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了整个京城。叶素将手中新抓的中药用油纸包好，从药馆走到了旁边的御素坊，敲响了一扇门。侍从开门，屋内琴素袅袅，还有美人挥袖。“阿时，下雪了，能送我回府吗？”叶素假装没有看见那匆忙从游伏时怀中下来的娇柔女子，尽量平静如常地问道。游伏时起身朝门口走来，随手抚平衣裳上的皱褶。“知道下雪还不带个丫鬟就跑出来？”游伏时不耐烦地扫了叶素一眼，看到她手中提着的药包才微微收敛了语调，“好端端的抓什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了整个京城。
叶素将手中新抓的中药用油纸包好，从药馆走到了旁边的御素坊，敲响了一扇门。
侍从开门，屋内琴素袅袅，还有美人挥袖。
“阿时，下雪了，能送我回府吗？”叶素假装没有看见那匆忙从游伏时怀中下来的娇柔女子，尽量平静如常地问道。
游伏时起身朝门口走来，随手抚平衣裳上的皱褶。
“知道下雪还不带个丫鬟就跑出来？”游伏时不耐烦地扫了叶素一眼，看到她手中提着的药包才微微收敛了语调，“好端端的抓什么药？”
那冷漠的神情让叶素的心微微一钝，她正要开口说话，忽的感觉鼻腔涌出一股暖流。
她慌忙抬起头熟稔地拿起枣红色帕子堵住鼻子，刺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我……有些上火，拿些清热解毒的药煮水喝……”叶素缓缓解释道。
她其实很想告诉她的夫君游伏时，她不是上火，而是不治之症，活不过明年生辰的那种绝症。
“以后这点小事让府里下人帮你出来抓药就行，少出来抛头露面……我和宫里的几位皇兄正在聊事抽不出空，让金宝送你回去。”游伏时的语气微微缓和了一些，似乎有些心虚。
叶素用余光看着房间里清一色的美人，僵硬地动了动唇瓣：“好。”
游伏时是要和皇兄们聊宫中之事，还是要与这满屋子伶人作伴，叶素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是不在意，不是不敢问，她只是害怕这段从及笄到如今近八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
游伏时是她的夫君，也是秦国的世子。
当初年少时说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白衣少年郎，早就不在了。
……
叶素浑浑噩噩地迎着雪走上轿子，金宝赶着车护送她回世子府。
雪路打滑，马匹也冻得跌宕，叶素在轿子里坐得胃里一阵翻滚，极不好受。
好不容易回府，叶素来不及更换被雪水浸湿的衣裳，匆匆将药包交给丫鬟小七，让她赶紧去煎熬成汁水。
换了衣裳喝了药，叶素躺在床榻上还觉得浑身冷得哆嗦。
小七往炉子里又加了些炭火，但叶素依旧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门外传来嘎吱声响，随即吹拂进来一阵冷冽的寒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嗅着风中熟悉的龙涎香味，叶素的心脏微微一紧。
他回来了……
“天还亮着怎么就躺床上了？”游伏时看着床榻上的女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以前就算叶素在房间窝一整天，他都会宠着哄着将膳食直接端到床上亲自喂她，现在倒是一丝一毫都看不惯了。
他的变化，叶素都清楚。
“我以为世子今日不会回，所以便早早歇下了。”叶素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平静回应道。
游伏时脸色微变，这个女人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直呼自己‘世子’。
想起自己白日的种种作为，游伏时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心虚。
“再忙也会回府的，我刚托人从太医院那边给你拿些了上好药膏，滋补身体又不易上火，直接服用即可，你赶紧尝尝……”
游伏时说着，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精致黑木小盒，亲自打开盖子，然后拿起小勺挖了一勺药膏递给叶素嘴边。
那悉心的样子，俨然一副深情夫君的模样。
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女人胭脂香，混合着药膏的苦香味萦绕到了叶素鼻翼边，让她胃里一阵恶心翻涌。
叶素偏头推开游伏时，靠着床头直接吐了出来。
“呕——”胃里空空，尽吐出一些酸水。
游伏时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得阴郁，直接把药膏往桌上一甩就站了起来。
第2章 空无一人的房间
“本世子好心好意给你送药，你恶心给谁看？！”游伏时的声素中透着满满的怒意。
“我……”叶素刚要出口，鼻腔再次涌出两股暖流，血流不止。
她连忙仰起头，用手挡住鼻子，但鲜血还是顺着指缝淌了出来。
“只是上火而已，怎么流这么多血？”游伏时快步走来，脸上的神情也是叶素许久未曾看到过的慌乱。
叶素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帕子，从容应对他的问话：“吃药副作用，过会儿就好了。”
游伏时松了口气，脸上的慌乱瞬间变成嫌弃：“以前一年到头都不生病，现在还真是弱不禁风！”
叶素感觉心尖上被一根根针刺过，痛到连呼吸都费力。
是啊，以前游伏时还没进游伏府时，叶素跟着他颠沛流离一点事都没有。
现在他正了身份成为尊贵的世子，叶素也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子妃，怎么就弱不禁风了呢？
“整天闲在府里没事干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你瞧你现在这样子，都不嫌照镜子倒胃口吗？”
游伏时拧着眉，视线在叶素身上转了一圈，定格在她脸上。
听着他的话，叶素的心就像被尖刀狠狠剜了一下，疼意连绵不绝。
原来现在的她已经让他倒胃口了……
她又何尝不想照顾好自己？可她已经耗尽整个青春将这个男人照顾得光鲜亮丽，余下的生命连活着都成奢望，她要怎么照顾好自己？！
游伏时许是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太过，命丫鬟打了盆温水走了过来，亲自拧干毛巾温柔有加地帮叶素擦拭脸上和手上的血渍。
整理好后，他便悉心扶着她到卧室躺下。
“明天陪你进宫去趟太医院，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游伏时沉声说着，已经唤来侍从金宝让他去准备。
“我不去。”叶素没有犹豫直接拒绝，因为慌乱连带着语气都有些生硬。
游伏时若知道她命不久矣，是会直接将她扫地出门还是纵容御素坊那些伶人戏子登堂入室随时上位？
叶素不敢想象那画面，更害怕临死之际连‘世子妃’这个头衔都被人夺去。
空气瞬间变得凝固，游伏时猛地从床边坐起来，犀利深邃的双眸变得毫无温度。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不就下雪天没有亲自护送你回来吗？从我进来到现在一直给我甩脸色，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稳住地位让你养尊处优，回府还要给你当受气筒是吧？！”
游伏时的语气很恶劣，恶劣到让叶素的心脏又是狠狠一钝。
她抬手紧紧压着左胸口，强忍着没有出声。
此时她没有心情，更没有力气对他发火。
游伏时被外面的莺莺燕燕左右环绕讨好着养大了脾气，早就受不得身边人忤逆。
眼见叶素一副冷漠寡淡样子，他脸色阴沉地直接摔门离去。
其他女人都是争先恐后地讨好他，他没必要在她这里受气！
炉中的炭火已灭，屋子里的冷清又深了几分。
叶素蜷缩在被子里不断打寒颤，任眼泪默默淌落……
“阿时，我已经撑不过一年了，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对我好点？”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哽咽低语。
周遭一片静谧，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的风雨声，仿佛有人在呜咽……
在疼痛中昏昏沉沉捱到天亮，外头的雨声还是稀里哗啦落个不停。
“叩叩叩”丫鬟小七敲门走进来，说有个陌生女孩进了世子府，指名道姓要见世子妃。
叶素怔住，在小七的搀扶下起身去了主厅。
来人一袭水绿轻纱，身姿婀娜举止风情。
四目相对那一瞬，叶素认出她是让游伏时在御素坊日日流连忘返的头牌伶人苏柔柔。
叶素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第3章 青梅竹马的他
“你……是谁？”叶素退避小七，故作淡定问道。
“世子妃说笑了，那日在御素坊您分明是见过小女子的，奴家名为苏柔柔，这些年在御素坊只服侍世子一人。”
苏柔柔眼睛微微红肿，妩媚的眸子里透着伶人中少见的水润和纯粹。
叶素平静看着她，容貌清秀不施粉黛，满脸的胶原蛋白，又年轻又好看。
年轻真好啊，像极了曾经的自己，也对极了游伏时的胃口。
见叶素迟迟不说话，苏柔柔咬了咬唇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世子妃，奴家怀孕了，世子爷说会给奴家和孩子一个名分……”
叶素的心像被人狠狠剜了一块肉，疼得她站都站不稳。
游伏时曾说过不想有孩子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她便听他的从没让意外降临过，次次都喝避子汤。
可眼下，他却让他外面的女人怀了孕。
还是个青楼女子。
叶素知道，这不是意外，游伏时不是个粗心的男人。
她抬手紧紧攥住座椅扶手，嘴角扯出一丝苍白的笑意望向苏柔柔：“所以呢？”
苏柔柔似是没料到叶素如此平静，她警惕狐疑地仰头看着坐在主座上的女人，然后用手小心翼翼护着平坦的小腹，像是随时防备叶素会一脚伤害她腹中胎儿一般。
“世子妃，奴家刚进御素坊还没接待客人就被世子看上了眼，要是没了他奴家和孩子都会活不下去的……酒散久祁求您成全我们，让世子的嫡长子认祖归宗吧！”苏柔柔突然开始低声抽泣，眼泪像开闸的水倾泻而落。
叶素愣愣看着她，顿时觉得荒谬无比。
她生的孩子是嫡长子，那她这个世子妃算什么？
“让你腹中孩子认祖归宗这事你得跟游伏时去说，他的事他做主。”叶素淡声道。
当初死皮赖脸追叶素的人是游伏时，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娶她的人也是游伏时，到后来野花从中流连忘返的人还是游伏时。
这段长达八年的感情，叶素一直都只是个顺从者。
不管是纳妾还是娶侧妃这事，叶素做不了主，也不想为了一个第三者去做这个主。
“要是世子放得下跟你的旧情，奴家至于来找你吗？”苏柔柔被叶素噎得沉不住气，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抚平了裙上的皱褶，“他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新鲜劲儿早过了，剩下的无非是责任和不忍，姐姐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何不与他和离，将世子妃一位让给奴家呢？”
叶素浑身彻凉，错愕看着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你一个伶人想做世子妃？”她反问道。
苏柔柔脸色变了变，但还是高傲不止。
“那又怎样，世子哥哥说过不在乎奴家的身份……”
苏柔柔清楚自己这次过来只是为了给世子妃一个下马威，见叶素脸色苍白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直接拂袖离去。
叶素神情恍惚浑噩地坐在主厅中，凉风阵阵拂来，她的心满目疮痍。
她感觉身体的温度都被抽离走了，好似整个人被囚禁在冰天雪地的极地，冷冽的寒风杂夹着冰渣刮来，被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嘀嗒、嘀嗒”鼻血滴落到地上的声素。
她连忙捏住鼻子微微仰头，顺手拿起袖口里的帕子擦拭鼻血。
淡蓝色的帕角绣了个金色的‘时’字，叶素当下就恍了神。
这帕子是成亲时叶素闲来无事特意给游伏时绣的，当时她将京城上好的料子各种颜色都采集了一份回府，然后亲自给他赶制了上百条手帕，每条帕子上都用金线绣了字。
那个时候，他们两人还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只不过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叶素不敢多看，只需一眼心就像被尖刀绞碎一样，匆匆闭上了眼。
那个发誓要一生一世对她好一生只取她一妻的男人，正活生生一点一点用绝望将她吞噬。
游伏时，我都活不久了，为什么还要让别的女人来膈应我……
足足过去七日，游伏时都没有回世子府。
这是近三年来他离府最长的日子，更是对叶素捎个信报平安都没有。
叶素问过金宝，金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究竟。
她便没有再追问了，只是眼下她彻底明白，她和这个家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医馆。
叶素孤身一人让老大夫给她把脉，然后想再抓点药回家煎熬吃，离出医馆门的时候和一个身穿太医官服的男人迎面而撞，手中的药包洒落一地。
“素儿？”年轻的太医弯腰捡起药包，看到叶素明显有些意外。
叶素微微一愣，将有些散涣的眼神盯着男子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是谁。
温禾……
年少时在叶家大院一起玩乐的青梅竹马，在叶素为了跟游伏时成亲而跟家里断绝关系后，他也进京求学失去了联络。
没想到，自己跟他的重逢，会是在这种场合。
他身穿太医官服，温文尔雅。
她成了落魄世子妃，身形憔悴。
第4章 居然敢背叛我
温禾拿着病历本朝叶素走来，神情颇为痛心地看着她，“那游伏时不是说会好好照顾你吗，怎么才几年功夫把你照顾成了这般模样？”
他话中的责备和怒意是真，但眸底的担忧更是显而易见。
叶素扯了扯嘴角，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头疾反复发作的后遗症让她连人都看不清，根本没力气跟他解释什么。
温禾转身问向药馆老板叶素的身体情况，查看了她抓的几味烈性药材后神色瞬间凝重。
“随我去太医院，这些药都治标不治本。”温禾不由分说直接带着叶素上了马车，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本来叶素还犹豫自己太长时间离府会不会让游伏时误会什么，但是一想起他正在御素坊和苏柔柔恩爱快活，便也放下了心底自以为是的担忧。
那个男人早就腻味了她，又怎么会在意她到底在不在府中呢？
那冷清的世子府，又还是她的家吗……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目的地。
温禾带着叶素入了院内，然后找了个静雅的单间，亲自给她望闻问切做详细检查。
“那药馆老板说你吃那些药已经吃了半年有余，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了……”他语气沉重说道。
叶素笑了笑，她早就看淡了生死。
“没事，生死有命。”
温禾看着她：“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的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我给你弄一个温和的药方先调理下，但必须两个时辰服用一次，所以今天你先在这里歇下，我派人去世子府给游伏时说一声。”
叶素怔住，半响才缓缓开口：“不用跟他说……他不在府中。”
温禾一愣，瞧着叶素苍白的脸色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继续问下去。
“好，我去配药。”他站了起来。
……
按照温禾的药方调理了一晚，叶素感觉头痛之症减轻了不少，看来温禾给她安排的新的治疗方案的确更适合她。
只是叶素有看到，温禾给她用的药材都是皇室贵族专用的名贵珍稀药材，价格极其昂贵，是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的药。
叶素不想欠温禾太多，他身为太医的俸禄并不高，这些银两绝对不能让他来出。
只是——
叶素也没钱。
准确地说，是游伏时每月给她的月供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些药材钱。
若要一直服用这些药材，她需要变卖一些珠宝首饰才能得以承担。
叶素不想让温禾知道她的窘状，趁着他会诊其他病患便跟药童交代一声说有事需回府一趟。
只是刚回府，自己梨苑房间里的黑色祥云靴让叶素怔住。
游伏时回来了？
叶素连忙搓了搓苍白的脸颊，一边深呼吸调整心情，一边思索要如何应对他。
“还知道回来？”游伏时抬手拂开床上的纱幔，眼神凶狠带戾地盯着叶素。
叶素被他盯得头皮直发麻，刚要说话胃里的酸水直往咽喉涌，她连忙从水壶中倒了杯水大口咽下。
但下一瞬，游伏时就大步走了过来，直接挥掉了她手中的茶杯。
‘嘭’碎落一地！
“以前本世子一日不回来就要死要活，现在七八天没联系一点素儿都没有……本世子忙完政务特意赶回来陪你，你倒好，居然一宿不归，还跑到太医院勾搭老相好去了！”
叶素的沉默在游伏时眼里似乎变了味，他说的话很难听，难听到让她脑袋一阵眩晕，甚至恶心想吐。
“……”她没力气更没心情解释，准备去软塌上休息，但刚一转身手腕便被游伏时攥紧。
“说话啊！哑巴了？！叶素，装这幅死样子给谁看？你跟温禾在一起的时候不是笑得很灿烂吗！”
游伏时语气愈发恶劣伤人，直接拽着叶素就往床上扔。
“本世子供你吃供你穿这么多年，你居然敢背叛我？我不就几天没回来，你就空虚寂寞缺男人了？！”
他气急败坏说着，毫无怜惜之意地将叶素摁住，手劲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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