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稷盯着桌上的骨灰坛子,眉心唇角忍不住一阵阵的抽搐,他来到了八仙桌前,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抬起了自己的手掌,指尖落在青白色光滑的骨灰坛上,他整个的人的魂魄也被一寸寸磨碎,甚至都能听到落地的声音。 “慧忍?”容稷哽咽了一声,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他抬眼看向住持:“慧忍是谁?她不是鸾依!” “唉,施主有所不知!” 住持师父抬眼望着桌上的一坛骨灰,悠悠的开了口。 “鸾依这次来,一直都跪在菩萨面前,第三日上
而容稷的指缝更是被鲜血染红,汩汩涌出,最后滴落在了庭前生满苔藓青灰色的石板上!
鸾依被剑锋上蜿蜒而来的血迹刺伤了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层潮红的雾气,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喉咙一甜,胸腔里的血腥之气不断的向外蔓延。
“这一剑,刺得还真是温柔… …”容稷手上用力,没入身体的剑尖被拔出,他的胸口的飞鱼服被刺穿,衣帛撕裂之处露出了一圈圈金色的丝线。
鸾依眸子一眯,心里深深一叹,她怎么忘了,容稷是堂堂锦衣卫千户,纪纲的亲宠!他身上有一件刀枪不入的甲子衣!
容稷刚才不过就是在试探自己,嘲讽自己!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动不了他,他大约就是想要看到自己这副败下阵来惊慌失措的样子的吧?
鸾依握剑柄的手臂一收,一连后退了几步,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庭院外的雪地中。
容稷抬手,将手中的长剑一扔,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脚下。
剑身上沾染着的容稷的鲜血顷刻间渗透进了地上的落雪里,殷红刺目,让人心寒。
容稷提步向前,受伤的手掌背在身后,伸出左手一把扣住了鸾依的臂弯:“跟我回去!”
鸾依被容稷的力道带的一个趔趄,脚下却像是生了根,纹丝不动。
回去?容府吗?
恐怕是回不去了!
倘若真的跟他回去,又能如何,一辈子寡居在别院里,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牢底坐穿直至老死?
“容稷… …”鸾依也不看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挣脱了容稷的钳制。
挣扎的余力太大,鸾依一头抢在了雪地之中,她的头发, 睫毛,鼻子里呛满了雪花,一双手手掌按在雪地里,刺骨的寒冷搜刮她的神志,折磨的她痛不欲生。
“回不去了!你若让要图个痛快,干脆拔起来你的绣春刀,一刀杀了我!”
鸾依俯身一连串的呛咳:“你若是嫌动手麻烦,沾染了你的手,你就让我在这慈月庵自生自灭!自今而后,你就当是我随着桃儿一起死了,世上再无鸾依这号人… …”
“怎么,想躲着我,落得自己清净?”容稷看着鸾依,她这副样子真是抓到他的痛心之处,揪着他的怒火,翻腾不止:“你既然嫁进容府,生是容家的人,死是容家的鬼!你今天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会让你把你的尸体拖回去埋葬!”
“好啊!”鸾依素手一番,摸起了身边的长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既然求生不得,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再踏足容府… …我与你,自始至终都是一场孽缘,既然孽缘因我为起,就随我了结吧… …”
“鸾依!!!”
第十四章,刹那芳华
三尺薄刃,寒过冰霜。
鸾依手上用力,如羊脂玉般白润的脖颈上就是一道血,她的血跟容稷的血迹掺杂在了一起,更为刺目。
{!– PGC_COLUMN –}“好!”容稷眼见鸾依心意已决,怕冲撞了她的妄念,缓缓后退,直到最后鸾依手腕一软,当啷一声,长剑落地,他悬在心口的巨石,才崩塌这滚落。
***
容稷回到城内,第一个召见的人就是溯流。
“去慈月庵追捕逆党,是谁下的命令?”砰的一声,容稷将手中的茶盏砸在了身旁的八仙桌上。
茶水四溅,惊得在场的人摒住了呼吸。
“回禀千户大人!属下的确是领了纪纲大人的命令,当时事态紧急,容不得转告大人!”百户溯流冲着容稷被抱拳作揖,他随后低着头,浓密的剑眉却挑了起来:“卑职自知此做事有欠妥当,下次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大人!”
容稷盯着眼前这个从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锦衣卫一路提携到了百户的溯流,最近他眼里的锐气愈加膨胀,瞒着自己在纪纲面前邀功一事自己尚未计较,想不到他却愈加猖狂!
羽翼丰满的猎鹰是圈不住的,只是要提防的是,它会不会暗中啄自己一口!
一连三天容稷都喝的伶仃大醉。
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红鸾居内,隔着半掩的房门看着院内的那棵参天的合欢树,手握酒瓶,哗啦啦往自己的喉咙里浇着烈酒。
芷心挺着肚子来请了好几次,都被他厉声斥退,众家丁均不知自己家的主子所谓何事,默默不语,个个被他的盛怒吓到心惊胆颤。
嗜杀成性的男人大都薄情,三日后,容稷已经恢复如常,领了纪纲的命令出城围捕缁衣门的乱党。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一晃半月有余,这一日,天气阴郁如墨,铅云滚滚压在头顶。
容稷回到府邸,远远的他就看到门口立着的家丁正在驱赶着一个缁衣光头的尼姑。
这年头,僧侣们倒是猖獗,虽说是佛家弟子不假,化缘讨钱讨到锦衣卫千户府邸的可是头一遭。
那尼姑被家丁推搡下了台阶,却也不离开,愁眉不展的在自己府前焦灼的躲着步子。
容稷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家丁匆匆迎了上来帮容稷牵马。
“小师父化缘,给她一些就是了!何必推搡?”容稷扫了家丁一眼。
“容爷,您有所不知,这位小师父可不是来化缘的,她断断续续来了不下七八回了,又是口信又是信笺的!二夫人烦恼得不行,勒令她不许进门!往常她站一站也就走了,今儿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肯走,非要找您。您说她这不闹呢吗?容爷您日理万机的哪里有闲功夫见一尼姑啊… …”
“好了!”容稷听着聒噪,打断了家丁,家丁识趣闭嘴。
慈月庵的人?容稷莫名的就想到了这一层,剑眉微拧。
“这位小师父,你在我府前徘徊不去,所谓何事?”
小尼姑身居寺院,面对的都是慈眉善目一心向佛的师父,她转身之际迎上容稷,虽然他面色平和,但是他周身杀伐的煞气盈动,吓得她慌忙后退,双手合十,战战兢兢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请问您就是容稷,容大人?”
“正是在下!”
“大人,我家住持让我送来消息,请你务必尽快前去慈月庵一趟… …”
“所谓何事?”容稷看到小尼姑眼圈红红的,心里陡然一惊,猛然见抓住了她的双臂:“是不是鸾依身体抱恙?!”
“回禀大人,鸾依姑娘旧疾复发,又染了伤寒,寺院上下穷尽医术终究没能留住她的性命,她已于七日前… …离世了… ..”
第十五章 削发断情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容稷死死的扣着小尼姑的手臂,手上用力,似乎要硬生生的把她的臂骨捏碎!
小尼姑疼到眼冒金星,只能再度双手合十,念了一句:“和弥陀佛,施主节哀!”
{!– PGC_COLUMN –}容稷身体一颤,只觉得脑袋里轰然一声,随后尘世万物的声音归于一片死寂。
唯有小尼姑口中的那句“她已于七日前离世”不绝于耳,一声声不断的撞击着他的耳膜,碾压着他的心。
左鸾依死了?!
这怎么可能!!!
容稷听到“节哀”这两个字,胸口顿时一炸,他再也无法迟疑,一把夺过了家丁扣在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
“驾!”他双腿一夹,胯下良驹受命,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喧尘而去!
容稷还未出城,天空已经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今年冬天的落雪尤其得多。
北风呼啸声声,夹杂着雪花打着旋而的往容稷的脖颈和口鼻里钻,暴风雪越来越大,视线之内一片混沌。
他管不了这些,就像是疯了一样,一身银色鱼尾服被落雪吞,手中马鞭声啪啪地抽.打在坐骑的身上,钻入风雪,凭着直觉飞奔着向慈月庵赶去。
沿途风雪太大,中间出了一点点岔子,容稷连同他的坐骑坠入冰河,等他爬上须弥山上慈月庵大殿的时候,身上的衣物都冻成了声声作响的铠甲。
而他的头发上,眉毛上都是白色的浮霜,人到生了炉火的大殿,被热气一打,冷热交替,身子承受不住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了尘师父… …鸾依呢?”容稷全身僵硬,唇色青紫,他抬眼盯着住持,悲从中来,眼里都爆满了血丝。
“阿弥陀佛,施主快快请起!”住持年过花甲,慈眉如月,慌忙抬手将容稷搀扶起来。
“来人,给施主泡一壶热茶… …”
“了尘大师,鸾依呢?她在哪里?”容稷终究不信鸾依去了,起身不顾全身的颤抖四处张望。
大殿之内除了垂落的佛幡,就是辉煌耀世的大佛金身,而人群之中都是清一色的小尼姑,哪里有鸾依的影子?
“施主,请随我来… …”住持了尘师父双目低垂,面露遗憾,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引着容稷绕过大殿去了内堂。
内堂里收拾的十分干净,看起来是个小居室,透着一股清幽的檀香,这熏香是鸾依喜欢的味道。
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对面就是一个小巧的床榻,居室内有一个炭火盆子,只是没有生火,冷的跟冰窖一样!
“施主,这便是慧忍了… …”住持抬手,冲着八仙桌上的青白玉色的坛子一指,黯然垂首。
容稷盯着桌上的骨灰坛子,眉心唇角忍不住一阵阵的抽搐,他来到了八仙桌前,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抬起了自己的手掌,指尖落在青白色光滑的骨灰坛上,他整个的人的魂魄也被一寸寸磨碎,甚至都能听到落地的声音。
“慧忍?”容稷哽咽了一声,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他抬眼看向住持:“慧忍是谁?她不是鸾依!”
“唉,施主有所不知!”
住持师父抬眼望着桌上的一坛骨灰,悠悠的开了口。
“鸾依这次来,一直都跪在菩萨面前,第三日上便一削了一头青丝,皈依佛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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