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清眉目越拧越紧，他凝视着纪涵雁微颤的双肩，缓缓抬起了手。可理智却生生打断他的动作，让他攥紧了拳僵硬收回。良久，陆华清起身，小心敛着语气中的不舍：“好好休息。”听着匆忙的脚步声远去，泪水“哒哒哒”的滴落在洁白的被面。
纪涵雁浑身紧绷的如同一根琴弦，连同呼吸都滞住。
陆华清看着眼前相隔不过几厘米的脸，唇线微抿。
“天冷，你不能着凉。”
他双手穿过纪涵雁两侧，将落在床上的外套提起披在她身上。
纪涵雁一愣，似曾相识的暖意好像回到了全身。
她眼眶渐酸，喉咙也像堵了块棉花似的挤得慌。
或许是急于摆脱陆华清带来的情绪干扰，纪涵雁胡乱找着话题：“十五年前我住院，小叔也跟我说这句话。”
闻言，陆华清动作一顿。
他慢慢退开，面色复杂：“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纪涵雁嘴角微动，她怎么可能忘记，关于陆华清的每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你每天放学都会来看我，坐在病床边给我读书。”她笑了笑，思绪似乎已经回到了那个年季，“你说你长大要做律师。”
陆华清眼神恍惚了瞬，记忆好像也跟着被带走。
那时候的纪涵雁又小又单纯，明明是季母伤害了她，却漾着天真的笑容说是自己摔的。
他蹙眉，心中涌上股涩意：“对不起。”
这一声为季母道歉，也为他自己。
纪涵雁眸光微征，目光中闪过抹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陆华清从没说过这三个字。
但这轻飘飘的道歉也并不能抚平纪涵雁心中的伤痛，反而增添了丝惆怅。
她摩挲着衣角，瓮声道：“也许你说的对，我一直都把自己当孩子，对你太任性，这一次也是我的教训。”
看着她氐惆的模样，陆华清更觉心被一揪。
这回的打击对纪涵雁来说太大，她从前那份无赖的张扬彻底被磨掉，只剩下了悲凉和无奈。
陆华清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望着眼前那双深邃的墨眸，纪涵雁深吸了口气：“等我好了，先去看看奶奶，然后到处走走。”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没钱，但还是想出去看看。”
二十四年来，她从没离开过桐城，而苏父和陈慧总会带着苏雪去旅游。
陆华清微垂眼帘，视线落在纪涵雁纤瘦的指尖：“一个人去？”
纪涵雁沉默，泪意却涌上了眼眶。
她慌忙低下头，放轻了声音：“嗯，等小叔结婚后吧。”
陆华清眉目越拧越紧，他凝视着纪涵雁微颤的双肩，缓缓抬起了手。
可理智却生生打断他的动作，让他攥紧了拳僵硬收回。
听着匆忙的脚步声远去，泪水“哒哒哒”的滴落在洁白的被面。
纪涵雁抬起苍白的脸，遥望着窗外雾蒙蒙的远方：“小叔……”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至少在那之前，请让她知道她曾爱过的人过得很好……
医生办公室。
何思辰看着一进来就闷坐在角落的陆华清，犹豫了半天才问：“和纪涵雁吵架了？”
陆华清没说话，轻轻抹了把脸，眼眶的酸涩丝毫未减。
“你哭了？”何思辰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陆华清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心里难受。”
“你还能难受？”何思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没心呢。”
陆华清看着桌上的病历资料，想起纪涵雁的脸。
“我……怕她死。”
第四十四章
何思辰愣住，他头一次从陆华清嘴里听见“怕”这个字。
他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只要手术没什么意外，她能活下去。”
他停顿了瞬，接着说：“至少……十年没问题。”
这话就像只大手攥住了陆华清的心，收缩的痛楚开始在胸口蔓延。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会突然这么害怕纪涵雁的死亡。
“我可能真的疯了吧。”陆华清自嘲一笑。
亲手把她送进监牢，后来又忍不住去回忆，现在甚至开始畏惧，他真的是个疯子。
何思辰拍了拍他的肩：“凡是往好处想，至少纪涵雁现在还愿意见你，换做我，恨得能把你骨灰扬了。”
陆华清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站起身：“爸还在楼下等我，先走了。”
“我今晚不值班，去小酌几杯啊？”
他没有理会何思辰的提议，自顾离开。
刚下住院楼，陆华清便看见方颖下车走了过来。
“寒夜，阿姨在家等你和叔叔呢，快回去吧。”
面对她的温柔，陆华清却沉下了脸：“方颖，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会和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另外你也收收心，少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闻言，方颖神情一僵：“我做什么了？”
“你当医院的监控是摆设？”陆华清冷嗤。
他刚刚看过了医院监控，发现今天方颖穿着自己给纪涵雁买的一模一样的衣服去看了纪涵雁。
甚至在几天前纪涵雁被送进抢救室的前十几分钟，她也出现了。
方颖怔在原地，还没想好辩解，陆华清已经越过她上了车。
车上，季父正靠着座椅背休息。
见他回来了，便问：“跟纪涵雁说什么了？”
陆华清系着安全带：“没什么。”
他启动车子，忍不住问：“爸，为什么你要我和她结婚？”
季父看着窗外沉沉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而心里却说了句“因为季家对不起她”。
当晚。
何思辰端着一碰没开花的雏菊走进病房：“寒夜晚上有事来不了，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说是补偿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把花盆放在窗台上：“好好养着，等来年春天就开花了。”
纪涵雁愣愣看着，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何思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新手机：“这是我送给你的。”
其实手机也是陆华清买的，只不过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送也不行，干脆把手机一半的钱转给了他。
而陆华清又担心纪涵雁知道是自己买的会不收，干脆再次把好人的机会让给了他。
纪涵雁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现在看来，反倒陆华清送的礼物最朴实，她最能接受。
何思辰硬是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你是寒夜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还跟我客气什么。”
“……”
也许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对，他立马含糊过去：“总之拿着，一个人无聊的时候看看电视玩玩游戏。”
何思辰态度坚决，纪涵雁也只能收下：“谢谢。”
她平静的目光落在窗台的雏菊上，若有所思。
突然，新手机响了起来。
纪涵雁低头看去，来电显示的备注让她一怔。
“方颖？”
第四十五章
没等纪涵雁反应，何思辰尴尬地把手机拿过去挂断了电话：“我放错电话卡了。”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把两个手机的电话卡调换。
纪涵雁想起那天方颖来找自己说的话，她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心里的不甘被方颖挑了起来，加上季母嘴里“杀人犯”的字眼，让她无法再默不作声背着罪名。
一个月后。
关于纪涵雁故意伤人案二审正式开庭，而陆华清接手的继承案恰好也在这天开庭。
医院。
换好手术服的纪涵雁躺在病床上，李琳来说唐医生已经去手术室了，何思辰点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可迈开腿，就被纪涵雁叫住：“医生。”
他转过身，目露惑色：“怎么了？”
纪涵雁沉默，微红的双眼怔怔望着天花板。
而她的反应让何思辰以为她在害怕，他便安慰道：“放心，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医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纪涵雁望向他，声音沙哑，“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阳光洒落在皑皑白雪上，闪着晶莹光辉。
随着法官的法槌落音，继承案以陆华清方的胜利结束。
和当事人交接好手续后，他立刻往医院赶。
这一整天，他的心几乎都悬在嗓子眼。
不是为了案子，而是为了纪涵雁那场大型手术。
陆华清刚把车停在医院，一辆奔驰停在了他旁边，秦霄宇走了下来。
两人互看了眼后不约而同地朝就诊大楼走去。
“宣判了？”陆华清问。
秦霄宇淡淡回答：“纪涵雁无罪。”
听到这个句话，陆华清松了口气，也不得不承认秦霄宇的功劳。
如果不是他在纪涵雁家的房顶上发现一枚纽扣，案子很难解决。
那天纪涵雁家隔壁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爬上墙捡羽毛球，正好看见纪涵雁和陈慧的争执。
因为怕惹麻烦，男孩的妈妈也不敢让孩子乱说。
好在秦霄宇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他们。
看着陆华清如释重负的表情，秦霄宇嗤了一声：“可惜啊，你竟然选择接一个小小的继承案。”
“案子没有大小之分。”陆华清不甘示弱地讽刺了句，“喝了几年洋墨水，倒把初心给忘了。”
“至少我不像你，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秦霄宇的话像铁锤敲在陆华清的心上，让他没办法反驳。
两人站在手术室外等了一会儿，门框上的手术灯便灭了。
何思辰走了出来，看着神色紧张的两人，沉声道：“手术很成功。”
直到这一刻，陆华清心中的石头才彻底放下来。
秦霄宇想起纪涵雁那清秀的笑容，也忍不住松口气。
还好，她能活下去了……
不一会儿，还在麻醉状态的纪涵雁被推了出来。
秦霄宇跟着移动病床朝病房走，陆华清正想跟上去，何思辰突然拉住他。
“怎么了？”他不满地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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