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飘来的一阵香味，是他最喜欢的排骨粥的味道，很熟悉。那是只有严思才能做出来的味道。掀开被子下床，周致亭缓缓下楼，朝着厨房走去，心跳忽然控制不住地加快，带着一丝希期，同时又有些害怕。直到，他看到厨房里站了一个女人。她如瀑布一般的及腰长发披散在身后，穿着白色蕾丝的连衣裙，因腰间系了一条围裙，带了一丝烟火气，就像落到凡尘的仙女。
沈父病倒了。
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让他的身体彻底地垮了下来，醒来时更是谁也不认识了。
不认识周致亭，更不记得他有个女儿，叫严思。
看着这样的沈父，周致亭心中涌上难言的疼痛，除了代替严思照顾好沈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一个星期后，沈父出院了。
周致亭让助理查到了沈父之前住的养老院，便将他送了过去，同时请了院里的专业陪护二十四小时照顾沈父，并叮嘱有问题随时与他联系。
原因无他，只因这里是严思曾经选的。
养老院的负责人在新闻里见过周致亭，也知晓严思和他的关系，因此对他十分殷勤。
“我太太之前经常来这里吗？”周致亭看着远处由护工陪着晒太阳的沈父，沉声问道。
负责人立刻回答：“是的，沈老爷子之前在我们这里住了三年，沈小姐几乎每周都会过来陪老爷子。”
周致亭没再说话。
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几乎很少回家，大多数的时间不是在公司，就是和凌文珊在一起，根本就不关心严思的情况，更不知道沈父生了病。
严思从小丧母，只有沈父一个亲人，那个时候，她一定很难过，也很害怕吧？
可他，却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任由她独自一人面对风雨。
他真的是个混蛋。
办完养老院的事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周致亭打开灯走进去，看着屋子里熟悉的家具陈设，他忽然有些恍惚。
失神间，他仿佛看到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严思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惊喜地小跑着过来。
“阿豪，你回来啦！”她笑得眼睛弯起，“我做了你爱吃的菜，就等你回来了！”
说着，严思就要朝厨房走去。
周致亭忍不住伸手去抓她，却不料抓了一手空。
再一眨眼，“严思”已然消失不见。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抬眼看了看空寂得没有第二个人的屋子，只觉心口处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一般，又冷又痛。
他转身缓缓上楼，推开了他们的卧室，墙壁上挂着的巨大的婚纱照便跃入眼底。
照片上，身穿着白色婚纱的严思挽在他的臂弯里，明艳美丽，那灿烂的笑容里满是幸福。
他走过去，抬手抚在了她的脸上，再一一地经过她的眉眼，鼻子，嘴唇……
巨大的悲痛也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袭卷而来，将周致亭整个人从头到脚地笼罩住。
他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冰凉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疯狂涌出，心跳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医生宣布严思死亡时，他没有流泪。
他亲自举办她的葬礼，不眠不休守灵三天三夜，他也没有流泪。
之后看着她从一具冰冷的躯体变成骨灰再到下葬，他还是没有流泪。
可这一刻，看着她的笑颜，触摸着她的照片，周致亭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了。
他抵着墙壁下滑，而后半跪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发出压抑到了极致的哭声。
他从未想过，失去严思，会让他这么痛。
仿若身体里的骨头与血肉被人一寸寸地剥离，无穷无尽，令他痛不欲生。
第十五章他不配
整整一个星期，周致亭都没有去公司，更没有出门一步。
他无法停止自己对严思的思念，屋子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严思的气息，有时候，他甚至还会看到严思的身影。
看到她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剧，看到她替他准备早餐，看到她和他躺在床上，轻轻柔柔地叫他“阿豪”……
如果这是一个梦的话，周致亭宁愿自己不要醒来。
直到这天下午，助理李九晨忽然打来了一个电话：“周总，您交待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周致亭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交待了让李九晨将严思之前租的那套房子给买下来。
严思曾在那里住过，他不愿再有别人踏足，抹掉属于她的痕迹。
拿到李九晨送来的钥匙后，周致亭洗了个澡，换了套英伦风的西装，款式和颜色都是严思喜欢的。
半个小时后，周致亭站在了严思住过的小房子里。
这是他第三次来，却是第一次觉得这里真的很小，小到他一眼就可以看清全部，他无法想象严思和沈父是怎么在这套小房子里住了那么些天。
因为房子小，东西并不多，周致亭很轻易地就找到了严思的手机。
充上电开机，用两人的结婚照作的屏保便率先出现，周致亭的心忍不住被刺痛，他深吸一口气，才解除锁屏进入桌面主页。
在看到严思相册里的照片时，周致亭整个人被狠狠地震住了。
相册里，除了他们两人的合照，剩下的便全部都是他的单人照了。
有工作时的，吃饭时的，看书时的，睡觉时的……
照片从模糊到清晰，从青春年少到日渐成熟，年限长达十年。
纪思霖说得对，他真的配不上她。
他不配得到严思这样的爱，活该要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退出相册，周致亭发现信息栏里还有未读的信息，点进去一看，发现竟都是凌文珊发来的——
“娇娇姐，我觉得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讨人厌就该早些离开，有些人不属于你了，就该早些放手。”
“娇娇姐，阿豪说，等到和你办好离婚手续，就立马和我结婚，结婚仪式就定在最浪漫的法国巴黎。”
“娇娇姐，阿豪……”
看到这一条条的信息，周致亭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几乎没多想，立刻给助理李九晨打了一个电话，声音格外冷酷：“马上取消掉公司里所有和凌文珊的商业合作，还有将之前你查到的那些凌文珊的资料匿名给媒体。”
“好的，周总，我马上去办。”
挂掉电话，周致亭握紧严思的手机，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上面，懊悔到无以复加。
他怎么会一时鬼迷心窍，为了凌文珊那样的女人，伤害了严思，伤害了那个全世界最爱他的女人，更让她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该去忏悔，该去跪在她的面前，求得她的原谅。
傍晚，天气格外阴沉，道路两旁的路灯也都还没开。
周致亭一路猛踩油门，车速极快，以致于看到转弯路口处迎面开来的车时，根本来不及踩下刹车。
紧急之下，他飞快地转动方向盘，避开了与那辆车相撞，但还不等他喘口气，他的车便猛地撞向了一旁的建筑！
嘭——
第十六章严思，你回来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周致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此时竟在家中，在他和严思的婚房里。
他有些茫然地坐了起来，想起自己之前出了车祸，忙将全身都检查了一下。
身体完好无损，连一丝疼痛感也没有。
难道，车祸只是他的错觉吗？
空气里飘来的一阵香味，是他最喜欢的排骨粥的味道，很熟悉。
那是只有严思才能做出来的味道。
掀开被子下床，周致亭缓缓下楼，朝着厨房走去，心跳忽然控制不住地加快，带着一丝希期，同时又有些害怕。
直到，他看到厨房里站了一个女人。
她如瀑布一般的及腰长发披散在身后，穿着白色蕾丝的连衣裙，因腰间系了一条围裙，带了一丝烟火气，就像落到凡尘的仙女。
周致亭突然看痴了，眼眶几乎控制不住发红。
是严思啊……
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呼唤吗？
一场车祸，换回了她……
这时，严思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来，看到周致亭，她灿然一笑，如同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明媚到让人不忍直视。
“阿豪，你醒啦，是不是已经好多啦？”说着，她放下手中的勺子，转身朝她走来。
看着她，周致亭仿佛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扑嗵、扑嗵、扑嗵……
严思站到他的面前，微微踮起脚摸了摸他的额头。
她的手很暖，也很软，覆在他的额头上，有种说不出的触感，就好像抚在他的心上一般，足以让他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
周致亭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但他不敢眨眼，也不敢呼吸，就怕下一刻，她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这样的周致亭让严思感到有些意外，随后便调侃他道：“不就是发个烧吗，而且现在已经退了，你怎么看起来就像要哭了一样，阿豪……”
不等她的话说完，周致亭已经用力将她抱进了怀里，如同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阿豪……”严思不明所以，也被他抱得有些痛。
周致亭却还是没有放开，声音沙哑而哽咽：“娇娇，不要离开我。”
不要再离开他。
那种日日夜夜心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痛苦，他承受不了。
失去她，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爱她。
“娇娇……”周致亭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放开她，只见严思的面容突然开始变得模糊，他脸色顿时煞白。
“娇娇！”他伸手去抓她，不料却抓到了一场空。
严思的身体已经一点一点地变为透明，最后消散在了空气中。
看着这一幕，周致亭吓得心跳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而他的眼前，厨房里的东西也开始一样一样的消失，随后是客厅，然后是整个别墅都消失不见。
如同世界坍塌。
周致亭惊恐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切最终变得一片黑暗，再也不见严思的身影，他几乎崩溃。
“娇娇！”
“严思！你回来！”
“不要离开我！”
“不要！”
他一声一声地喊着，却只听到了自己的回声，心中顿时绝望无比。
这时，有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
第十七章你不配
“阿豪，你醒醒……”耳边传来的声音很轻很柔，却根本就不是严思。
周致亭的意识渐渐回笼，随后他睁开眼，看到了凌文珊。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恍然，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想到严思，周致亭的心猛地痛了起来。
凌文珊见他醒来，十分惊喜，她用力地握紧他的手，红着眼颤声说：“阿豪，你终于醒了，看到新闻上传出你出车祸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真的吓死了，我好怕你会醒不过来……”
看着她这一副要哭的表情，周致亭只觉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他毫不犹豫地甩开她的手。
“阿豪……”凌文珊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再这样叫我，你不配。”他冷冰冰地开口。
凌文珊的眼眶更红了，虽然不甘，却也不敢忤逆他，只委委屈屈地说：“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
在从新闻上得知严思去世之后，凌文珊就控制不住地激动，她原本只是想等着周致亭和严思离婚，这样自己才有机会嫁入豪门，当周太太。
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外。
但她不敢主动联系周致亭，那次在婚纱店的事情之后，周致亭便不许她主动找他。
于是她便一直等，等着周致亭想起她来，却不想就在前天，她突然接到了李助理的电话，通知她被取消了和周氏集团的一切合作。
这对于凌文珊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不知道周致亭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这是她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怎么能轻易被毁掉！
她当即想也不想地就赶来了医院，趁李助理不在，偷偷溜进了病房。
不料，周致亭醒来后，对她会是这样的态度。
周致亭实在不想再看到她这张丑恶的嘴脸，想到她背着自己给严思发的那一条条信息，还有那些时不时透露出来想做周太太的小动作，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也更加难看。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声音越发无情。
周致亭的样子让凌文珊有些慌：“周致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而下一刻，周致亭的话就让她差点跪倒在地。
“你发给娇娇的短信我都看到了！就凭你这样的身份，也敢妄想做我周致亭的太太，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告诉你，你对娇娇所做的一切，我都会替她向你讨回来！”
面对着这样的周致亭，凌文珊无法控制地全身颤抖，她忙抓住他的手臂祈求道：“周致亭，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会那么做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我向你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
“我也不做周太太了，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
周致亭忍着身体的疼痛扯开了她的手，俊朗的面容只剩下嫌恶与恶心，他冷脸叫来李助理：“把她带出去，不要让她再出现在面前，否则，你就自己卷铺盖走人。”
再多和这个女人同处在一个房间里一秒钟，都会让他的负罪感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不能再做对不起严思的事情了。
第十八章以她之名
周致亭的报复来得很快，就像他这个人一般雷厉风行。
第二天一早，周氏集团的官微就公布了与凌文珊解除一切合作的消息，强势直接。
与此同时，圈内有名的八卦娱记也曝出了一则凌文珊的丑闻，其名下公司涉嫌偷税漏税及阴阳合同等，数额庞大，令人咋舌。
而此消息一出，与凌文珊还有合作的其它公司也纷纷公开解除合作，并追求赔偿。
一夕之间，凌文珊便从顶级车模沦为人人喊打的阶下囚，而圈内对于这种犯了原则性错误的劣迹艺人也是零容忍的。
这事一出，她再无复出的希望。
一个星期后，医院病房。
周致亭一脸病容地坐在病床上，头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他的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上面是刚出的娱乐新闻。
据调查，凌文珊偷税漏税证据确凿，已被关押拘留等待审判，同时也已经被模特界彻底抛弃，顶级车模就此除名。
得到这样的结果，在周致亭意料之中，但他的心底并没有一丝的愉悦，反而只剩下难以言欲的空虚。
当初，他查到这些事，并没想把凌文珊怎么样，现在，即便凌文珊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严思也都再也回不来了。
相比凌文珊，伤得最深的人，也还是他。
他的余生，也只剩忏悔。
……
半年后。
春末夏初，气温回暖。
静怡寺。
今天是十五，来寺庙中烧香拜佛的游客也格外的多。
周致亭一步一步地从台阶的最低处走上来，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认真，他高大俊朗的模样也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但他都恍若未闻。
他从前是不相信这些的，只因听很多人说，若心诚，必会达成所愿。
而这家寺庙，香火鼎盛，也是最为灵验的。
每往上走一步台阶，他都在心中忏悔并祈求，愿严思的下一辈子能幸福，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终于，周致亭走到了最上面的一层台阶，站在大殿之上，他学着其他的游客一样对着佛像上香礼拜，一举一动皆是从未有过的虔诚。
三拜结束后，他转身掏出手机，打给了李九晨：“用严思的名义，给静怡寺捐五百万。”
“周总，我没有听错吧？”李久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
最近，周致亭十分的反常，用来做慈善的金额也越来越多，几乎也都是以严思的名义捐赠的。
这一次，更是破天荒地提高到了五百万！
知道的，都会感叹一句周致亭对已经离世的原配夫人深情厚意，花大价钱为她积德积福。
不知道的，还以为周致亭一场车祸之后脑子出了问题，钱多的没处花！
“李久晨，这么简单的工作你要是做不好，那就别干了。”冷声说完，周致亭不再多作解释，直接将电话挂断。
正在这时，他的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清丽的身影。
周致亭猛地抬头，心底更是一跳，竟鬼始神差地转身追了上去。
那头长发，还有她走路的模样，都像极了严思。
周致亭脚步不停地追在她身后，目光也牢牢地锁住那道背影。
但无奈寺庙里的人真的太多了，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道身影便消失不见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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