。
可她刚动两步，瞿时业就拉住了把手：“等会，今天我请了个外援来指导我们。”
话落，一辆出租车刚好停在了马路边。
卫宸下车走近，在她面前站定，说：“我是瞿总请来的助教。”
“不需要。”崔竹烟仰头看着瞿时业，“我自己就可以。”
还不等瞿时业开口哄她，站在一旁的贺冉率先开口：“我觉得不需要。”
他看着卫宸，眼神锐利：“这位教练连自家队员都指导不好，凭什么来教我们？”
MilkyWay这两年选手水平下降厉害，是今年被嘲得最狠的职业战队之一。
卫宸不怒反笑，定定的看着贺冉：“那咱们比一把？”
======第二十六章======
MilkyWay近年来下滑的原因，卫宸心知肚明。
两年前自他退役之后，俱乐部也换了老板。
新老板比起选手的操作，更在乎的是选手的商业价值。卫宸多次说明选手更需要训练，但都被老板搪塞着敷衍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卫宸对MilkyWay还是有感情的。
他只能不断的督促队员练习，充分了解其他战队，钻研打法。试图力挽狂澜，可是效果甚微。
那边，崔竹烟来不及拒绝，就听见贺冉欣然同意：“好。”
训练室，两排电脑都亮着屏幕。
可所有人都聚集在两台电脑之后，神色各异，有凝重，有兴奋，有好奇。
卫宸已经退役两年，手指的操作能力和头脑的反应能力都不及巅峰时刻。
而贺冉正值电竞的黄金年龄，这番比赛，胜负难料。
“你觉得谁会赢？”瞿时业看着屏幕。
屏幕里地图已经缓缓展开，两个角色出生在了登陆点。
卫宸操纵的是他招牌英雄，一个近战法师，而贺冉则是一个刺客。
星辰是第三人视角，游戏内场景逼真，就连身体蹭过灌木的窸窣声也能听得清楚。
崔竹烟看着屏幕，不答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瞿时业只说了一半真话：“他说想要见见你，所以答应来做免费陪练。”
心知瞿时业没说真话，崔竹烟没有再问。
那晚之后，她对卫宸的执念也随着话语消失在空气里。
原来放下的感觉，其实是没有感觉。
20分钟后，近战法师剩着一丝血皮，站在了战场上。
能够在名字后冠“神”的，都不是什么漂亮的场面话。
电竞圈不讲究那些客套，打得好就夸，打得差就喷，一视同仁。
卫宸之所以是圈子里的神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操作，更因为他对每个游戏角色的了如指掌。
少年“腾”的站了起来：“你会不会玩法师啊？打得这么猥琐，丢不丢脸？”
卫宸摘下耳机，微微仰头：“有规定法师不能打猥琐流吗？比赛中，只要不违反联盟规则，那么一切都是可利用的。”
贺冉脸都是红的，他研究过卫宸，可是刚刚他的研究毫无用处。
“输了就不要找借口。”崔竹烟轻喝。
她环视了一圈，道：“所有人，今天把楼兰战队的所有对战都看一遍。”
说完，便离开了训练室，卫宸见状立即跟上。
崔竹烟刚沿着滑道上了台阶，卫宸便几步并作一步跨上，拦在了跟前。
他熟练蹲下，迎着崔竹烟漠然的眼神，斟酌着问道：“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好。”
“借你吉言。”崔竹烟答，“本来就不太好。”
见她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腿上，卫宸登时如芒在背。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低声道：“你要照顾好自己。”
崔竹烟脑袋里快速闪过，卫宸曾经许诺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画面。
心脏像是被针戳了一下，泛着细微的疼，不深却清晰，像喉头的刺。
她不欲再回想更多的伤痛往事，冷道：“不看见你，我就挺好的。”
这话刺人，犹如利剑。
卫宸被刺得面无血色，猛地起身。
这时大脑供血不及，缺氧让他短暂失去了意识。
身体猝不及防的，竟直直滚下了楼梯。
======第二十七章======
楼梯不高，只有四五个台阶。
可是毫无防备，毫无抵挡的这么摔下去，也让脑袋磕出了伤。
崔竹烟心狠狠一颤，她迅速从旁的滑道移到卫宸身边。
还未靠近就被狠狠推到一边，顾音音的声音响起：“让开！还嫌你不够碍事吗？！”
轮椅被这么一掼，直直撞上墙壁才算停。
巨大的冲击险些让崔竹烟从轮椅上摔下，双手死死抓住把手才算稳住。
这声巨响也惊动了训练室的众人，下一秒，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瞿时业站了出来：“怎么回事？”
关键时候，瞿时业严肃的表情还是十分的唬人。
那边卫宸已经回过了神，在顾音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可见到扶着的人是顾音音时，又下意识的挣开了胳膊，隔开了距离。
“没事，我自己摔了。”卫宸声音有些哑，他看着瞿时业脸色不好，“怎么了？”
刚刚短暂的晕眩，让卫宸与外界断了联系，他并不知道崔竹烟被顾音音推开的事情。
“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吧。”崔竹烟陡然开口，“其他人回去继续观战。”
瞿时业看了看卫宸，又看了看崔竹烟。
半晌没看出了什么个理所然，皱着眉把孩子们赶回了训练室，接着带着卫宸带去了医务室。
贺冉没动，他的目光落在了崔竹烟的后颈上，那里有一块淡淡的青紫。
这时，四下已经没了人。
穿堂风撩过崔竹烟的短发，又现出一道红色的痕迹。
这两道印子与轮椅上护颈吻合，这要是多大的力气才能撞成这种程度？
他几步并一步拦在了崔竹烟面前：“走，去医院。”
崔竹烟无法拒绝，她确实疼得紧，那个撞击的惯力大到感觉脖子都要甩断了。
方才强忍着剧痛开口，现在脑袋都开始发晕了。
那边医务室，卫宸简单的进行了包扎。
瞿时业沉声道：“不好意思。”
“没事。”卫宸不在意，转而看向顾音音，“你来做什么？”
顾音音一直在旁，脸色阴郁：“你知道私下出入其他俱乐部，是什么后果吗？”
卫宸不答反问：“那你知道擅自离队是什么后果吗？”
顾音音没有说话，只咬着唇，心里的不甘在反噬。
见状，瞿时业只能打圆场：“都是一个战队的，互相就让让吧。”
他觉得头疼，怎么也想不到，就是来做个友情陪练，还能把脑袋给磕了。
这个脑子得多值钱啊，MilkyWay会不会告他啊？
这边瞿时业焦头烂额还不算完，一阵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怎么了？”瞿时业不耐的接起，“什么事？”
贺冉声音有些发颤：“瞿总，您来一下医院，教练现在情况不太对劲。”
闻言，瞿时业立刻说：“哪家医院，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顾不上招呼二人，瞿时业抬脚就往外走。
刚出医务室的门，门尚未关紧，顾音音的话便从门缝里溜了出来。
“是你说不喜欢崔竹烟，是你说想离婚，是你觉得累，那现在你在做什么？卫宸，你到底想怎么样？”
瞿时业的脚步骤然一顿，脑袋里都是空白。
这时，有队员从走廊那边跑来：“瞿总！您怎么都不接贺冉电话？”
他气喘吁吁的说：“他说教练现在情况严重，可能要做手术！”
======第二十八章======
随着话落，“砰”的一声，瞿时业身后的门被甩开。
卫宸脑袋上还包着滑稽的纱布，眼睛却布满了血丝。
“崔竹烟？”语气却是冷的，“她怎么了？她人在哪？带我去？”
瞿时业用复杂难言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车子将将停在医院门口，二人一路进了急诊室。
直到看着医生正在给脖子套颈托的崔竹烟，二人的心才算放回了原地。
瞿时业瞪了一眼贺冉：“小兔崽子，我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碎发挡住了贺冉的眼睛，只有缝隙里透出几丝愤怒。
“是那个女人推的教练。”他看向瞿时业，“那么大的声响，要是脑袋磕在墙上，我们现在就在手术室外了。”
瞿时业瞄了一眼卫宸，略有些烦躁的说：“我知道。”
“好了，我没事，”绑好颈托的崔竹烟终于能出声，“是你大惊小怪。”
医生转过了身子，瞧见卫宸，微讶：“你们什么职业啊，拳击吗？个个伤成这样？”
瞿时业说不出口是电竞，只说：“谢谢医生。”
他让贺冉先带着人回了俱乐部，接着对拉住的卫宸说：“聊聊。”
医院对面有家咖啡店，卡座清净，珠帘挡住了走廊的视线。
瞿时业拿着勺子打破了拿铁上的拉花，脸上的表情短时间里宛如翻书般变化无穷。
最后他将勺子一扔，语气夸张：“你就是崔竹烟前夫？”
“真是操了。”他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嘴里一连发的国粹，“你他妈就是那个混账，我还她妈引狼入室，真是，操他妈的。”
“你知道我？”卫宸皱了皱眉，“她跟你提起过我？”
“当然没有。”瞿时业睨着他。
他身体前倾，两个手肘撑在了大腿上：“你知道我是在哪见到的她的吗？鸭蹼山，山顶的悬崖边上。”
听到这个地名，卫宸瞳眸微闪。
瞿时业继续说着：“她那时坐着轮椅，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悬崖边。”
话语带着回忆一同涌现，瞿时业还清晰的记得那个画面。
鼓动的山风从崔竹烟身边吹过，从轮子的缝隙里钻过，仿佛能这么驮着她升空，然后掉进崖底。
“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能够从一个人的背影上，看出了无牵挂四个字。”
那时，她手里死死捏着一张离婚协议。
瞿时业回想着，心里有些难受。
他那时没有看到签名，不然打死都不跟卫宸有牵扯了。
他想起了当时看到崔竹烟的第一感受：她在想，从这里跳下去就能一了百了了。
常人死过一次之后，就不会再次寻死。
瞿时业声音哑了：“到底都绝望，才会一而再的寻死呢？”
所以那个时候，他鬼使神差的上前去了。
他问：“我有个战队，你有没有兴趣接手？”
崔竹烟回过头，认出了他。
她愣了一瞬，一时间竟有些羞惭的拘谨：“我已经很久没上过场了，技术也生疏……”
瞿时业打断了她：“反正那群小子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再差能差哪里去？”
大抵是那句“没什么好失去的”打动了她，那生死一线的轮椅终于肯退了回来。
回忆中断，瞿时业花了半晌，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接着抬头看向卫宸，只见对方只是怔怔的低着头。
一滴眼泪，从他的下睫毛上滚落了下来。
“啊，这样啊。”卫宸张了张口，“我他妈真是混蛋。”
就连瞿时业都能察觉到崔竹烟的心绪，而他这个朝夕相处了六年的丈夫，却一无所知。
那边，崔竹烟回了俱乐部，却见顾音音竟仍站在门口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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