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我的心事掩藏不住地挂在了脸上,他没好气地嗤了我一声:「出息。」我没有回嘴,只是紧紧地抱着那只今日最让我心情好的盒子傻笑,看得顾清寒写满了一脸的加倍嫌弃。不知从何方向吹来的风,乍起了我这竹林院里的竹雨。顾清寒在临走前,看着我平静地开口:「林岁,她不像你。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也觉得有些荒谬讥讽。
他似乎是忘了,在他这次下山遇到柳思梦之前。
去年的同一天,我的生辰宴。
他坐在我的旁边,替我挡掉了所有的贺酒。
他说:「岁岁还小,你们有酒都冲我来。」
师门见状调侃打趣:「呦,这就心疼上了,敢问四师兄和我们小师妹是什么关系呀?」
他含笑着瞥了他们一眼。
随后在众目睽睽下,吵闹的起哄声中,摸着我的头声如温玉:「你说呢,岁岁?」
那时的我红了双耳,却壮起胆子同样在众人的见证下满眼星辰地回望他。
可这对我们修行之人而言,不过白驹过隙的光景。
他现在又说,他对我的种种,不过是他身为师兄疼爱自己的小师妹罢了。
还是那批人,还是鸿蒙山的景,唯独换的,只有他身后护着的人。
我自嘲一笑,垂在双侧的手紧了又紧。
这句话像刀,直直地插入我的心里。
有些难以忍受的痛,却也让我有些戳破伤痛的快意。
鸿蒙山总是夕阳与初雨并行,一时让我忘了,铁树不会结果,枯草不会发芽,江南细雨绵绵,却始终不会落到我的那片屋檐。
明知结果会不如我所愿,我却盲目地坚持了八年。
如今,是不再该自欺欺人,空留幻想了。
06
无端逆流的水,总是会与江河互不相融。
原本摊入烂泥的大师兄蓦地从檀木椅上站了起来,就要对着楚祈过去。
我忍住鼻尖酸涩,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顾清寒错愕地低头看我。
我透过有些水雾模糊的视线,强撑着睁开眼对他摇了摇头。
他沉默了几秒,扯着嘴角说了句:「我真是多管闲事。」便没好气地收回了自己的剑,转身走了。
气走了掌门,也气走了大师兄。
惩戒堂里的人眼观鼻,鼻观心,都默契地逐渐散去。
我也被师姐们拉扯着,准备离开。
抬脚迈出门的那一刻,楚祈语气复杂地唤了声我的名字。
「岁岁,我……」
我回过身,打断了他:「四师兄,今日是我的生辰宴,大家都还在等我,就先不与你叙旧了。」
从被他带回鸿蒙山起,对他的话,我向来是倾耳细听,像如今这样拒绝地打断他,还是这八年来的头一次。
楚祈先是没反应过来的一怔,随后瞳色猛地一沉。
「林岁,我下山不过半年的光景,你是跟谁学的这般……」
他眉目冷了几分,疾言厉色,仿佛又想像往日里我惹了祸事后般的教训我。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那个耷拉着脑袋乖巧挨训的林岁了。
他的话,我恍若未闻,转身便随着师兄师姐们走了出去。
不过十步之余,我感受到身后惩戒堂里顷刻扫荡而出的属于楚祈的怒气威压。
以及听到女主柳思梦惊呼地叫喊:「阿祈,别用灵力了,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07
月色清霜,枝木摇影,水中藻动。
窗扉半开,一灯如豆。
当我远远看见倚在我小院门口的顾清寒时,有些许的怔愣。
顾清寒是这鸿蒙派的大弟子,我的大师兄。
可算起来,我们并不熟稔,他也从未踏足过我的这座竹林小院。
他出身于名门世家,来鸿蒙山,主要任务是游山玩水,更精确一点来说就像是现代里出国镀金的富二代。
先不论他整日里懒懒散散的无心修炼,周身尽是些京城里贵公子脱不掉的纨绔做派,且他身为掌门亲传,一身修为却稀松平常得紧,甚至没有楚祈的三分实力。
要不是今日他为我出头说话,我还真不知道,我这不学无术的大师兄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出于感激,我连忙小跑了过去。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他见我回来,才百无聊赖地从门边站直了懒散的身子。
他语气颇为不耐地厌嫌:「行了,别提那个了。」
却同时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玉盒递给我:「喏,你今年的生辰礼物。」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泛着淡蓝色荧光的玉盒,有些意料之外的傻眼。
因为从刚才见到他出现的那刻起,我就设想了许多他此番来找我的用意。
但在我的猜想里,他可能会训我的窝囊,骂我的不领情,也可能同师姐们那般的迁就我,告诉我不要为楚祈和柳思梦在意。
可我却唯独没有想过,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来给我送上一份生辰贺礼。
「什么?」我抬起头迷惑地看着他,表示没有听明白。
可他没有再多言语地转身离开。
等到看见他清隽的身影消失在月色里,我才恍然而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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