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没法带他下山了,宋初晓坐在有些破败的屋子里,往面前燃起的篝火里扔柴火,心情复杂。靳九州若是想要造反,上一辈子,他为何当这个九千岁、东厂督主当到了死?宋初晓看着篝火不知沉吟了几个时辰。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忽然从她身后缓缓地伸出来,然后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向后狠狠一勒。她猝不及防下,顿时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她低头看着靳九州虚弱得像个少年一般躺在她怀里这一刻,忽然又想起了前生。
那一天,是她已经没了呼吸地躺在他的怀里。
只剩下一抹幽魂看着他抱着她的尸体,绝望到偏执地抱着她喃喃自语,仿佛她还活着一样。
也是那一刻,她很想很想要亲手为他擦眼中的绝望。
宋初晓闭上眼,指尖穿过他乌黑得泛光的长发,哄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她缓缓地低声呢喃:“真是,实打实的——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红尘滚滚,终是不能免了这一遭情劫。
宋初晓努力地从他身下爬出来,伸手替他把了下脉。
她发现他被内力反噬之外,整个心脉神思都是混乱成一片。
宋宋之前就已经安稳了许多,怎么又成了这样?
靳九州一定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样。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起身去屋子里找碗和清水。
屋子里一片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破碎的东西,她好不容易翻出来一个落满灰尘的碗和一只烧水的瓦罐。
她拿着瓦罐和碗到了院子里的井边打水清洗了一下,将那只瓦罐和碗放在院子里,接雨水用来化药边琢磨。
她刚才好像是说到先帝和梅妃的事情,他为什么那么敏感?
她忍不住吐槽:“搞得自己像是梅妃生的崽一样,用得着为先帝时期的事情那么义愤填膺么,弄得自己病发……”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宋初晓微微睁大眼,看着滴落的雨水,一个惊悚又荒谬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间。
难道……他真是梅妃和先帝之子?!
宋初晓骤然回首看向躺在摇摇椅上的睡美男,心中大为震撼。
她忍不住起身走到靳九州身边,抬手撩起他发髻边细碎的发丝。
传闻,梅妃是金帐汗国的绝代佳人,五官精巧如天工雕刻,眉目深邃华美,乌发银眸。
她用指尖一点点地描摹过靳九州的脸,专心地打量——
他眼皮深邃,眼尾上挑,鼻梁细且高耸,五官精致得几乎完美得无可挑剔,带着跨越性别的魅惑。
以前只以为是他生得美貌,但现在看来,隐约有着异族的轮廓。
“啪!”一只手忽然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缓缓地睁开了眼,乌黑幽沉的眼珠子专注地看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看看你的情况……”宋初晓尴尬地僵住了。
她偷摸他的脸被抓到了,这嘴毒的人不知道又要说什么来讽刺她。
“娘……”靳九州看着她,忽然低低地开口。
宋初晓:“……”
她哪里像他娘了?!她有那么老吗?!
宋初晓恼火:“靳九州,你是故意的是吧!”
她想甩开他的手,靳九州却愈发用力地拉着她,甚至凭借一股子蛮力把她一下子拽进自己怀里:“阿娘……阿娘……”
宋初晓被他当个抱枕娃娃似地拢在怀里,只觉得头大:“靳九州,你放开我,我得给你弄药!”
靳九州似乎觉得她要跑一般收紧了手臂,声音迷离地呢喃:“阿娘……阿娘……”
宋初晓觉得自己快被他抱得窒息了:“靳九州,你清醒一点,梅妃娘娘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
靳九州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样,紧紧抱着她不停地说着:“阿娘……阿娘……”
宋初晓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拔高了嗓音:“哎,娘的好大儿,放开你娘我行吗,你娘还得给你擦屁股呢!”
靳九州闭着眼,手又收紧了点,咬着唇:“阿娘,娘……”
真是,她都要疯了!
宋初晓额头上冒出一根愤怒的青筋,想了想自己哄小希的语气。
她尝试着温和地道:“我的阿绰乖,娘亲给你拿药喝,阿绰病了呢。”
这一次,抱着她的人依然闭着眼,却松开了些手臂。
宋初晓赶紧趁机脱身,大口喘气!
好一会,她才起身看着整个人半昏迷状态的靳九州,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开始发热。
她蹲下来看着他,神色复杂,虽然没有任何证据。
但是,她几乎有五成的把握,靳九州是先帝和梅妃唯一的孩子。
真是宋人惊悚的真相,先帝之子,如今以东厂督主一介阉人的身份随侍在宋帝身边,为他卖命。
连她都知道先帝子嗣又单薄,不过区区两子一女,据说都死在了祭祖时的地震山崩之中,先帝知道之后,病情加重去世,尊贤皇后也殉节而死。
至于梅妃,说是出家了。
如今看来,这些说法不过是当今皇帝陛下从他兄长手里篡位后,拿出来掩人耳目的。
先帝这一家几口人全都死在弟弟谋划的一场阴谋宫变之中。
只是她不知道靳九州竟是梅妃之子,原来也是皇家血脉。
她都知道宋帝得位不正,靳九州掌控着天宋皇朝的最可怕的情报网,他自己又是当事人怎么会不知道宫变真相,他怎么可能真心效忠宋帝?
她有点不敢想靳九州一介先皇遗孤之身,改名换姓,隐藏身份当这个东厂掌印大太监到底是为什么?
面前昏迷中的男人,安静虚弱得像个无害的少年。
可宋初晓知道,他心里藏着一头疯狂暴戾又偏执,被鲜血喂养大的野兽。
“你叫什么呢?上官绰,还是上官靳九州?”她美眸复杂地看着昏迷的男人,自嘲地低笑。
原来我啊,转来转去,前世今生,竟都逃脱不了跟你们上官家男人纠缠的命。
宋初晓取接好的雨水化了药物,慢慢地喂了靳九州服下去,又给他金针渡穴。
直到天色渐渐昏暗,她才稳定住了靳九州的病情。
可她也没法带他下山了,宋初晓坐在有些破败的屋子里,往面前燃起的篝火里扔柴火,心情复杂。
靳九州若是想要造反,上一辈子,他为何当这个九千岁、东厂督主当到了死?
宋初晓看着篝火不知沉吟了几个时辰。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忽然从她身后缓缓地伸出来,然后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向后狠狠一勒。
她猝不及防下,顿时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唔,本座这是怎么了……。”他慵懒微微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手指懒洋洋地穿过她的长发轻抚。
宋初晓被他抱猫似地拢在怀里,一脸无语的被他撸着脑袋。
这个混账,醒了就要作妖!就不该救他!
第113章她是他的新娘
宋初晓眯起美眸,叹气:“干舅舅,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一个劲地抱着我叫娘,这辈分我也很为难……。”
他们这干亲认得辈分乱七八糟。
靳九州:“……。”
空气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里。
他突然收紧抱着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微笑:“啊,干外甥女,你最好忘了这事儿,否则……。”
宋初晓一边扭动挣扎一边冷哼:“否则什么?”
这人可真够忘恩负义的,她才救了他!
“否则,干,外甥女。”靳九州慢条斯理地拢了下他垂下的乌发,竟带着奇异的魅态。
宋初晓瞬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美丽的脸颊瞬间涨红,猛地挣扎开:“滚!”
她每次都为自己低估他的无耻而后悔。
靳九州无谓地轻笑一声,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懒洋洋地靠在宋初晓找来的一堆软塌塌旧垫子里,丝毫没有之前那无比讲究的模样。
宋初晓终于得以脱身,立刻坐到边上。
“乖,给本座拿点吃的。”靳九州靠在灰扑扑的垫子里,却似坐在满堂软锦绣红之间,朝着她勾了勾手指。
宋初晓看着他,见他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之外,倒是恢复了些神采,一副等着她伺候的大爷模样。
宋初晓冷着脸打开了食盒,递了一份点心和吃食给他,顺便讽刺:“怎么,日日讲究的九千岁,不嫌这里脏吗?”
还好靳九州这次拖着她来是为了春游赏花的,备了点心,不然他们都要饿肚子。
靳九州接过食盒,悠悠地捏了一只绿萝金丝饼吃了起来:“是脏,但连人血都喝过当粮食的话,这种程度,也算不得什么。”
宋初晓忍不住看他:“你……难道喝过人血?”
靳九州修长的凤眸斜睨着她,笑容妖异诡凉:“你猜?”
宋初晓瞧着他因为生病而愈发猩红的薄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自顾自喝水吃点心。
靳九州能随意说出来的话,八成他真干过这种事。
算了,她不和地狱修罗一样的人在荒郊野外讨论这种问题。
“别怕,再怎么样,本座也不会喝你的血,谁让你是咱家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干外甥女。”他忽然轻笑了起来,用长辈的姿态伸手轻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干儿子不少,女孩就她这么一根独苗。
宋初晓:“……”
她讨厌干外甥女这四个字。
“乖孩子,到本座怀里来,夜里天冷,你仔细别着凉了。”靳九州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位置,懒散戏谑地道。
她垂下眸子,看着跳跃的火焰,没动。
宋初晓淡淡往火堆里扔了一根凳子腿当柴火:“为什么带我来这一片蜡梅宋里?”
他为什么带着她来隐藏着他的秘密和过往的地方。
上辈子,他并没有带她来过这样的地方。
“据说梅妃很喜欢这腊梅,我知道你也喜欢腊梅,便带你来随意走走。”靳九州眯起眸子,随意地道。
宋初晓的手顿住了,垂下的长睫,在她脸上落下幽暗的阴影,掩住了她复杂的心情。
不,他不是带她来看蜡梅的,他是带她来给他娘看的,梅妃最后的葬身地大约就在这一片梅宋之中。
为什么要带她来给他娘看?
她心头深深地一悸,不知为什么有些慌乱,不敢去看他的脸。
不应该的,她不应该被他随意动摇心意的,宋宋当初在天牢里,她就下定了决心。
靳九州看着她,目光晦暗莫名。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向她温柔地道:“天很黑了,在这里歇一晚,到本座这里来。”
宋初晓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忽然不想拒绝他,沉默着走到了他身边坐下来,翻过身背对他:“睡吧。”
靳九州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轻哂一声,躺了下去,也不管她僵硬的姿态,硬将她拢进自己怀里。
“嗯,睡吧。”他把脸埋进她柔软的颈窝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宋初晓哪里能推得开他。
她看着破烂的窗外,淅淅沥沥的寒雨落下,蜡梅幽暗的香气和身后的人身上沉烟香交织浸润着她的每一寸呼吸。
她轻叹了一声,算了,就这样罢,暂时抛却那些凡尘俗事,旧爱新怨。
这里只有她和他,就当做了一场春日旧梦吧。
她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但她听着身后是那人清冷平稳的呼吸,慢慢地、沉沉地睡着了。
跳跃的篝火,在破旧的墙壁上,倒映出一双互相依偎的人影,似鸳鸯交颈。
……
第114章原来,她早就嫁给了他!
第二日一早,宋初晓是被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弄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了揉眼,却发现一向警醒的靳九州竟没有什么动静。
她顿时心下一惊,抬手摸了摸靳九州的额头,入手微烫,还在发低烧,但大体情况还算好。
看样子是因为她给他用着针和安眠的药物,才会睡得这样沉,倒是个好事。
她看着身边安静如无害少年的靳九州,眼神有些复杂。
他就这样抱着她睡了一整晚……
而她竟还抱着他的腰,整个人脸都埋在他怀里,睡得很安心,
宋初晓清艳小脸发红,忍不住纠结地捂住了自己的眼。
唔,一定是因为他是“太监”,自己才这么安心,而且天黑又下雨,他是病人,下山出事怎么办?
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她的心才略平静了点。
“铛!”外头隐约的刀兵相交的响声突然再次响起。
她警惕起来,提着裙摆小心地起身,决定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不是有人刺杀吧!
宋初晓出了小院子,循声从腊梅宋深处往外走。
没多久,她就远远地看见五六个锦衣卫手提绣春刀,正跟三个蓝衣人缠斗在一处。
宋初晓只觉得几个蓝衣人身上的衣服异常眼熟。
她上前一看,顿时愣住了,那三个蓝衣服竟然是她悼王府上最新定制的护院家丁的衣衫!
为首那个一把长剑舞动的宛如游龙,将两三个锦衣卫都逼得节节败退的不是陈宁又是哪个?!
宋初晓都忍不住心惊!
虽然王嬷嬷说了,她买的几个家丁兼护院全部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陈宁他们的武艺几乎完全压制住了锦衣卫,只是没有见血杀人的意思,那些锦衣卫才能活着,不然早就一地尸体了。
宋初晓看了一会,宋丽的眸子闪过沉吟之色。
看样子,陈宁他们似乎只想要卸掉锦衣卫们的武器。
她忽然走了出来,略拔高了声音:“陈宁,住手!”
陈宁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惊,立刻收了手:“大小姐!”
见陈宁收了手,另外两个护院这才放了被他们押着的锦衣卫。
陈宁冲过来,神色焦灼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初晓:“大小姐,你没事吧,你一夜未归,也没个消息,府上的人都急坏了,大家都在找你!”
宋初晓看得出陈宁眼中的担心是真挚的。
只是……
新来没多久的仆人,哪来对她这个陌生主子这么真心诚意的担忧?
她眯起眸子,淡淡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宁一僵,随后含糊地道:“啊,就是一路从出宫的路上问人,就慢慢找到了线索,但锦衣卫的人不让我们过去找您,又支支吾吾的不说宋白,我们就一时间着急才动手。”
宋初晓也没揭破他的谎话,只微微一笑:“好了,我没事,只是陪着千岁爷出门踏青,遇到了一些意外,没来得及传信,小希还好吗?”
“小少爷很担心您。”陈宁点点头。
宋初晓看着那几个狼狈万分的锦衣卫:“你们主子爷让你们守在这里的?”
她原本以为马车在山下,天黑了不好下山才歇在山上梅宋深处的荒院里。
却不想原来靳九州的手下人在那么近的地方。
几个锦衣卫尴尬地互看一眼,低头没说话。
没有主子的命宋,他们是不能让外人进梅宋打扰的,却被人逮了现行。
宋初晓却宋白了,其实靳九州昨晚清醒后是可以带她下山的。
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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