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入赘吗?」我没给他好脸色,继续推他。周野拽住我的手,「谁告诉你我要入赘的?」我瞪他,「那媒婆刚才来做什么?」周野像是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我没有,我说我有心仪的姑娘,改天再找她上门下聘。」我愣愣地看了他好久,胸口又酸又张。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明白过来,那叫吃醋。
隔壁王婶告诉我,媒婆走的时候笑嘻嘻的,大半是事成了。
我冲回家,周野正好在收拾屋子。
我走到他面前抢走他的扫把,把他往外推,「要走就赶紧走。」
周野不解,「你让我去哪儿?」
「你不是要入赘吗?」我没给他好脸色,继续推他。
周野拽住我的手,「谁告诉你我要入赘的?」
我瞪他,「那媒婆刚才来做什么?」
周野像是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
「我没有,我说我有心仪的姑娘,改天再找她上门下聘。」
我愣愣地看了他好久,胸口又酸又张。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明白过来,那叫吃醋。
所以现在,他是去找那个姑娘,跟她结婚了吗?
我终究还是被抛下了。
9
我坐在仓库墙角,一坐就是一夜。
天亮后,我扶着墙站起来,失魂落魄地离开。
茫然地在街上走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有人喊我。
「平安?还真是平安呀。」
是王婶。
她欣喜地上下打量我,「真是女大十八变,咋比我上次见你又好看了呢?」
「王婶~」
「欸,别愣着啊,进来坐。」
王婶拉着我往她家的方向走,我推不掉,只好跟着她回了家。
王婶很健谈。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夸我的话,说要是她的孩子有我这样省心就好了。
话锋一转,她问:「周野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心里酸涩得厉害,摇了摇头,「我很久没见到他了。」
王婶问我怎么回事,我把仓库那些人说的话跟王婶说了。
她很是疑惑:
「不对呀,周野走的时候还特意让我不要去给你送东西了,他说你们一起走。」
我怔住,转而又陷入了浓浓的悲伤中。
周野向来聪明。
他这样说,无非就是不让王婶去找我,免得透露了他离开的事实。
周野真是好狠心呐,为了不让我缠着他,他连这样的借口都用上了。
后来王婶还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我回了学校附近的住处,缩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两天没有出门。
有人在门口敲门。
敲了很久,我才慢吞吞地起身。
来人是班主任,她看到我的那一刻瞬间,脸色突然严肃且担忧起来。
「平安,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伸手贴在我的额头。
微凉的手碰到我的头时,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班主任大惊失色,牵着我就往外走,「你生病了,我们去医院。」
我扶着门不动。
她停下来,「怎么了?」
「老师,我没钱……」
班主任愣愣地看着我,最后长长叹息,
「生病了,就是没钱也要治病,再说,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
我垂着眼,「他失踪了,我找不到他了。」
班主任诧异地看了我好久好久,最后一声不吭地拉着我去了医院。
医药费是她出的,我说我过两天去打工挣钱还她。
她说:「平安啊,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大大小小无数困难,等再过几年你回头看看,就会发现现在的困难根本不值一提。钱的事,等你有了能力再说。」
「对了,分数出来了,你是我们县城的文科状元,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我望着窗外不说话。
考得再好,没有周野跟我分享,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班主任见我不说话,她柔声说:
「你不要多想,上大学的学费我来给你想办法。你要是不想欠人情呢,那就努力学习,等你毕业能挣钱了再还我。」
我收回视线,怔怔地看着她。
半晌,忍了好多天的眼泪在眼眶打了几个转,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老师说得对。
就算周野不在,我也不能被困死在这个地方。
我要走出去,走到高处,这样他就能看到我了。
10
高烧发展成了肺炎,班主任不放心我,每天都陪我来医院输液。
第三天,班主任有事,让我先去医院。
输液到一半,有两个人站到我的面前,不确定地喊我:「二丫?」
我浑身一个激灵,看向来人。
竟然是多年前把我扔荒山野岭的亲生父亲。
他的身边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吊儿郎当的,不耐烦的神情一览无遗。
我不想认他们,淡漠地开口:「你认错人了。」
哪知他忽然就激动起来,
「你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认错?还是说,你现在过得好了,不想认我这个爹了?」
他说着,伸手就要来拔我手上的针头。
我的反应也快,护住手瞪他,「你干什么!」
「跟我回家。」
我往旁边挪了挪,「我不认识你,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家?」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弟弟就是因为你抢了他的气运才变成这样,你说什么也得回家补偿他。」
我被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眼看着输液管子不够长了,我放开嗓子喊:「拐卖啦,拐卖学生啦,快报警啊……」
身后一声厉喝,是我班主任。
她冲上来分开我们,把我护在身后,「干嘛呢干嘛呢,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干什么呢?」
黝黑的中年男人凶神恶煞地说:「你又是干什么的,我带自己闺女回家,你别多管闲事。」
「闺女?她爹妈早就没了,哪里来的爹妈?」
「她就是我家的二丫!二丫,你跟她说我是不是你爸!」
我冷着脸,「我叫周平安,不是什么二丫!我生来没爹没娘,他们肯定是人贩子。」
男人更气了,就要上来拽我,拉扯间,警察来了。
了解了具体情况,警察把他们带走了。
我永远记得他们父子俩用一模一样的怨恨的眼神瞪我,仿佛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回去的路上,我把我的事都对班主任说了。
班主任一阵唏嘘。
她说:「你先搬到我那里住,等你开学了我送你去学校,可不能被他搅了好事。」
班主任把我的事跟上面的领导反映了。
穷乡僻野难得出一个名校大学生,老师们自发捐款,给我凑齐了路费和一年的学费。
我揣着沉甸甸的行李包,给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出发去学校的那天,我在车站看到了我爸妈。
他们拉着那个少年挤上前来,特别自豪地跟周围的人介绍:
「这是我闺女,看到了吗?她可是我们县城的高考状元。」
「可不是嘛,我家闺女从小就聪明,随我,随我……」
我沉着脸拉开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大家别听他们瞎说,我不认识他们,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没有父母。」
我爸当即变了脸,「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血缘关系还能作假不成?」
班主任把我护在身后,对一道前来送我的几个男老师说:
「就是他!上次就是他要把平安带走,你们拦住他,我去报警。」
几个男老师一同上前把他们隔开,班主任趁乱把我送上车。
「平安,去了就别回来了,去过你的生活吧。」
火车开走了,我还能看到那一家人被警察带走的画面。
11
求学很困难,同学在谈恋爱的时候我看书。
同学在操场嬉戏的时候我刷题。
同学在讨论发型和护肤品的时候,我在准备考证。
寒暑假我就去找假期工。
所幸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好人,加上奖学金,勉强能凑够学费生活费。
四年后,我毕业,应聘进了一家大企业。
回首看这四年,最难熬的竟不是挑灯夜读的时候,而是午夜惊醒,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周野不要我的时候。
入职之前,我回了镇上。
王婶第一眼就认出了我,拉着我转了个圈圈,不停地夸赞:
「平安长得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太漂亮了。」
我笑着跟她说话,眼神却不自觉地往仓库那边看。
镇上变化挺大,街上繁荣了不少,街边的民房都把一楼拿来开店,做点小本生意。
唯有这个仓库附近,没什么改变。
王婶发现了我的小心思,她笑道:「看你,是回来打听周野消息的吧?」
我没否认。
这些年我有偷偷地回来打听周野的消息。
被王婶撞见后,我给她留了学校宿管处的号码。
她跟我保证,一旦有了周野的消息就会马上给我打电话。
这么多年,我愣是没接到过王婶的电话。
我也曾怀疑是不是王婶把号码弄丢了,她却说:
「不是我说,这个周野也太无情了,这么久了都不回来一次,哪怕回来看一眼也行啊,他就这么放心你?」
我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被无情地浇灭。
王婶的孩子出门务工,丈夫也在外头工地干活,她让我住她家里,我没拒绝。
我打算抽时间回福利院看看,以及处理一下户口的事。
第二天出门就碰到了当初那个媒婆。
媒婆看到我很是惊讶,四处看了看,疑惑地问:「你男人呢?」
我皱眉,「婶子,我还没对象。」
「不可能啊,你跟那小子撒了啊?」
「哪个?」
媒婆没好气道:
「你护着的那个啊。我说你们小年轻也没什么好瞒着我一个过来人的,你不让他入赘不就是因为喜欢他吗?他也说了他心仪的姑娘是你,不可能入赘。」
我的心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媒婆却摆摆手,不愿意再说,「有什么事你去问他就好了,别来寻我这个老婆子开心。」
媒婆走了,我半天缓不过来。
我原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了,结果在过来人眼里,这点心思根本不够看。
可周野他……也跟我一样吗?
我不敢想,怕到头来又是一场空欢喜。
我去福利院,见到了院长。
她很和蔼,见我的第一句话便是:「周野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心里难受得紧。
好像这一趟回来,大家都在跟我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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