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知枝松了口气,以为九公主已经逃走的时候,她竟然又回来了。那接亲使见到她那一刻,哭着跪下了。“九公主,您救了我们这些人的命啊!”当然,哭完以后,他立刻吩咐手下那些人寸步不离九公主。
这辈子都别再回盛京了。”
秦飞羽扑到宋知枝怀里,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宋知枝拍拍秦飞羽的背,“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趁着送亲使喝醉了,你必须赶紧走。”
“我在宫里以死相逼,父皇用母妃的命威胁我,说我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北金。”
“不听他的。”
“他说我不嫁,北金和大荣就会开战,到时成千上万的将士战死,百姓流离失所,我就是大荣的罪人。”
“你信你七哥,真要打起来,咱们也不会输。”
秦飞羽抹了一把眼泪,退开一步看向宋知枝,“可七哥把我放走了,父皇不会饶了他。”
宋知枝叹了口气,“你七哥厉害着呢,他让你走,定是心里有主意,你不用替他担心,赶紧走吧。”
秦飞羽还是忐忑,宋知枝便拉着一匹马出来,催着她赶紧上马。
“快走!错过今日,你就没有机会了!”
秦飞羽抓紧缰绳,再深深看了宋知枝一眼,一咬牙催着马往外走去。
确定秦飞羽离开了驿馆,宋知枝才回去,进屋见祁琅正倚在西窗喝酒。
“她走了。”宋知枝走过去道。
“嗯。”他又仰头灌了一大口。
“其实你是故意灌醉送亲使的,本来就有意放九公主离开,对吧?”
祁琅嘴角扯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更趁着神色清冷。
外人都道他心硬如铁,可他的心也有软的地方,也有暖的时候。
他会带着千军万马去救她,也会顶着杀头之罪放九公主这个妹妹离开。
仔细想想,他的痛苦、疯狂、狠心,皆是源于他太重感情了吧。
“我想尝一口。”她小声道。
祁琅回头看她,用眼神问她想要什么。
宋知枝指了指他手里的酒壶,“烈酒吗?”
祁琅嘴角勾起,将宋知枝揽到怀里,而后将酒壶递到她嘴边,慢慢抬起,往她嘴里倒了一小口。
确实是烈酒,辣的宋知枝直吐舌头。
祁琅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着,让宋知枝心也跟着颤动不已。他的怀里很暖,还有她熟悉且贪婪的味道,她舍不得离开。
其实想想,好像是他一次次把她推开,而她又着魔似的一次次重新陷进去。
她小小叹了口气,转身趴到他怀里。
“怎么了?”
“醉了,都怪你让我喝酒。”
“宋知枝,你什么时候学会耍赖了?”
他低低笑着,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顺着他嘴角流下,流到喉结,在那里润湿。
宋知枝嗅着酒味,像是有馋虫蛊祸一般,仰头在那儿舔了一下。
他身子僵住,喉结滚动。
她踮脚吻住他唇角,两人呼吸交缠,越来越炙热……
然下一刻,他将头别开了。
她也一下清醒,慌乱的退开。
这时外面有宫女喊道:“不好,九公主不见了!”
当晚,驿馆闹翻了天。
接亲使指责祁琅把九公主放走,而祁琅一副喝的醉醺醺的样子,表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人是在镇北关丢的,祁主帅,你以为你能逃脱责任?”那接亲使气得全身哆嗦。
祁琅冷呵了一声,“你回京报信,说我放走了九公主,责任都推我身上,你怕什么?”
“我……”接亲使咬牙,即便把事推给祁琅,他自己也难逃罪责,况他可没有祁琅的背景,“先找人,实在找不到,再给朝廷送信。”
当晚全城搜查,没有找到人,第二天出城找,更是了无音讯。
西屋里,祁琅一脚踢在桌腿上。
“你脑子进水了,既然跑了,为什么要回来?”
宋知枝也是不解,“九公主,我跟你说过,只那一次机会,你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九公主低头又哭了起来。
祁琅气得又踢了一脚,“哭有屁用!”
九公主仍是哭,什么都不说,直把祁琅哭得气走了。
宋知枝在她身边坐下,长叹了口气,“九公主是不想连累旁人吧?”
九公主抹了眼泪,勉强止住哭泣,道:“其实想想……也挺好……三皇子的侧妃……这一辈子荣华富贵就不愁了……”
宋知枝转身搂住九公主,“傻姑娘,你不能太善良,不能太懂事,这世道就喜欢欺负好人。”
“宋姐姐,你就是好人。”
“……”
“但你比我幸运,你遇到了我七哥,他会保护你不被这世道欺负。”
第一百八十章原来是小哭包
大荣这边送亲的队伍到了,但北金那边接亲的还没有到,因此需在雁归城多逗留一些时日。
春节过了,这日是十五,宋知枝出钱买了几头猪,几头牛和羊,宰杀后送到镇北军大营给将士们过节。
九公主是跟宋知枝一起过来的,晚上留在军营和将士们一起用晚饭。
军营当间生了一堆篝火,火上烤着整只的羊肉,香气四溢下,将士们围着篝火喝酒吃肉。
江远卸了一条羊腿,送到宋知枝和九公主跟前。
“我七哥呢?”九公主问。
“主帅还在朔西。”江云一边片肉一边说道。
九公主撅了噘嘴,“他是不是还生我气呢?”
宋知枝摇头,“不会的。”
“我走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他会来送你的。”
“算了吧,我怕我会哭,不吉利。”
“嗯。”
这时魏天过来,手里拿着酒杯,“夫人,将士们让我代他们谢谢您,还有之前您带着粮食出关救人,将士们是十分敬佩的。”
宋知枝让江远帮她倒了一杯酒,“其实应该是我谢谢大家,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早就命丧北金军营了。”
说着,她干了这杯酒。
魏天见此,赶忙也干了。
魏天又倒了一杯,转而看向九公主,神色沉重,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敬了一下,仰头把酒喝干,然后就回去了。
能说什么呢,此次和亲,大家伙都窝着一口气,但又没办法。
九公主小小叹了口气,“我大荣山好水好,人也好。”
“九公主……”
“所以啊,我不后悔回来。”
又过了十余日,北金的接亲队来了,还是三皇子亲自来迎接的。
但宋知枝私心希望他能来的再晚一些,再晚一些。
这日风和日丽的,宋知枝帮九公主装扮好,画上精致的妆容,穿上大红的喜袍,盖上红盖头,送她出了驿馆。
宋知枝还是舍不得,于是坐上马车,打算送她出关。
“宋姐姐,我七哥没来吗?”
“没。”
“他还是气我。”
“往后日子还长,你们兄妹总有再见的时候。”
“你帮我跟他说对不起。”、
“好。”
秦飞羽靠着车厢,道:“我第一次见七哥是在御花园,当时太子和三皇兄四皇兄将他围在中间,戏笑着骂他是贱奴,还拿石子砸他。他就站在那儿,任他们砸,额头都破了,血流了一脸。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什么身份,只是觉得他好可怜,于是冲上去,挡在他面前,本来想制止三位皇兄欺负人,但他们没收住手,将我额头也砸破了。”
“后来,我长大一些才想明白,七哥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他就是故意搞的头破血流的。那天他拉着我去了上书房,来到父皇面前,说是给父皇请安,但这副样子,父皇怎么可能不问。他便说自己是贱奴,活该被主子们欺负。父皇一听怒了,问他谁骂他的,他才说是三位皇兄。”
“父皇大怒,将三位皇兄叫来,严厉斥责了一顿,还让他们一人领十板子。”
“我父皇女儿多,我母亲又不得宠,我也就不得父皇重视,我们母女俩在宫里生活的挺艰难的。那次七哥带着我去见了父皇,还说是我救了他,父皇这才注意到我这个女儿。之后七哥经常带我去见父皇,慢慢的我得到父皇重视,我母妃复宠,我们母女俩日子才好过了。”
“这次和亲,其实离开宫的时候,我没有那么怕,因为我知道七哥一定会帮我。他果然帮我了,但我又想我已经长大了,也该为他挡挡风雨了。”
宋知枝拉过秦飞羽的手握住,“九公主,往后的日子,你得咬着牙挺过去,但挺不过去的时候,一定要给你七哥传个信儿,他会帮你的。”
秦飞羽转头看向宋知枝,突然凑到跟前,小声喊了一句:“七嫂。”
宋知枝一愣,“我不是。”
“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
来到镇北关,路两旁,城楼上,将士们列队整齐,但本该喜庆的氛围,大家伙却一个个神情严肃沉重。
秦飞羽站在马车上,撩开盖头,冲将士们挥了挥手,笑得十分灿烂。
出了关,北金的迎亲队已经在等候了。
那个打马在前的应该就是三皇子了,据说比秦飞羽大十来岁,八字胡,倒不是满脸脓疮,但也确实挺丑的。
他坐在马上,并没有打算下马来迎接,一脸的傲气,但在看到秦飞羽走来时,斜眼溜了她身材一遍,样子十分猥琐。
宋知枝皱紧眉头,眼看秦飞羽上了北金的马车,也只能沉沉叹了口气。
往回走的时候,宋知枝看到城楼上站着个人。
她进城后走上城楼,走到祁琅身边,陪着他目送北金接亲队走远,直至消失在茫茫沙漠中。
“送亲队本该送到北金都城的,但双方不知怎么说的,只送出关就回来了。”宋知枝这话里透着深深的担心。
“祁府被满门抄斩后,我被义父送进宫,那些皇子和公主们每日轮番欺负我。那日在御花园,我被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围住,他们骂我,用石子打我,一如从前,宫女太监们在一旁冷眼看着,路过的妃嫔只当做笑话,没人帮我,血迷了我的眼睛,这时小九跑过来,伸开双臂,用小小的身子挡在我身前。”
“所以从那一刻起,他认了她这个妹妹。”
祁琅闭了闭眼睛,“这丫头没有继承皇家人的自私冷漠,她终究成了牺牲品。”
宋知枝拉住祁琅的手,“你也不是自私冷漠的。”
“呵,我除了自私冷漠,比他们还多了一样好的,那就是狠。”
宋知枝挑眉““你这么狠,怎么还哭?”
“谁哭了?你眼睛瞎了吧?”祁琅气得跳脚。
宋知枝歪头仔细瞅瞅,“眼睛分明红了。”
“那是风沙吹的!”
“哦。”
“你哦什么哦,不信我说的话?”
“信啊。”
“分明是不信!”
宋知枝扑哧笑出声,“反正风沙是挺大的,我也迷了眼,眼睛都红了,跟你一样。”
“哼。”
“不过我真的哭来着。”
“宋知枝!”
宋知枝跑,祁琅一把将她拽怀里,睁着大眼睛,非要她看清楚。
“哭没哭?”
宋知枝笑得不行,双手搂住祁琅脖子,小声道:“我其实不止一次看到过你哭了,原来祁大主帅,人称铁面阎罗的大奸臣,其实私下里是个小哭包。”
第一百八十一章九公主惨死
入夜,乌云滚滚,像是要下雪了。
镇北关城楼之上,守城的将士正在换班。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那是什么?”
远处一深色的影子正在蠕动,在昏沉的夜色下,实在看不清楚。
一守卫点燃火把,用力朝那边扔过去,借着闪过的火光,他们勉强看清。
“好像是个人!”
几名守卫举着火把出了城门,待走得近来,发现是个女子,还穿着绯色的宫装,背上插着两支箭,正艰难的往前爬,后面拖了一地的血。
看到他们,宫女神情惶恐的嚷道:“快、快救九公主!”
驿馆内,宋知枝正要睡下,听到外面有急匆匆脚步声来。睡在她对屋的祁琅披着大氅匆匆往外走,宋知枝忙追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
祁琅脸色难看,只道:“你先睡吧。”
祁琅说完就走,宋知枝更加不安心了。
“我跟你一起。”
祁琅定定看了宋知枝一眼,“去穿上大氅。”
北地夜里尤其冷,疾风如刀能把人骨肉给割碎了。
宋知枝穿好大氅,随着祁琅一起出了驿馆,但见一队人马已经候在外面。她不明所以,被祁琅抱上马,接着疾驰而出。
此时天空突然一声闷雷,宋知枝被祁琅包裹的严实,这时往外瞅了一眼,才发现他们已经出关了,正走在沙漠里。
左右身后的镇北将士们,一个个神情沉肃,让人猜不透什么。
许久,一行人停下。
宋知枝又被祁琅抱着下了马,她站稳脚后,先仰头看了祁琅一眼,见他脸色竟有些惨白。而他身后的将士们仿佛定住了一般,沉痛的看着前面。
风吹过,带来一股子血腥气。
宋知枝钝钝的转身,此地是云镜湖,昏沉沉的湖面上浮着几具尸体。一道闪电划过,瞬时照亮湖面,宋知枝借着这一眼,看清那几具尸体,不由脚下一软。
皆是女尸,皆衣衫不整,当间那一具还穿着大红的喜袍。
宋知枝靠到祁琅怀里,这才发觉他的身体绷得很紧,胸腔剧烈的鼓动着。
“不会的,不会的……”
她是大荣九公主啊,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她!
一定不是她!
不等祁琅下令,将士们已经下水,很快将几具尸体拖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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