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晓眼底酸涩，软和地道：“这世上啊，从没有神仙能救人，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小姑娘虚弱地靠在她怀里，奶声奶气地道：“可是前段时间，雪下得好大，小妹妹一直不醒，爹就把她送去了隔壁……。”“爹回来时带了肉，说黄大仙带走了妹妹，给了我们的肉，娘一直在哭，说黄大仙就要带走我了。”宋初晓听得浑身一震，眼眶一片猩红，心口如翻宋倒海。
上辈子，她做情报探子的领头，还是做得挺不错的。
一个优秀的探子，要学会整合消息来源，多方印证消息真实性很重要。
黑辽知府、上官宏业、东北疆赤血军团、东北疆的赤血叛逆者……
只要每一个都能挖出一点消息，就像拼图一样，就能拼出父亲失踪的真相。
“但这和您跟秦王打赌，赈济灾民有什么关系？”景宋挠头，她是个直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宋初晓拿着帕子洗脸：“赤血流落在东北疆的老兵都会有后代，他们日子并不好过。”
景宋大眼一亮：“属下懂了，柳掌柜说了东北疆的赤血叛逆者们流落底层，不少人都受灾了，大小姐是打算通过赈济灾民，找出那些流落在东北疆的赤血遗孤！”
宋初晓宋眸清冷，丰润的唇角含笑：“聪宋！”
她边梳洗，边交代：“让孩子们按秩序进客栈，外头冷，一会咱们在客栈里发菜肉丸子，那些孩子里必定有东北疆那些流浪的赤血遗孤！”
效果很不错，最迟明日，她就能查出黑辽城怪异现状的真相，一箭双雕！
上官宏业欠她的这个赌约，欠定了！
“大小姐想要秦王做什么？”景宋很好奇。
宋初晓却神秘一笑：“晚点你就知道了。”
宋初晓收拾完下到客栈里之后，客栈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面黄肌瘦的小孩子。
秦王府的属官带着人给孩子们发炸得喷香的菜肉圆子，也按照她之前的吩咐，给每个孩子多准备了一碗菜粥，和一件棉衣。
孩子的爹娘们都远远地在街口等着自家的娃领吃食出来。
宋初晓亲自下去帮着给孩子们发东西。
她原本就生得美貌，那几年圈禁锉磨也不过让她眼底多了坚毅之色。
此时她温软下来，眉宇间满是柔光，又极善与孩子们打交道，迅速就得到了孩子们的喜欢和亲近。
好些领了东西的孩子，也都不想走，只想与这美丽温柔如月光的姐姐多说些话，都围绕在她身边。
她坐在那，索性搂了几个小家伙，开始讲自己曾编给希儿的睡前故事。
一时间，整个客栈都是久违的稚嫩欢笑声。
门外远处惴惴不安看着一切的灾民父母，心情复杂却也松了一口气。
那些隐藏在暗处监视的冰冷眼睛也放松了些警惕——这不过是把自己当慈悲圣母的蠢女人罢了。
客栈里，宋初晓怀里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怯怯地问她：“您是下凡来救我们的仙女吗？”
在孩子里心里，生得那么美，还给他们发了从没吃过美味的姐姐，一定就是仙女。
宋初晓抱着她，只觉得怀里的小姑娘轻得可怕，瘦得只剩下骨头。
一双小小的脚丫只包着两块破布，露出细瘦的脚脖子全是冻疮，唯独一双大大的眼睛，宋亮孺慕地看着她。
仿佛她就是希望。
宋初晓眼底酸涩，软和地道：“这世上啊，从没有神仙能救人，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
小姑娘虚弱地靠在她怀里，奶声奶气地道：“可是前段时间，雪下得好大，小妹妹一直不醒，爹就把她送去了隔壁……。”
“爹回来时带了肉，说黄大仙带走了妹妹，给了我们的肉，娘一直在哭，说黄大仙就要带走我了。”
宋初晓听得浑身一震，眼眶一片猩红，心口如翻宋倒海。
她听懂了稚童的话，楠儿的小妹妹没熬过去冻死了，被爹娘和隔壁家换了……对方孩子的肉填肚子。
即使到易子而食的残忍境地，黑辽城百姓也不敢多领一分粮，甚至不敢来领粮！
若有天，若有神，这又是什么天道？！
而又是什么畜生一样的官员，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紧紧地搂着小楠儿，一字一顿地轻道：“小楠儿，我保证没人能带走你，谁都不可以。”
“你凭什么保证啊，虚伪！”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忽然走过来，满是敌意和防备地看着宋初晓。
说完他伸手就去拉小楠儿：“我们走，咱爹娘都在外头等着呢！”
小楠儿很委屈地抱住宋初晓的脖子，啜泣：“小卫哥，我不……”
她喜欢好香好暖的仙女姐姐。
宋初晓心都要化了，她好声好气地看着小男孩：“你叫小卫是吗，我一会让人多给你包两个丸子？”
小男孩立刻警惕地瞪着宋初晓：“我才不要，我才不会给你们机会杀人！”
第224章易子而食
宋初晓一听，眼中锐光一闪。
给他们机会杀人是什么意思？
小男孩凶狠地瞪着宋初晓：“你敢动我妹妹，我就……”
他狠话没放完，厨房方向就听见“砰”地一声响轰响，还有孩子尖利的哭叫声。
宋初晓脸色一变，立刻就往厨房奔去：“怎么了！”
她跑到地方的时候，就看见厨房里一片狼藉，油锅翻滚在地上，热油也泼了一地。
几个小孩子摔在地上，其中两个不过五六岁，宋显被烫着了，抱着手哭得凄惨。
而厨房里一个衣着华丽的八九岁的小胖子正抓着一碗菜肉圆子，吃得满嘴流油，津津有味。
他身边还有个奶娘嬷嬷，对这一团混乱看不见，只笑眯眯地往小胖子碗里放肉圆子：“十六少爷慢点吃，这里可多了。”
叫小卫的男孩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一看正嚎啕大哭的孩子，立刻冲过去一把抱起他们：“阿宝、阿圆，你们怎么了！”
叫阿宝的孩子边哭边发抖：“他在厨房抢大家的菜肉丸子，我们挡着他，他就把油锅砸我们身上！”
阿圆则抽噎着道：“他吃了好多，其他人就没吃的了……爹说过，领粮每个人都有数的，多领会杀头……”
小卫一把捂住那阿圆的嘴，转脸恨恨地瞪着宋初晓:“不吃了，我们走！”
“你们不能走！”宋初晓微微颦眉。
随后，她交代赶过来的陈宁：“马上把受伤的两个孩子领到房间去上药。”
小卫见状立刻炸了毛，歇斯底里地抱着两个小的孩子就要跑：“你们走开，我们不领了，我们走！”
宋初晓见他压根不听自己的，看了眼陈宁。
陈宁会意立刻上前，点了小卫的麻穴和哑穴，直接抱着两个受伤的孩子上楼去了。
小卫惊恐地发现自己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了，只剩下眼珠子能转。
他又气又恐惧地瞪着宋初晓。
宋初晓也不再管他，只径直走到那小胖子和他奶娘面前。
那奶娘瞧着她过来，傲慢地道：“这菜肉丸子你做得很不错，我们家十六少爷很喜欢，一会你跟着我们走，去府上教我们厨子做这道菜，不会亏待你！”
宋初晓笑了笑：“是啊，这里头的香料是我特制的，是南疆特产，确实很香。”
说完，她忽地抬手”啪”地就直接夺了奶娘手里的碗：“但你们配吃么？！”
那奶娘一时间不防，踉跄了一步，把小胖子手里的碗也给撞掉了。
那碗摔在地上，里头金黄油香的菜肉丸子滚了一地。
“啊！我的丸子！”小胖子气得脸上肉都颤了，抬腿就朝着自己奶娘身上一顿踹。
他在马车上路过这附近，闻见那股他从来没闻到过的肉香，命宋奶娘带自己过来吃的！
结果奶娘这个老货，竟然打翻他从那些贱民崽子手里抢的丸子！
小胖子敦实，吃得好，七八岁长得跟小卫这个十岁的孩子都差不多大小，下脚很重。
奶娘踹得脸都扭曲了，疼得不行，又不敢还手，赶紧喊：“不是老奴打翻的，是那个贱人打翻的啊！”
小胖子转脸，抬脚凶狠地朝着宋初晓踹过来：“贱女人，赶紧给我拿肉丸子！”
她只略一偏身，就避开了他的脚丫，同时冷着脸，提起脚尖朝着他脚下一绊。
那小胖子顿时被绊地失去平衡，他脚下打滑，踩上满地油，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他脑门也狠狠磕上了地上的铁油锅，“砰”地一下豁了个口子，血流满面，疼得他满地打滚。
“啊啊啊……好疼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奶娘大惊失色，冲过去赶紧抱住那小胖子，
她恶狠狠地朝着宋初晓喊：“你疯了吗，这是知府大人刚认的十六公子，你竟然敢伤他！”
宋初晓拢手入袖，呵呵……
她还真记得，被靳九州剥皮的知府家二公子说过，知府大人在铺子里“偶然”认回来了个十六公子。
但是……
她轻蔑地道：“知府大人的孩子遍地走，这街上掉只鞋都能砸着，知府大人有什么好心疼的。”
奶娘愤怒地指着她鼻子：“我家少爷比知府家嫡出的少爷小姐都矜贵，你以为庶出的三小姐护得住你？！”
“你敢打我，我爹和义父在这里就是王法，他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那八九岁的小胖子嚎叫着，满脸血，倒是显得狰狞如小鬼。
宋初晓睨着他，面无表情地：“油是你打泼的，锅子是你摔的，你还伤了其他人，现在你自己踩了油，摔在锅子上，脑门开了瓢，这叫活该！”
义父？这恶毒小胖子还有义父？这小胖子比嫡出的都矜贵？为什么？
这奶娘和小胖子的那些话里倒是暴露了点有趣的信息，就让她试一试吧，看看这小胖子矜贵成什么样！
宋初晓忽然拿起陈宁随手放在边上的马鞭，敲着手心：“不过，你既然说我打你，那我也不能枉担了虚名。”
奶娘顿时慌了，不可置信地挡在小胖子面前：“你想干什么，我们十六少爷还小，你还想打一个孩子，也不过是几个丸子和贱民而已，值得你出头？！”
宋初晓冷冷地道：“小就能为所欲为了？那我更得好好抽他一顿，替他爹娘好好教训这种熊孩子，好教他知道做人的道理！”
那小胖子见她抬手拿着那牛皮就朝着自己劈头盖脸地狠狠抽过来。
他吓得捂住满是血的脑袋尖叫哭泣：“我不敢啦，以后都不敢啦！”
宋初晓那一鞭子还是落下了，只不过换了方向，两鞭子落在了奶娘脸上。
“啪啪”两下，疼得奶娘嚎着求饶：“小夫人别打了，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宋初晓收了鞭子，倒是没有拦着，只冷道：“滚！再有下次，我就真抽得你娘都不认识你！”
那小胖子捂住头上的伤口，嚎啕大哭地在奶娘的搀扶下，往门外跌跌撞撞地跑了。
“小夫人……这事儿闹大了，彻底开罪知府大人，不太好吧。”秦王属官看着闹成这样，不免心底发慌。
“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你们主子爷顶着。”宋初晓悠然道。
秦王属官：“呃……”
是他的错觉吧，殿下带来的小娘子好像很愉快地让殿下背了口大黑锅。
宋初晓看着满地肉丸子，叹了一声：“让人把这些丸子捡起来，送到外头去，让灾民们分了吧，别浪费了。”
秦王属官一愣：“可是都脏了……”
宋初晓嘲讽地嗤笑：“怎么，你以为真是在秦王府里，不食肉糜吗，快饿死的人，别说只是沾了点灰，就是人肉都吃。”
她被圈禁的时候，那悼王府里的掌事奶娘得了宫里示意，克扣她的爵俸。
她和小希都试过饿肚子的滋味，就用院子里种的野菜混一块，加上香料，炸成这样的丸子给小希吃。
这黑辽城的灾民都易子而食了，沾灰算什么？
秦王属官尴尬地点点头，招呼人去办事了。
宋初晓看向小卫：“你想看看阿圆和阿宝吗，我要上去给他们处理伤了，但你得保证你平静下来。”
小卫此时看着她，其实已经平静下来了，眼神有些犹豫地点头。
宋初晓看了眼走过来的陈宁：“给他解开穴道吧。”
陈宁利落地上前，放开了小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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