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茕对身边的同学，同事，老师，总是自嘲开着“我孤身一人，又没有什么亲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种玩笑话。当然不好笑，但是她装作不在意，只不过是想麻木自己的神经。她有家人的，只是被她辜负了。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现在大概也是以“家人”的身份，认真地告诫自己，必须要注意保护自己，关心着自己，卜茕感受到边霁深藏不露的温柔之外，心中却又悲从中来。
卜茕对身边的同学，同事，老师，总是自嘲开着“我孤身一人，又没有什么亲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种玩笑话。
当然不好笑，但是她装作不在意，只不过是想麻木自己的神经。
她有家人的，只是被她辜负了。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
他现在大概也是以“家人”的身份，认真地告诫自己，必须要注意保护自己，关心着自己，卜茕感受到边霁深藏不露的温柔之外，心中却又悲从中来。
她动容地看了眼边霁，微笑着移开视线，转移话题：“知道了，这件事，你没跟阿姨说吧？”
“我妈不知道。”边霁往前舒展自己的两条长腿，双手放在大腿上，修长干净的五指相对，微微垂着脸。
卜茕偷眼看他的手指，那骨骼漂亮分明的大手让她几乎眩目。
“那就好。”
“我妈说，周末回家吃个饭吧？”边霁侧脸看她，深邃的双眸里映着卜茕讶异的表情，“团圆饭。”
卜茕本来没做好心理准备想拒绝，“团圆饭”三个字一出，她就不忍拒绝了。
心里想了很多话想开口，卜茕都咽了下去，应道：“嗯，好。我周末都有空。”
“我周六不执勤，联系方式给我，加个微信，到时候告诉我地址，周六下午来接你回家。”边霁说着，把手机拿出来。
“接你回家”这四个字的诱惑力太大，让卜茕整颗心都在颤抖，她讷讷地拿着手机由着边霁接过去输手机号给自己打电话，又是加微信通过好友，一并操作了，她只是垂着脸有些忐忑。
“你和阿姨……不怪我当时突然离开吗？”卜茕声音压低，惴惴不安问，“我那么白眼狼……”
“我妈那么喜欢你，怎么会怪你。她倒是一直心疼你，担心你在外面过得不好。”边霁把手机还她，轻描淡写地诉说。实际上，江秀敏女士的情况比边霁说得还严重。
卜茕刚离开那会儿，江秀敏女士偏以为是边霁跟卜茕吵架了把人赶走的，还生气得想把亲儿子也赶出家门来着。
“那你呢？”卜茕很想这样问，话都在喉间了却说不出口，只能沉默着。
边霁牙关微微收紧，十指交叉用力，指关节泛白。
像是知道卜茕不说话在等着什么，边霁又低声叹道：“我也……我也想你……回家。不论你当初是因为什么离开，你永远都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本应在“我也想你”之后便画上句号，但是边霁却鬼使神差地又多了两个字。
卜茕眼神微暗，点点头：“你们对我太好了，我这辈子都没法报答。”
“那就不用报答。”边霁拧眉，“我妈把你当亲女儿。我们对你好本就不需要你回报什么。”
可是，她不配。
卜茕在心里低声念着。她草芥般卑微的一条命，哪里值得他们一家这样真诚相待。
边霁侧眼看卜茕的侧脸，心想，时间真的残忍。六年的时光，善待了卜茕的双眼，依旧坚韧清澈，但是却也改变了面容，让边霁一眼看卜茕，总觉得陌生又熟悉。
她脱去了中学生时期的婴儿肥，脸清瘦轮廓分明，皮肤虽然白嫩，但不如高中时候仿佛能掐出水来的水灵了。那时候，边霁总喜欢掐一把她的脸就跑。而且，大概是学业忙，她看着很疲惫，眼底都是乌青。
他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她跟那个沈斋青学长到底什么关系？她现在还单身幺？她过去经历了什么？她到底为什么离开？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知道，可是他看了眼手表，便站起了身，单手轻挨在卜茕的肩上，看似自然的动作，指尖却微颤。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你回去午休吧。”
卜茕急忙站起来，跟他这尴尬的重逢让人紧张蓦地松懈下来之外，更多的是不舍。
送他到楼梯口，边霁就摆摆手，示意卜茕不需要送，径自下了楼。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卜茕才有些恍惚地回到休息室。
徐佳还没休息，这趴着玩手机，见她回来，忙凑过来打听：“诶，茕茕，那位绝色是哪位神仙，介绍一下呗。”
卜茕随口答应一句：“就一个朋友。”她恍惚着脸走到窗口，对着大门口旁边的地下车库出口张望，“就是朋友……”
“我不信，你们装什么不熟呢，明明认识很多年的样子。”徐佳跟在她身后，也随着她看窗外，“你看什么呢？”
卜茕许久没回答，直到看见一辆重型机车从地下车库出口驶出，骑者戴着黑色头盔，机车停在大门口收费处，不知为何，卜茕猜那个人就是边霁，她收回视线：“看看远处，让眼睛休息一下。”
徐佳莫名其妙看她：“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你呢，就那位特警，真是风光月霁，天上人间独一位的真绝色啊，绝对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看那鼻子多漂亮，保证器大活好。就算人闷了点也无所谓，谁会嫌弃神仙闷对吧。所以，边警官有女朋友吗？你跟他没有一腿吧？或者以前没有一腿吧？他喜欢哪一类型的？方不方便推个微信给我？”
卜茕转身倒了杯茶坐在椅子上，一脸无奈看徐佳独自兴奋，哭笑不得：“徐佳，你怎么不对沈学长可以一下呢？”
“沈斋青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我不行。而且我又不喜欢贵公子哥的范儿，我就好边警官那口。”徐佳眼睛滴溜儿一转，“再说了。我可以，沈斋青也不可以啊，他不眼巴巴盯着你吗？”
“别瞎说。”卜茕斜了她一眼，“他就是爱照顾人。”
“我也没见他照顾过我啊，我不也是他直系学妹吗？”
“期末考试给你辅导你都忘了？”卜茕白了她一眼。
“那也是蹭你的热闹啊！别转移话题，我问的是边警官呢！”徐佳肃着脸强行把话题纠正回来。
卜茕猛喝了两口茶，她也没别的人可以倾诉的，徐佳算一个，闭着眼叹了声气，摇摇头：“边霁啊，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勉强算是我哥哥，虽然我们只是差几个月罢了。”
“嗯？重组家庭？”
“不是。”卜茕笑了，“我跟你说过吧，我小时候出过车祸，我父母在那场车祸里都去世了，就剩我一个捡回一条命。是他妈妈收留了我。一直到我高考结束，我都是住在他家，跟他一起长大的。”
一想到那六年的光阴，卜茕觉得怀念又唏嘘，脸上浮现出感慨的笑意。
那场车祸，诡异，突然，是她整个人生里最大的阴影，但是因为边霁和江秀敏，她才活过来。
无论车祸的真相是如何，至少她活了下来，并且珍惜她的生活。
“那感情不很深吗？兄妹情深啊！”
“嗯。”卜茕瘪着嘴摇头，“我们从小就认识，他以前倒是很喜欢跟我玩的。只是我被他妈妈收留之后，大概是我侵占了他的空间，抢了他父母对他的爱吧，我们俩就生疏了很多。你知道吗，当时他们家还在商量，要不要收养我的时候，我不小心偷听到，边霁跟阿姨说，他不要我当他妹妹，不要我姓‘边’。”
徐佳觉得哪里很微妙，却又琢磨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嘟囔着：“那个虽然穿着朋克但是气质稳重可靠的边警官？小时候居然这么小气的吗？不过也是啦，换我，我也不愿意一个跟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来抢我爸妈呢。”
“嗯。所以后来，我的户口还留在派出所那，没迁过来，只是我住在边家，被阿姨照顾着。”卜茕说着，突然低笑一声，“你问我跟他有没有一腿，那肯定是没有的。只是我……以前一直暗恋他。”
当然，现在也是。
第11章 梦中过往
徐佳一拍桌子，提高嗓门嚎道：“我就说！我就说嘛！边警官那种天仙般的人物儿，你怎么可能不动心儿呢！”
“你别乱加儿化音。”卜茕斜她一眼，“神经病啊你。”
“你不酸，就把微信推给我，让我试试看，我真的可以。”
“不给。”卜茕捂着手机，一副小气巴巴的模样。
徐佳指着她：“我就说嘛！旧情复燃了不是！那让我帮你试探一下也好！就随了姐妹吧！”
“不给！”
徐佳跑过去抢她手机，卜茕把手机揣在怀里整个人缩成球，两人笑着闹成一团。
“咳咳，吵嚷什么呢？”王主任背着手散步回来，一站在门口就听见休息室内叽叽喳喳的娇笑声，好奇问道。
两实习生急忙正襟危坐，徐佳小声回答：“老师，我让卜茕给我介绍对象呢。”
“你还真用得着卜茕给你介绍？卜茕才认识几个人啊？你给她介绍才对。”王主任瞪大眼睛，像听到天方夜谭一样。
卜茕猛点头：“对啊，我的交际圈十根手指头就数得过来。”
徐佳指着她，气得颤抖，低声偷偷责骂：“你这小气鬼，请客！”
“狮子头给你了给你了。”
……
入夜，卜茕打开手机，微信里多了一个新的聊天框，“边霁”两个字大剌剌地挂在上头，刺得卜茕眼热。不过一天工夫，她突然像回到了高中时期。她窝在房间里睡觉，而隔壁就是边霁的房间，传来琐碎的声音。
借着安眠药的劲儿，卜茕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高一的时候，边霁和卜茕没有在同一个班，因为心有嫌隙，两人都错开时间出门上学，在学校形同陌路，根本没人意识到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卜茕跟江秀敏轮流早起做早餐，边霁则是起床最迟的那个。
起来迟了，还要臭着脸吃早饭，虽然不会评价两人的手艺，但是任谁看到有人臭着一张脸，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往嘴里囫囵塞自己精心制作的早餐，都会心里窝火。
卜茕一向让着边霁，又心虚自己鸠占鹊巢，总是低头装作没看见，尽量吃得快点，早边霁几分钟出门。
江秀敏就不一样了，她不论是不是自己还是卜茕做的早餐，都会谴责一顿。
边霁打着哈欠，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手伸进白色T恤去挠自己的肚子，迷迷糊糊地坐到卜茕对面的位子上，眯着眼睛看也不看，拿叉子叉起荷包蛋就往嘴里塞。
卜茕偷偷抬眼打量边霁，想看看他的表情。
边霁却一副被人叫醒正在怒火中烧，黑着脸的模样，吃完鸡蛋，喝着粥，就拧着眉满脸不悦。
卜茕胆战心惊，小声问：“鸡蛋不好吃？还是粥太稀了？”
边霁被她一问，愣了神，放下碗看她：“嗯？”
江秀敏一拍桌子，生气地吼道：“边霁你干嘛呢！茕茕六点就起床了，就为了给你做早饭，你还要嫌她做得不好！你自己哪天早起做个早饭给我们试试啊！还好意思嫌弃别人？”
“不是……”边霁突然被骂了一通，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看着江秀敏，“我没嫌弃她厨艺啊，反正都是吃嘛……”
那也不代表是喜欢吃的了。卜茕低下眼，帮边霁解围：“阿姨，边霁就是还没睡醒所以看着脸色不好。再说了，我这手艺，本来就很一般，哪比得上阿姨。”
江秀敏眨眨眼，看着卜茕乖巧的模样，又是一顿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对着边霁痛骂：“小兔崽你晚上不睡觉，白天起不来，什么时候作息规律点啊！”
边霁一大早就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的不痛快顿时喷涌而出，“啪”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看了眼卜茕，站起来扭头就走：“你更年期吗，什么点都能骂我。”
“吵不过就走人啊？我警告你，不准欺负茕茕啊！”
边霁背上书包，随手理了理头发走到玄关，听到江秀敏的话，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回头无奈道：“你被害妄想症吧，她都在家里住了四年多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
江秀敏对卜茕保护欲过度，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拿边霁开骂，生怕边霁欺负卜茕。
卜茕也很头疼，替边霁解围，又被江秀敏当成自己太过善良包庇边霁，最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边霁斜了眼江秀敏，眼神移到卜茕身上，卜茕正小心翼翼看着边霁，两人视线一触及，卜茕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小声道：“那个……学校见，路上小心。”
边霁抿着唇，一脸不耐：“哦。”紧接着他打开门就离开了。
江秀敏对边霁的叛逆头疼不已，自己脾气也不好，跟老公刚离婚一年，她要一个人照顾两个大孩子，着实头疼。虽然卜茕很乖巧，家务事都帮忙分担，也从不乱花钱，可是边霁这孩子，比十个卜茕还难管教，在学校各种闯祸，翘课，顶撞老师，打架，夜不归宿，江秀敏有时候都想把边霁赶出家门了。
“茕茕，你们文理分班后，跟边霁分在一个班，要是他欺负你，你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和我啊。”江秀敏心里无不担忧。
卜茕哭笑不得：“阿姨，他真的没有欺负过我。我被你们照顾，抢走了你对他的爱，他对我不喜欢是自然的，可是他也很包容我，从没有欺负过我。这点你放心。”
江秀敏还是觉得不放心，到卜茕骑车出门了，还惴惴不安。
两人前后差了五分钟到达学校。文理科分班后，班级都重新分配了一遍，班上大部分还是原来的同学，只是卜茕除了成绩好之外，一直都很少跟同学们来往，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到了教室后，就看见最后排座位上围着的同学们。
那里是边霁的座位。男生女生们都围绕着他。
他学习成绩垫底，脾气也差，什么讨人嫌的不守规矩的事情都做过，是实打实老师眼里的刺头，差生，但是却因着他那高大挺拔的身材以及俊逸好看的脸，加上他殷实的家境，边霁却是最吸引人的那个人。
女生们围着他转讨好他，多看一眼他就红了脸。男生们仰慕他的胆识和叛逆，也怕他的打架能力。
卜茕在座位上整理着昨晚的作业，耳尖地听着后排讨论的话题。
“边霁，你这只手表好漂亮啊，很贵吧！”
“边霁，周末有空啊，一起去看电影吧？”
“边霁，你昨晚玩的那盘太厉害了，一枪爆头，下次我还要跟你一起吃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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