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六字，字字诛心。未关紧的门缝，寒风袭入。梁稚没有禁住地打了个冷颤，随即又引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她赶紧用帕子捂着嘴，嘴中残留的苦药味变得浓烈。“生死由我……”到如今，她大概真的是如愿以偿，求来一死。薄薄的休书被风卷起，最后落入一旁炭盆中，残余的点点星火将纸一角烧了去。
短短六字，字字诛心。
未关紧的门缝，寒风袭入。
梁稚没有禁住地打了个冷颤，随即又引的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赶紧用帕子捂着嘴，嘴中残留的苦药味变得浓烈。
“生死由我……”
到如今，她大概真的是如愿以偿，求来一死。
薄薄的休书被风卷起，最后落入一旁炭盆中，残余的点点星火将纸一角烧了去。
直到将近卯时，梁稚才僵硬地站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书房。
回到寄秋院天已大亮，未想院内居然多了两个人。
一位是晋宁公主，皇上和摄政王的姑姑；还有一位女医。
见梁稚一身单衣走了过来，晋宁当即就呵斥：“堂堂王妃，衣冠不整的像什么样子！”
梁稚只是木讷地行了个礼，声音沙哑：“臣妾失礼。”
晋宁依旧没有好脸色，她睥睨着梁稚，言语鄙夷：“六年了，你这肚子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今日本公主特地将太医院的医女带来帮你瞧瞧，看是不是你身子不行。”
梁稚一怔，可她却没有资格去拒绝堂堂长公主。
紧紧地握了握拳：那件事，终究是瞒不住了。
片刻后，女医诊断的结果出来了。
晋宁听完，立刻怒火中烧，冲进房内。
“啪！”梁稚被晋宁狠狠地一巴掌打倒在地。
晋宁扯过她的手臂，看着上面那颗红色守宫砂，愈发怒火中烧。
“成亲六年都没有圆房，梁稚，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梁稚想要收回手臂，那胆怯的模样让晋宁嗤笑一声，不屑地将她甩开。
“当初看在顾家在朝中还有点用，本公主才不反对太后的懿旨，不然以你区区礼部尚书之女的身份配得上轻寒吗？如今你父亲还被关在刑部大牢里，这科举泄题的罪责，不用本公主说你也知道。”
晋宁的话无疑是戳中梁稚的痛处，但她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
她抬眼望向晋宁，喉咙中似有一团棉花堵住，欲言又止。
晋宁冷着一张脸，瞟了眼梁稚：“这样罢，你自去向太后请旨下堂，就说自己犯七出之条，无法为轻寒绵延子嗣。”
梁稚心中一颤，轻轻道：“太后不会答允此事的。”
晋宁细长的柳眉挑了挑：“也对，毕竟我皇族从未有过休妻之事。如此有辱皇家颜面，怎可传出。”
梁稚压制住心中酸涩，一双眼平静地看着晋宁：“公主意下如何？”
晋宁遗憾一般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却未有半分可惜：“轻寒虽不能休妻，但他可以有位亡妻。”许是担心梁稚还不明白，又道：“你放心，等你死了，就算轻寒不愿意，本公主也会向皇上请旨将你厚葬。至于你父亲，也许皇上都会开恩赦免。”
梁稚心头一怔：论权势，家道中落的自己没有资格去反驳什么；论感情，赵鸣亦和自己形同陌路。
她垂下眼帘，轻飘飘地回了句：“多谢公主。”
晋宁走后，梁稚忍不住咳了几声，脸色越发苍白。
唯一的丫鬟小梅立即将药端了过来。
“王妃，趁着还有点热，赶紧喝了吧。”丝毫不在意先前这屋内发生过何事。
梁稚望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她有一瞬觉得，自己病的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
但她知道，人人都敬畏而堂皇的摄政王府里，心疼自己的，只有自己罢了……
她抬手将药碗推开：“王爷可还在府中？”
“听前院的小厮说，王爷此刻正在前厅会客，想必……脱不开身来。”
“替我梳洗一下吧。”
她还是想赌一次，赌赵鸣亦不会这般绝情。
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穿上一身浅色的秋装，梁稚便往前厅去了。
待她走到前厅帷幕后，看见三皇子和赵鸣亦寒暄了几句之后走了。
梁稚站了片刻，才走到赵鸣亦身后。
回过身的赵鸣亦眉头一皱，随后又恢复了一副拒她千里之外的模样：“有事？”
梁稚抿了抿唇：“王爷……”
“你这病病歪歪的模样给谁看？在这儿玩苦肉计，不如直接去找太后说本王苛待了你。”
不知为何，梁稚苍白的脸色惹得赵鸣亦心中一阵烦躁。
梁稚眸光一暗，下意识地问出声：“王爷可接受有位亡妻？”
赵鸣亦一愣，面上划过一丝惊愕。
可随即又觉可笑：“本王何曾有妻？”
梁稚看向赵鸣亦，死死攒紧手中锦帕，原来他当真对自己无情。
良久后，她问道：“妾身若真的死了，王爷，又可否救妾身父亲一命。”
不待他回答，梁稚又低下了头，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卑微：“臣妾……求您了。”
赵鸣亦只觉得梁稚的话让他心烦意乱：“你说这话是威胁给谁听，想死？你敢吗。”
梁稚仰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男人眼底蔑视与嘲讽。
屋外响起一道惊雷，照亮了她如雪般的脸色：“有何不敢。”
“若真如此，本王还可敬你几分。”
第三章 狱中自尽
梁稚心中泛苦，跪下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赵鸣亦望着梁稚过分削瘦的身影，眉心一皱，却始终未去细想。
回到寄秋院，小梅将一件厚实的外衣披在梁稚身上。
“王妃，身子要紧。”
梁稚看着小梅，叹了口气：“小梅，跟着我，你受累了……”
小梅依旧恭敬如常：“伺候王妃是奴婢的本分。”
“……是啊，本分。”
“替我更衣吧。”
尚书府。
梁稚敲了半天，府门才缓缓开了一扇，寒风吹来，哥哥顾云临满面漠然挡在门前。
“不知王妃怎有闲暇，来我这小小的尚书府？”
梁稚满腹的话便卡在侯中上下不得，冷风随着雪花刮得她脸疼：“哥哥，娘身体如何？我想进去看看她。”
“你还有脸提娘？”顾云临厉声呵斥：“你害的我顾家还不够吗？！”
梁稚顿时愣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她如何害了顾家？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奈何顾云临根本不想与她多谈，直接让管家将她撵了撵。
顾云临背着手，无视台阶下瘦弱不堪的梁稚，决绝道：“…..您如今是摄政王妃，不是我顾家的小姐，顾家高攀不起，不送！”
说罢，“砰”的一声，府门被重重地关上。
也将梁稚悲戚的哀诉也一同关在了门外。
“哥哥！我做错了什么，您让我见见娘吧！……哥哥……”
门内，管家看着顾云临隐忍的双眸，颇为感慨的低头擦了擦眼泪。
树倒猢狲散，现如今的顾家就是龙潭虎穴啊。
梁稚呆呆站在顾府门口良久，大雪夹着冷风将她冻得气血翻涌。
她连忙转身用袖子捂住口鼻，不一会儿，上面布满血印，看上去触目惊心。
苦涩的长长一叹，她深深看了一眼顾府大门，孤寂离开。
刑部大牢。
梁稚将自己所有的钱给了牢头，才得以进去与顾然一会。
“爹！爹！”
梁稚看着身上伤痕遍布，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顾然心痛不已。
顾然缓缓地抬起头，半天才看清外边哭喊的梁稚。
他浑浊的眼神这才稍渐清晰，他猛地起身，踉跄着朝梁稚爬去。
“多意，你怎瘦了这么多？”
白发散乱，面如枯木的顾然颤抖着手抚着梁稚的脸。
听见父亲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自己的身体，梁稚眼眶一红，强忍住泪水：“爹，您受苦了……”
顾然冰凉的手握住梁稚的手：“多意，你现在是摄政王妃，一言一行都要顾及皇家的颜面，爹现在是罪臣，你快速速离去，莫要给他人留下把柄。”
梁稚不停摇头，哽咽道：“爹……女儿过的很好，您放心，女儿拼了命也要定要将您救出。”
父女二人才说不过几句话，牢头就开始催了。
顾然不舍地看着梁稚苍白的脸，最后只有一句：“多意，今后关上耳朵，不管外界说甚你都记住，顾家有你，家门之幸……”
梁稚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崩塌。
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梁稚站在正堂门口，一站就是三个时辰。
她在等，等那个唯一就救自己爹爹的男人！
夜已三更，梁稚终于盼到了回来的赵鸣亦。
她眼中闪过亮光，刚想跪下恳求，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臂，他说：“我知道你所求什么，顾然已在狱中自尽。”
赵鸣亦轻飘飘地几句话如同千斤重的秤砣砸在梁稚的心上。
第四章 她是错误
漫天细雪如同柳絮般翩翩而落，梁稚呆坐在院内，望着顾府的方向出了神。
那是她的家，可如今她却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可她真的不明白：爹，为什么？为什么您不等等女儿？哪怕再多一日……
“王妃。”小梅将披风披在梁稚身上：“顾老爷今日，出殡。”
梁稚眼神这才有了些许波动，她站起身，不顾一切般地冲出王府，冒着小雪往城门跑去。
一列送殡的人沉默的抬着棺材从顾府的方向而来，没有丧乐，没有哭声。
顾云临抱着顾然的排位，搀扶着顾赵氏走在棺木前。
那棺木上盖了一层的白雪，荒凉而悲怆。
城楼上，梁稚望着那渐近的队伍，“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爹，女儿不孝……”
因为她是皇家的媳妇，因为她是赵鸣亦的王妃。
所以，到如今她连去送爹爹最后一程都不被允许！
“咳咳咳……”
梁稚再受不住这种打击，喉中甜腥袭来，一口鲜血溅在身旁皑皑白雪上。
小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梁稚身后，见到梁稚咳血，眼中闪过不忍：“太后传旨，让您入宫，王妃还是回去吧。”
送葬的队伍远去，梁稚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伸手擦去嘴角的血：“知道了……”
皇宫内。
太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梁稚了，见她来了，连忙将她拉过坐在自己身边。
梁稚通红的眼眶让太后心疼不已，她怎会不知顾家的事儿，奈何后宫之人不能插手朝廷之事。
太后怜惜地将梁稚揽在怀里：“乖乖，哭吧，哭完就好了。哀家知道你心里苦，这也是嫁入皇家之人的命啊……至于你爹，哀家会尽力的，至少不会让人坏顾家的名声。”
梁稚对着太后扯出一丝艰难地笑容：“多谢太后。”
嫁入皇家之人的命吗？
难道她至死都要被这身份困住吗？
离了太后宫中，一宫女引着梁稚往宫外走，不想在长廊中遇上了晋宁。
晋宁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便告退了。
她瞥了眼梁稚，一如既往的鄙夷：“王妃倒是手段高明，顾家倒了，居然还能继续蛊惑太后。”
梁稚没有回话。
“顾然死的倒巧，他这一死，你倒是逃过一劫。”
晋宁的话让梁稚脸上霎时血色全无。
晋宁又接着道：“既然轻寒不愿碰你，那就去请太后为轻寒择一侧妃，也算尽了你王妃的义务。”
梁稚没有回答，而是直直看着晋宁。
那眼里盛满了一片水光，有着晋宁无法理解的哀恸和悲凉。
晋宁被她这模样看得心烦意乱：“你若不死心，就跟本公主来。”
御花园中，梁稚站在晋宁身后，看着不远处正把臂同游的一对璧人，那男人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他的脸上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采下一枝梅花递给那个陌生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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