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喻又想起新婚那天，他逼问她，蒋横山对她做什么了。他没说话，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又低头下来蹭蹭她的额头，说：“老婆，那我走了。”沈景沉收拾了一下，自己独自一人走了。很快楼下就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静悄悄的黑夜里，他们像两只动物一样，紧紧的靠在一起，相拥而眠。
而顾喻在沈景沉睡着之后，却睁开眼睛，有些失神的看了天花板半晌。
她没有想起沈景沉，反而记起她没了父亲那一年，受过的苦，父亲死后，母亲因为受不了而自杀，妹妹不见，而害了她父亲的那个人，如今倒是成了对她不错的善人。
所以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大概就算善意。
顾喻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
……
顾喻往陈氏去的多了，公司里的人也就多多少少认识她了。
丁业敏跟顾喻聊得不少，再加上顾喻嘱咐她多照应照应叶晨曦，一来二往，她俩也渐渐熟了起来。
顾喻似乎很喜欢看公司的业务，反正市场部的资料，她每次一来，都会随意的翻上不少。
丁业敏看在她身份的面子上，也从来不阻止她。
顾喻反正也不工作，看了也就看了。
“丁经理，之前听说你差点要走，怎么又留下来了？”
“公司给涨薪了呗，谁跟钱过不去啊。”丁业敏道，“只要钱到位了，一切好说。”
顾喻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丁业敏觉得她的表情有点意味深长，可仔细一看，却又分明寡淡，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是啊，谁都爱钱。”
丁业敏道：“蒋小姐，我其实觉得，小陈总应该很喜欢你。他在你面前，就很黏人，对外人就是个活阎王。”
顾喻想了想，极淡的弯了下嘴角，像是欣喜，可又像是别的意思，情绪似乎有些沉重。
第二天一大早，沈景沉催促她起床时，顾喻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就又闭上了：“今天我不想去了。”
“今天去，不然有客户要逼着我喝酒，给我送美女。”沈景沉道，“你在我边上，他们能收敛点。”
顾喻淡淡道：“我真的不想去了。”
“你再睡五分钟，我来喊你。”他也不打算妥协。
“所以我是一点自由都不配拥有吗？”顾喻的声音哑了几分。
这句话，让沈景沉愣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额头，“老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不想去。”
“行，那就不去了。”沈景沉没有再强迫她，只说，“我也不是强迫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一块。只是我不能不去工作，我想快点独当一面。等我有能力了，一切就都好了。”
快点独当一面是为了什么呢？
沈景沉稍微有点好，顾喻就感觉到自己蠢蠢欲动了，她有点怕了，怕自己又喜欢上他，那是一条不归路。
顾喻心绪不宁，刷手机时，却看见温湉更新了条朋友圈，地址是在国内，在某知名大学，参加国际辩论赛。
那个城市离A市不算近。
顾喻觉得现在照片上的温湉，容光焕发，已经没有当时的怯懦感了。
阅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她想，人类的自卑怯懦，大抵还是来源于未知的事物太多，一旦见多识广，就不会再这样了。
顾喻沉思片刻，跟她说了声加油，那边没有回。
只不过，几天以后，温湉却主动给她打电话，约她吃饭。
顾喻淡淡的拒绝了。
温湉笑了笑，说：“老师你放心，我回来不是为了找他的，我只是来看我父亲，我们一家最近搬到A市了，比赛后就两天假，我后天就出国。”
顾喻道：“比赛怎么样？”
温湉却自顾自倔强的道：“程老师，我不会再要他了。哪怕他扶持我父亲做生意，让我们家庭步入小康，缩小了我和他的差距，我也不会再要他了。”
078
顾喻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脚扭了的那天，她在沈景沉办公室里，隐隐约约听见他的下属汇报了一句“温先生资金短缺”。
她当时云里雾里，这下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温先生”。
顾喻又想起，许久之前陈母问她，一个女孩子，是不是父母厉害，才会有底气。
她说是这样的，父母有本事的人家，女儿都不会自卑，不会唯唯诺诺，反而会活得很灿烂、很阳光。原生家庭对一个孩子的影响，真的很大。
想必沈景沉一直介怀，陈国山介意温湉家庭背景的事情，才会这么拼。
“蒋老师，你们过得好不好？”她那边又开口问道。
“不算好，也不算不好，寻常人过日子的过法。”结婚以后的沈景沉，就不会像跟温湉谈恋爱时那样，随时都能准备出点小浪漫。没有任何惊喜，大多数时候，就是过日子。
现在他偶尔会忘了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衣服篓子里，也偶尔洗完澡以后，水滴得哪里都是，害得有强迫症的她不得不把地擦一遍。也偶尔帮她解决点小问题。
也许沈景沉在外面，还可以被其他女人叫做男神，可是一旦回到这个家里，顾喻半点这种想法也没。
沈景沉只是一个霸占了她丈夫这个称谓的男人。
温湉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把电话给挂了。
顾喻倒是给她发了一个红包，祝她比赛拿奖。
沈景沉这两天出差去了，今天下午回来，要她去接人。
顾喻看在叶晨曦跟他一起的份上，按时到了机场。刚一下飞机，小姑娘就跑到她身边来跟她告状，“导员姐姐，你老公在路上被人要了微信，他没有拒绝，还加了。”
沈景沉凉凉的扫了她一眼，叶晨曦就咬着唇不敢说话了，谁叫这是她的领导呢？
顾喻皱眉道：“你为什么要欺负她？”
“有你这么护着，我哪里敢。”沈景沉上来勾着她的肩膀说，“老婆，我就有点搞不懂了，你怎么对这姑娘这么好？好到有些不太对劲，我怎么觉得你每次给我送饭，主要还是为了给人家送呢？”
顾喻心下微沉，不动声色道：“我跟她有缘，她又是我的学生。”
沈景沉琢磨了一会儿，也就没有多问。
顾喻本来想问问叶晨曦这几天吃得怎么样，辛不辛苦之类的话，这会儿也就没有问了。而是默默的打算提着她的行李上车。
刚握到行李箱的杆子，沈景沉就率先一步把箱子给提了起来：“我来。”
车子他也没有让她开。
沈景沉先把叶晨曦送回了公寓，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的把顾喻往床上推。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出一趟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对老婆做这些。
沈景沉的鼻息很重，已经忍受到了极点，他伸手拉开一旁的抽屉，脸色却变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种关键时候，没有道具了。
沈景沉这会儿简直想开口说脏话，忍耐了许久，才黑着脸从床上起来，又把顾喻的衣服给整理妥当，说：“老婆，我们去趟超市。”
顾喻的腿还疼，不太愿意走路。
沈景沉想了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
顾喻坐在购物车里，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沈景沉倒是神色坦然的推着她，时不时放几样零食或者生活用品进去。
顾喻不太吃零食，其实家里的零食大部分她都拿去学校分了，可是他却很喜欢买，一次买一堆。
“够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要是想当我女儿也行。”他想到什么，愉悦的挑了挑眉，“回去爸爸就给你喂奶。”
顾喻直觉他想的不是什么正经的事。
“你哪儿来的奶？”她皱眉道。
“你说呢？”沈景沉愉悦的低笑了两声，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顾喻听完后，整张脸都红的厉害，旁边人又多，只好淡定的咳嗽了一声。
他心下一动，低头咬了咬她的嘴角，下一刻几乎就要往唇中间移去。
“有监控。”
“怕什么，被拍到了人家也只是祝福我们。”沈景沉还是亲了上去，喃喃说，“悦馨姐，别忘了，我们是夫妻。做什么都是合法的，不管谁看到都没什么。”
几分钟后，两个人走到了保险套的货架旁。
温湉从角落里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面前一对男女，女人坐在购物车里面，有几分不自在，身后的男人在推着她，两个人在挑夫妻生活的用品。
她整个人愣在原地，浑身僵硬，会觉得像是被冷水淋遍了全身，有些难以置信会看到这一幕。
079
温湉看见，沈景沉伸手拿了三四盒，往车里丢。
顾喻却只留了一盒，把其他的给放了回去。
“你这给我留一盒，打发要饭的么？”沈景沉对这相当的不满意，冷着脸抗议道。
顾喻道：“用不了这么多。”
沈景沉不以为意，道：“你要放开来让我撒欢，这点都不够用。”
“你挺自信。”顾喻无语。
他嘲道：“你还不就是喜欢我弄你，每次都水漫金山。”
顾喻就不理他了，只觉得眼前有一道视线一直看着自己，她视线微抬，然后就看见了温湉。
她的脸色很白，看着像是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手上拿的纸巾，被她用力的握着，握得包装上出现了几条鲜红的印子，纸巾包装几乎也变了形。
沈景沉顺着顾喻的视线一抬头，也看见了温湉，原本打闹的笑意不见了。
“好久不见。”温湉缓了好一会儿，才扬起一个很好看的笑容，跟沈景沉打招呼。
沈景沉却连理都没理她，只看着顾喻道：“老婆，还是选择香蕉味的？”
顾喻没吭声。
“你喜欢香蕉味，那就拿香蕉味吧。”沈景沉自顾自说，“咱们赶紧回去，忍了好几天了。”
顾喻只盯着他的侧脸，发现他的下颌线有点紧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了温湉。
他把她从购物车里抱下来，一手扶着她，心不在焉的说：“我们去结账。”
沈景沉拉着顾喻的手，从温湉身边擦肩而过，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冷冷的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很难想象，这之前是一对情侣。如果不是她知道之前，她甚至觉得，他们是一对仇人。
到结账台付钱的时候，顾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温湉蹲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放下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坦荡多半，都是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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