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去后跟陆晓梦好好解释,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却还总是没有安全感。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跟除了她之外的人过完下半辈子……十分钟后,车停在沈家门口。沈长安刚下车,就见不少人围在家门口,里头还传出吴秀芳的哭声。他面色一沉,大步跨了进去。只见吴秀芳坐在院子里大哭,唐婉艳站在一边安慰似的:“表姑,事儿都已经这样了,算了吧。”他眉目紧拧:“怎么回事?”吴秀芳闻声抬头,见是他,哭的更加厉害了:“长安,晓梦走了
‘轰——!’
陆晓梦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来不及思考,双腿已经先一步朝沈家老房子奔去。
以往冷清的山腰此时站满了人,只见被五花大绑的父亲被粗鲁推搡着出来。
望着瘦弱苍白的父亲,她心骤然收紧,踉跄着奔上前。
刚想喊出‘爸’,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
愕然抬眼,撞上沈长安淡漠的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挣了挣,却只能被他束缚着,眼睁睁看着父亲在唾弃中被带走。
凝着远去的佝偻背影,泪瞬间淹没了眼眶。
等回过神,陆晓梦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沈长安带回了家,扯进了屋里。
她红着眼,不顾一切地朝外头冲,却被他扼住双臂:“站住!”
“你放开我,那是我爸,是我爸!是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含着泪,哀戚凝一再阻拦自己的男人。
上辈子她已经够对不起父亲了,这次她不能眼看着父亲走上前世的老路……
然而沈长安松开她,却语气冷硬:“如果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他还有个知青女儿,想让他在批斗会前就被折磨死,就去!”
陆晓梦步伐一滞,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险些跪倒。
凝着眼前眉目凛冽的男人,她颤声开口:“长安……”
“知道自己成分不好,就安分点。”
话落,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咔’的一声,落锁声在屋里回荡。
她被他关起来了。4
陆晓梦踉跄倒地,死死压着胸口翻涌的痛。
明明这一世已经改了轨迹,已经在变好了,为什么父亲还是被抓?
难道之前的美好都是自己的错觉吗?
这一关,陆晓梦被整整关了一天一夜。
直到次日凌晨,吴秀芳才看不过去,打开了门。
几十个小时没合眼的陆晓梦顾不得婆婆的关心,直接往公社跑。
批斗大会已经结束,人都走了,而父亲被关进了牛棚。
她冲过去,凝着倒在牛粪上的父亲,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爸?爸!”
听见她的呼唤,陆岩缓缓睁开眼,可他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陆晓梦颤抖着扶起人,扯着袖子,小心翼翼为他擦点脸上的血污。
“爸,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早点送你回去,你就不会……”
陆岩却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梦梦不哭,其实爸很早之前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父亲的无奈叫陆晓梦如鲠在喉。
又听他遗憾叹息:“爸爸其实不怕死,到了地下也能和你妈妈团聚,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这世道已经乱了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你要听爸的话,跟长安好好的……”
闻言,陆晓梦眸光一滞。
十年?
对了!现在已经是76年9月末,上辈子就是这个时候,知识分子平反了!
很快!有知识的学者又会成为人人尊敬的人。
捻着心里燃起的希望,陆晓梦握住父亲枯树皮般的手,哽声道:“爸,我有办法救你,你等着我!”
说完,她擦干眼泪,转身朝村口奔去。
只要去县里找到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父亲就能摘下帽子,哪怕暂时不能被放出来,也能少吃些苦。
这么想着,陆晓梦的步伐加快了些。
忽然,身后传来车子的喇叭声。
转身看去,一辆军绿吉普驶了过来。
擦肩而过时,她一眼看见副驾驶上穿着军装的沈长安。
愣了半晌,陆晓梦想着让他载自己一程,这样就能更快到县里,早点找到平反的消息。
她拔腿追了过去:“等等!长安!长安!”
可沈长安始终没有回头,车后扬起一片灰,慢慢消失在路口。
她喘着气停下脚,目光渐黯。
沈长安不可能没看见她,或许他就是不想停下而已……
无奈之下,陆晓梦只能继续往村口的大路走。
这时,村名的几句闲谈恰好传进耳朵。
“之前就听说村里混进了不少臭老九,没想到最后一个藏在沈家的老房子里。”
下一秒,满含赞叹的话却如滚油,浇在陆晓梦的心口上。
“这还多亏了沈长安,要不是他利用躲在他家的臭老九把其他人引出来,咱们还不能把其他人一网打尽呢!”
======第10章======
陆晓梦僵在原地。
沈长安利用父亲,把其他人引出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攀升,紧紧裹住心脏,让她几近窒息。
可现在不是去猜测这话是真是假的时候,她得救父亲!
强压下心口的刺痛,陆晓梦匆匆赶去县里。
一路上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鞋底被磨破,双脚的脚底板也刺疼……
可她但跑遍了县里所有地方,都没有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
凝着天边的夕阳,陆晓梦无力跪倒在地。
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难道命运注定无法更改,自己上辈子救不了父亲,这辈子也救不了吗?
那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街角传来,有人用喇叭喊着——
“平反啦!从今天开始取消批斗!”
死灰的心瞬间点亮,陆晓梦急切站起,只见一群人喜庆洋洋地拉着标语,走在前头的县长挥着一沓文件高喊。
“上头下文件了,所有被抓起来的知识分子一率无罪释放!还可以酌情去公社领取安抚费!”
陆晓梦紧皱的眸子颤了颤,下意识涌入拥挤的人群,领了份红头文件。
她颤抖着翻到沪南那一页,只见那上面头一个名字就是——
‘沪南大学教授——陆岩’!
一瞬间,泪水灌满眼眶。
她拉着身边的陌生人,激动指着父亲的名字:“你看到了吗?陆岩!这是我爸,是我爸!他是无辜的,他自由了!”
“能活下去了……终于改变了……”
陆晓梦抱紧文件,又哭又笑。
压在心头两辈子的阴霾,终于被撬开了一角。
捱着喉间的哽塞,陆晓梦连夜赶回村里,将文件给公社的政治队长看后,即刻办了回城手续,随后去接父亲。
卸下了多年的枷锁,陆晓梦终于毫无顾忌地当着别人的面喊:“爸!”
扶住颤颤巍巍的父亲,她眼眶红的像滴血。
望着女儿递来的红头文件,陆岩的手不停颤抖,语气不可置信:“梦梦,爸……真的没事儿了吗?”1
陆晓梦哽咽不已:“没事了,都没事了……”
听到这话,从来落过泪的父亲突然就哭了。
看着父亲委屈又解脱的眼神,她蓦然想起那天在车上,始终没有回头的沈长安……
迟疑半晌,陆晓梦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哑声说:“爸,咱们一起回沪南吧。”
父亲愣住,愕然看着她:“你回沪南,长安怎么办?”
闻言,陆晓梦心像被重重一击,但还是强扯着嘴角:“其实我当初嫁给他也只是为了想早点返城,我跟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爸,我想跟你回去,我想妈了,想回家给她上柱香。”
说到这儿,声音已然沙哑。
她现在无意去探究,沈长安把爸爸带到沈家老房子的真实用意。
但有一点确定,沈长安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求?
沉默了一瞬,像是从女儿眼里明白了心思,陆岩握紧她的手:“不管梦梦做什么,爸都支持你。”
夜色中,陆晓梦又悄悄去公社签了离婚报告,托政治队长把信交给沈长安后,连夜带着父亲去了县火车站,踏上了回沪南的火车。
秋末的夜风从车窗吹进来。
望着月台上逐渐朦胧的灯光,她鼻头发酸。
沈长安,愿我们后会无期……
……
三天后。
一辆军绿吉普沿着崎岖的路驶入村口。
看着车窗外阴沉的天,沈长安只觉烦躁的情绪又多了丝不安。
想起三天前在村口看见的陆晓梦,他蹙起眉。
那时有紧急任务在身,根本没时间停下,也来不及跟她解释。
再想到那天她执意去找陆岩,他的心闪过抹沉闷。
她名声本就被人诟病,那个时候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引火烧身,他也只能把她锁在家里。
不过幸好知识分子平凡的文件陆续下来,算算时间,陆岩应该被放了,她也该放心了。
沈长安揉揉微跳的额角,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等回去后跟陆晓梦好好解释,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却还总是没有安全感。
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跟除了她之外的人过完下半辈子……
十分钟后,车停在沈家门口。
沈长安刚下车,就见不少人围在家门口,里头还传出吴秀芳的哭声。
他面色一沉,大步跨了进去。
只见吴秀芳坐在院子里大哭,唐婉艳站在一边安慰似的:“表姑,事儿都已经这样了,算了吧。”
他眉目紧拧:“怎么回事?”
吴秀芳闻声抬头,见是他,哭的更加厉害了:“长安,晓梦走了!”
闻言,沈长安愣了:“什么?”
谁知吴秀芳‘噌’的起身,一边推搡他一边骂:“都是你啊!你怎么能帮着别人害晓梦她爸呢!让你一根筋,现在晓梦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沈长安整个人都怔着,更是满腔疑惑。
他什么时候帮着别人害陆晓梦父亲了?
听着外头人的窃窃私语,唐婉艳目光闪过抹诡谲,故作为难似的:“长安哥,表姑,其实我下午看见嫂子了,她跟曹明华上了去县城的车,一块私奔了!”
这话一出,吴秀芳僵住了:“晓梦跟曹明华私奔?”
沈长安脸色更加难看,墨眸间疑虑翻涌,身后的议论跟像针扎着神经。
“陆晓梦一看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瞧她那模样,跟画里的妖精似的。”
“我就说知青不可靠,陆晓梦早前就和曹明华勾勾搭搭,说不准那俩人早商量好了,等沈长安一走,俩人就趁机私奔!”
沈长安唇线紧绷,捏着拳的手咔咔作响,只觉攀升的怒火快要把心肺烧化。
就在嘈杂声越渐汹涌时,一道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都胡说什么!陆晓梦没有跟曹明华私奔。”
怒火戛然而止,沈长安转头看去,是公社的政治队长徐庆。
徐庆是公社里专门抓思想和作风问题的老骨干,也是村民眼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包青天’,他绝不会撒谎!
众人诧异之后,下意识将怀疑的视线投向目露慌色的唐婉艳。
却见徐庆径直走向沈家大门,在沈长安不安的视线下,将一封信和一份签着‘陆晓梦’名字的离婚报告递上——
“陆晓梦办了返城手续,连夜带着她爸回了沪南,你放心,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11章======
吴秀芳不可置信望着他:“老徐,你说什么?晓梦回沪南了?”
徐庆正想回答,手里的信就被沈长安飞快抽走。
沈长安展开信,纸上字迹娟秀非常。
“沈长安:思量再三,我发现我们确实不合适,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也请替我向妈说声对不起。后会无期,勿念,陆晓梦。”
寥寥几句,好几个字都有墨点,仿佛写信的人落笔时欲言又止的心。
他紧缩的眸子微颤着,顿觉脑子一片空白,只剩陆晓梦明媚的笑容。
吴秀芳才止住的泪水又爬上了脸:“她咋就走了,她都不回来看看我就走了……”
正当所有人为沈家的事而唏嘘时,徐庆叫住准备偷溜的唐婉艳:“你站住。”
唐婉艳步伐一滞,脸色都白了:“徐,徐队长,怎么了?”
徐庆穿着仿绿军装,虽然年过五十,但身姿硬朗挺拔,加上正气凛然的面相,倒真有几分老军人的压迫感。
“你怂恿曹明华勾引陆晓梦的事儿还没说清,就着急着回家?”2
徐庆的话就像颗雷,在沈家的院子里炸开。
“啥?我耳朵没毛病吧?婉艳怂恿曹明华勾引陆晓梦!?”
“陆晓梦可是她表嫂,她咋能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
“表嫂咋了,村南口老李家那儿媳妇,还不是为了几张粮票把公公婆婆都赶出去了。”
比起他人的议论,让唐婉艳最为害怕的是沈长安的眼神,冰冷如寒窟。
她强压着恐慌反驳:“徐队长,您不能仗着自己权利大就乱给我扣帽子!我,我怎么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说着,软下语气望向沈长安:“长安哥,我可是一直劝陆晓梦远着曹明华,她不听就算了,还把我推下河想淹死我,这事儿你最清楚了!”
沈长安的眉头越拧越紧,眼底却没有一丝信任。
徐庆见这后辈晚生没半点想悔改的模样,拉下了脸,朝外头两个年轻男人道:“栓子,二牛,你们去公社把曹明华带过来。”
两人愣了愣,应了声便匆匆往公社带过去。
“三天前陆晓梦走前把事情来龙去脉跟我说了,我让人去找曹明华,没想到正好碰上他偷公社的钱,被逮个正着后就把他关在那儿。”
听着徐庆的话,唐婉艳双腿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难怪曹明华这几天连个影儿都不见了,没想到他胆子居然大到去公社偷钱。
没一会儿,栓子和二牛把五花大绑的曹明华带了过来。
曹明华灰头土脸,脸上还带着伤,俨然是被教训了一顿。
在徐庆威严的凝视下,他结结巴巴开口:“唐婉艳看不上陆晓梦,说陆晓梦占了她营长夫人的位置,半年前她找我,给了我两张粮票和三块钱,让我去勾搭陆晓梦,一开始……陆晓梦还不乐意,是我死皮赖脸缠着……”
徐庆一眯眼:“那你跟陆晓梦真的有不正当关系?”
曹明华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我碰都没碰她……就,就抱过一回,还被她推开……”
话还没说完,唐婉艳疯了似的冲上去,手胡乱地往他脸上招呼。
“曹明华,陆晓梦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害我!”
======第12章======
曹明华疼的龇牙咧嘴,偏偏又被绑住了手,只能后退着躲。
唐婉艳发了狠,一边打一边骂:“你个偷钱的混混还想诬陷我,你就该被立刻拉出去枪毙!”
闻言,曹明华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唐婉艳,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跳进水里又赖给陆晓梦,以沈营长的名义去举报陆晓梦她爸,这些缺德事你干的可比我多的多!”
吴秀芳再也看不下去,抓住唐婉艳,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见一向和善老实的吴秀芳居然也动了手,众人也不由惊了。
“我也想问问,咱们沈家有哪点对不起你,让你心这么狠!婉艳啊,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心肠怎么就黑成这样了?”
吴秀芳指着唐婉艳,痛心疾首地骂道。
唐婉艳也忘了脸上的痛,只觉周遭的目光像烈火,烧掉了身上的衣服,一种衣不蔽体的羞耻感让她后脊发凉。
她无措地抓住一直没说话的沈长安,哭了出来:“长安哥,我……我是一时糊涂,而且我那么做,都是为了你,我不想让你被陆晓梦骗,她嫁给你,只是想回城……”
话还没说完,沈长安重重甩开她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门口的人立刻让了出来,生怕惹了眼前这个满眼杀气的军官。
沈长安径直上了车:“去火车站。”
驾驶位上的通讯员方前进一脸难色:“可团长说今天必须归……”
“开车!”8
冷冽的低斥让他浑身一抖,连忙发动车子朝县火车站开去。
刀子似的寒风擦过沈长安发红的眼角,他攥着手里的信,混乱的心只有一个目的:找到陆晓梦!
见沈长安走了,徐庆让沈家门口的人都散了,又让人把曹明华带回去。
看着脸色惨白,满脸泪水的唐婉艳,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陆晓梦怎么说也是到这儿来插队的知青,你等着受处分吧。”
说着,他也走了。
吴秀芳正因陆晓梦走的事儿伤心,又被唐婉艳气的心口疼,直接把人撵了出去关上了门。
……
沪南。
街上飘着红旗,不少人拉着横幅高喊着:“人民万岁!”
陆晓梦刚从供销社出来,就碰上邻居王婶。
只见她一手挎着菜篮,一手提着四只被串起来的螃蟹,便打了声招呼:“王婶,您也买了螃蟹啊。”
王婶一脸喜色地晃了晃:“三公一母,有说头的,你咋不买些?”
想起近来国家发生的大事,陆晓梦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我不爱吃,爸最近病着,也吃不了。”
因为顺路,两人便一块儿往回走。
说起知青返城,王婶叹了口气:“你都回来了,我儿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城。”
陆晓梦按照上辈子的记忆算着日子,知青大量返程基本在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而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快了。”
她低声回了句,王婶也没听清。
直到胡同口,两人才分开走。
听着街道上敲锣打鼓的喧嚣,陆晓梦思绪渐远。
回沪南已经快两天了,也不知道沈长安看见自己的信没有。
他应该……会觉得解脱了吧。
这么想着,她推开了家门。
没想到看见父亲正和一个穿戴斯文的年轻男人在客厅里说话。
男人见她回来了,不紧不慢站起,露出个温润的笑容:“晓梦,好久不见。”
陆晓梦愣住,仔细打量后,震惊爬上了脸。
她的高中同学——沈言墨!
======第13章======
沈言墨穿着深蓝色的大衣,黑西裤,被擦得发亮的皮鞋,浑身透着股书卷气息。
“你怎么会在这儿?”陆晓梦一脸诧异。
两人虽然是高中同学,但他比自己大上两三岁。
当初上山下乡的运动火热,他非但没去插队吃苦,还因为沈父的原因进了邮电局工作。
因为沈家重男轻女,上头又有‘身边留一个’的政策,沈母硬是把他妹妹送去了西北。
沈言墨自然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陆晓梦看了眼显然藏了话的父亲,礼貌地笑了笑后拿回菜篮子:“挺好的。”
说着,径自往厨房走:“既然来了,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吧。”
沈言墨哎了一声,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陆岩招呼了几句,便进了厨房。
还没开口,陆晓梦率先压低声音问:“爸,他跟你聊什么呢?”
陆岩看了眼外头,轻轻关上门:“言墨说知道你刚返城还没什么活儿干,想把你介绍到邮电局去,我听着话里话外还是有其他意思的。”
闻言,陆晓梦微微拧起眉。
在下乡前两天,沈言墨其实给她写过一封含蓄的情书,但她对他并没有意思,就把情书还回去了。1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回沪南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
如果要高考,还要等大半年,父亲才摘帽子,也不能那么快回去上课,两人还是需要钱生活下去。
现在还不许干个体户,工作机会太少,要是有沈言墨帮忙……
刚这么一想,陆晓梦就暗骂了一句。
自己这样做不就是利用他了吗。
她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
饭桌上,沈言墨时不时看陆晓梦。
几年不见,她清瘦了,手也糙了些许,但皮肤还是很白很细,眉眼还是那么漂亮。
等吃完了饭,陆岩回房,他才朝擦桌子的陆晓梦缓声道:“晓梦,邮电局正需要个送信的邮递员,工薪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邮递员这活听起来很累,吃的却是正正经经的公家粮,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干都没这机会。
陆晓梦手一顿,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心动。
她抬起头,目露犹豫:“言墨,我……”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沈言墨话锋忽然一转:“我知道我这话有点突然,就跟……那封情书一样,不过这回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考虑考虑。”
说着,从口袋拿出支派克钢笔放在桌上:“送给你的。”
陆晓梦一惊,拿起就要还回去,谁知道沈言墨直接大步离开了。
看着手里的钢笔,她一脸愁容。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慌忙转身去父亲房间,见父亲捂着胸口,咳的整张脸都红了,嘴唇却泛着白。
陆晓梦倒了杯热水,扶着父亲靠着枕头。
陆岩看着满脸担忧的女儿,苦笑:“梦梦,爸拖累你了,不仅不能挣钱,每天还要吃药……”
“爸。”陆晓梦心疼不已,“什么拖累不拖累,有您在身边,我才觉得我还有家。”
陆岩无言,只是红着眼握住她的手,一遍遍轻轻拍着。
照顾父亲睡下,陆晓梦才回到房间。
拿出所有积蓄,粗略一算,除去给父亲买药的钱,剩下的只能支撑两人过两个月。
纠结了一整晚,她决定还是去邮电局工作。
对沈言墨这份情,她也只能要找机会还了。
======第14章======
三个月后,燕北某军区医院。
方前进拿着一份文件,穿过走廊朝尽头的病房走去。
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进来。”
听见里头传出沈长安的允许,他才推门进去。
病床上,整个左手臂被纱布缠绕,脸颊还带着擦伤的沈长安正看着书。
方前进将文件打开后和笔递过去:“营长,这个需要你签个字。”
沈长安接过,没有急着看,而是拿出一封信:“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个送去收发室。”
方前进一看,上面收件地址写着沪南……
是给陆晓梦的。
“是!”方前进敬礼接过。
看着沈长安认真看文件的模样,不由想起三个月前。
沈长安本想去沪南找陆晓梦,不想路上突然接到紧急任务,去边境配合公安抓偷渡犯,险些被炸死……
“想什么呢?”
不悦的话语让方前进回过神,慌忙接过签好字的文件后敬了个礼走了。
病房再次回归寂静,沈长安靠着枕头,望着窗外出神。
每天在脑子里描绘陆晓梦的模样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可他就是想不起她的眼神。5
两人之间那么多误会,或许她离开时,心里一定是有怨的。
隐隐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沈长安皱眉,反感这种从没有过的烦躁,却又有丝说不出的不舍。
良久,他才阖上眼,将所以情绪捱在心里。
……
几天后。
沪南,邮电局。
陆晓梦背着装满信件的包走了出来,蹬上自行车去送信。
天气已经回暖,但从江边吹来的风还是有丝凉意。
十几分钟后,她将自行车停在县医院门口。
等到了药房,才从今天的第一封信拿了出来:“小梅,你姐姐来信了。”
正配药的小梅一听,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儿跑过来:“可算来了,我都等大半个月了。”
里头的其他几个护士不由看向陆晓梦。
她穿着绿色的制服,带着袖章,头上戴着大檐帽,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整个人俏丽的跟花儿似的。
因为来往送信,又经常来拿药,大家也都熟络,也忍不住打趣几句:“晓梦,有对象没?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
“是啊是啊,你看内科的张医生咋样?”
“张医生就算了吧,他二十九岁的年纪,长了个四十岁的脸,还不如昨天来看病的一个小战士,虽然黑了点,但模样周正,又是个当兵的,多好!”
听着她们的话,陆晓梦没有回应。
谁会想到,她是个已经离了婚的女人。
她也没有逗留,确认没有信件遗漏,打了招呼便走了。
跨上车,陆晓梦翻找着翻找着离县医院比较近的收信地址。
刚拿出来一叠,第一封上面的收信人让她目光一滞。
收件人:陆晓梦。
而寄件人是……沈长安!?
以为早已平静的心突然开始狂跳,连呼吸都不自觉乱了起来。
沈长安给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
离开阳山村后,她几次险些忘记了自己重生,甚至忘记了自己曾和他有过纠缠,可这封信却像把钥匙,打开了她准备尘封的所有过往。
就在陆晓梦出神时,身后突然沈言墨的声音。
“晓梦。”
‘砰’的一声,手里的信全掉在了地上。
她回过神,俯身要捡起。
一只大手先一步捡起了沈长安寄给她的信。
======第15章======
“沈长安?”
沈言墨念出上面的名字,语气间多了丝微不可察的警觉:“谁啊?”
不少女学生在上山下乡中结婚生子的事儿不少,让他不自觉去想陆晓梦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
陆晓梦接过信,胡乱塞进口袋:“你怎么在这儿啊?”
察觉到她刻意的闪躲,沈言墨也没有追问:“来看望一个朋友,没想到遇上你,晚上有空吗?要不去我家吃饭?”
“不用了,我爸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我得照顾他,我先走啦!”
说着,陆晓梦把信都捡起来放进包里,蹬着车就走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沈言墨眼神渐深。
沈长安,这名字这么看都像个男人……
夜深。
台灯照着桌上的书信,陆晓梦展开沈长安的信,一眼便被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惊艳。
他的字原来这么好看……
“陆晓梦:你离开已经三个月,在此前徐队长已将所有误会解开,唐婉艳和曹明华固然有错,但最大的错在我,我对夫妻感情及责任过分松懈,缺乏信任……”
看着看着,她红了眼,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哪是信,分明是份请罪的汇报。
想起沈长安那不苟言笑的脸,陆晓梦心里百感交集。
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拿起笔开始写回信。
次日。
天刚亮,陆晓梦就换好衣服出门去邮电局。
将寄给沈长安的信交给负责揽信的小田,便拿上分配下来的信骑着车走了。
见那身影远去,站在楼梯口的沈言墨才朝小田走去:“小陆。”
小田闻声转身:“沈主任,有什么事吗?”
“看你拿这么多东西,我正好要去收发室,帮你拿点吧。”
说着,沈言墨把她手上一沓信拿走。
小田受宠若惊,忙不迭地道谢,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沈言墨平时哪会管他们这些基层的事儿,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大方……
进了收发室,沈言墨趁小田不注意,抽走最上边陆晓梦的信后径自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他直接撕开了信封。
视线一扫,脸色顿时变了。
沈长安居然是陆晓梦的丈夫!?
原来她跟那些在插队中结婚的知青一样,也找了个乡下男人!
妒火顺时烧上沈言墨的心。
他捏着信,大步走向书桌,拉开抽屉,拿出被陆晓梦还回来的钢笔。
“怪不得你不肯接受我,原来早就有别的男人了。”
沈言墨低喃着,几乎要将钢笔碾碎一般紧握着。
他家世模样都不错,又喜欢陆晓梦八年,居然比不上一个没文化没北京的乡巴佬!
与其说是嫉妒,倒不如说是不甘,不甘于自己输了一个和自己天差地别的男人。
半晌,平息胸口的火后,沈言墨拿出火柴。
擦燃琅嬛付费整理一根后将信烧了个干净,而后拿出纸笔,按照陆晓梦的字迹落笔。
转眼四月,沪南的雨多了起来。
送完信回单位报到的陆晓梦看着正在整理信件的小田,离开的脚步一顿:“还没有我的信吗?”
小田无奈地看向她:“晓梦,你都问了一个星期六,真没有,要有的话,我会第一时间给你的。”
陆晓梦有些不好意思:“好……”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和担忧,她捏着帽子离开。
刚走到外头,便看见沈言墨跨着二八大杠在门口等着。
他扬起个温柔的笑:“晓梦,我送你。”
======第16章======
陆晓梦一顿,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不用,我家也不远,自己走回去就行。”
说着,径自朝家走去。
也不知道沈言墨哪来这么大的毅力,三天两头等着她下班送她。
沈言墨索性也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小跑几步跟上:“我是不是哪儿让你不高兴了?还是说,你很讨厌我?”
闻言,陆晓梦面露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帮我找了这份工作,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沈言墨垂眸,眼底的落寞遮都遮不住:“可我觉得,你一直都不让我靠近。”
陆晓梦一噎,蹙眉沉默。
这几个月,除了这份工作,她一直婉拒他的各种礼物和邀请。
一来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在回应他的感情,二来自己毕竟是离婚的女人,免得给他带去麻烦。
思来想去,帽子已经摘了几个月,她觉得应该可以不用继续瞒下去了。
陆晓梦深吸口气:“沈言墨,其实我在下乡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一辆军绿吉普突然从后面急速驶来,直冲两人。
“小心!”
沈言墨忙将吓住的陆晓梦护在怀里,快步后退。
可车子就在两人面前立刻拐了个弯,停在了路边。
看着陆晓梦泛白的脸,沈言墨面露愠色,朝车子质问:“你怎么开车的?”
‘咔’的一声,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跨了出来。
沈言墨愣住,诧异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军人。
他一身挺拔的军装,几乎一米九的个儿,刀刻般的眉眼凝着与生俱来般的威严和冷厉,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就已经让人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
望着几步外的男人,陆晓梦空白的大脑猛然回神。
沈长安!?
沈言墨察觉到什么,直接把怀里的人往后护:“晓梦,他是谁?”
“陆晓梦。”
沈长安紧绷的薄唇轻动着,吐出的话铿锵如下达命令:“过来!”
陆晓梦慌忙挣开沈言墨,窘迫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目光却望向沈长安:“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她非但挣开自己,还去回答别的男人的话,沈言墨脸色一沉。
沈长安只觉眼前两人站在一块,比不是满环的靶子还要碍眼。
“过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已经夹杂了丝不耐。
陆晓梦呼吸微凝,脚步不自觉地就往他那儿去了。
可刚走两步,手就被沈言墨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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