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带走了那盒能缓解她浑浊视线的药丸，其他大大小小的药罐一概没拿。出了太医院，叶素用身上仅剩的一些碎银子叫了辆马车，出城往北走。她要回一趟数年未归的老家荆州，看望年迈的父母，然后渡完最后的余生。
眼下要自己要走，这也是她唯一能回报他的了……
叶素带走了那盒能缓解她浑浊视线的药丸，其他大大小小的药罐一概没拿。
出了太医院，叶素用身上仅剩的一些碎银子叫了辆马车，出城往北走。
她要回一趟数年未归的老家荆州，看望年迈的父母，然后渡完最后的余生。
那里，也是她和游伏时初遇之地。
有始有终，她的生命和爱情都是在那片土地开始，那便在那里彻底结束吧。
马车颠簸在繁华的京城街道，叶素头昏脑胀，耳鸣又眼花。
她吃了药，看着一排排熟悉的砖瓦建筑渐渐后退，心绪复杂。
她爱过的人，有过的家，走过的街道，都在离她越来越远……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树叶海蓝之谜是绿的，街头小巷的庭院府邸高低不一。
叶素最后一次再留恋京城的一砖一瓦，泪流满面……
第11章 她父母双亡，他双喜临门
马车刚到城门便停滞不前，似乎有人要进城寻人，跟守城门的士兵起了冲突。
叶素掀开帘子看了看，一个脸上有着紫青斑痕的朴实妇人举着手中的画像，沧桑的神情中透着焦急。
只是再定睛看向那妇人，叶素的瞳眸骤然紧缩——
那好像是赵婶！
赵婶早年因面目狰狞一直受村里人排挤，是叶父叶母将她收留在了叶府，给她寻了份差事有个栖身处。
在叶素为了跟游伏时在一起而离府时，赵婶还苦苦劝说过她留下。
赵婶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叶家村，为何此时出现在京城城门？
“赵婶——”
叶素下了马车，颤声唤道。
赵婶身子一僵，闻声而望，在看清叶素的模样之后，顿时老泪纵横。
“大小姐，可算让我找着您了……”赵婶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将身上背着的锦囊颤抖解开。
布料散开，里面竟然是两个骨灰坛！
“老爷，夫人，我终于带着你们找到大小姐了……”赵婶大哭，悲痛欲绝。
叶素腿一软，当下就瘫软跪到了地上。
“你……你说什么？”她如遭电击。
“老爷和夫人在一年前就相继去了，他们最后的心愿就是想再见您最后一面，可送来京城的信好几封，全都没有回素……”
听着赵婶断断续续的讲述，叶素浑身彻凉。
寒风冷冽地朝灌进胸口，她浑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渣。
一年前是游伏时夜不回府最频繁的时间段，他在御素坊夜夜笙歌，美人卧膝。
平日驿站送来的信件也不进世子府，直接送往了御素坊。
那赵婶差人送来的信，也被游伏时不屑地扔在了那个地方？！
叶素止不住颤抖，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活生生撕裂了一般，痛到四肢百骸千疮百孔，血流成河。
她还想着回家看望父亲母亲，可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
她是有多不孝，居然过了这么久才知道她的亲人没了……
叶素无法想象，她和父母最后的诀别，竟然是那次恶语相向到断绝关系的争吵！
“爹，娘……”
叶素抱住两个冰冷的骨灰坛，放声大哭。
她哭到快要窒息，就像溺水的人怎样都够不着浮木一般绝望。
这时，城门口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随即有领系红巾的士兵策马而来，手中举着一张红榜告示——
“游伏世子有令，三日后迎娶新世子妃，每户赏银百两，全城同乐！”
周围的百姓纷纷迎上前去，个个兴高采烈。
“据说那新世子妃是御素坊的头牌苏柔柔，貌似早已怀有身孕，游伏世子这才要迫不及待给她身份呢……”
“呀，那这可是双喜临门啊！之前被休弃世子妃成婚多年一直无所出，这苏柔柔的肚子可真争气，怪不得世子要大肆昭告天下！”
百姓乐滋滋的讨论，落在叶素耳中却字字诛心。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骨灰坛，眼睛红得像滴血。
她父母双亡无家可归，他却双喜临门大告天下，好得很！
叶素胸口一阵翻涌，直直吐出一大口鲜血……
“大小姐，您怎么了！”赵婶吓傻了，赶紧扶住她。
意识消散前，叶素紧紧拉住赵婶的手，嘶声交代道：“去……太医院……找温禾……”
话未说完，她再次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
三日后，大红灯笼挂满了整个京城大街小巷，处处洋溢着喜气。
世子府载歌载舞，达官贵族宾客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游伏时一身囍字红袍，墨发半束，俊朗飘逸。
他看向府门，心底有些落空，也不知是想要那个女人来还是不希望她来滋事。
“吉时已到，请世子世子妃入堂行礼……”礼官大声吆喝，将游伏时的思路拉拢了回来。
他转身朝里走，正要行拜天地之礼，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车轱辘转动的声响。
游伏时转头望去，看到一身鲜红嫁衣的叶素坐在轮椅上，被温禾推着缓慢走来。
宾客席一阵喧哗，神色各异。
“你来干什么？！”游伏时冷声呵斥。
叶素闻声看去，空洞的眼眸早已浑浊无亮光。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估摸着猜到游伏时大概所站的位置。
“阿时。”叶素哑声唤道。
刚一出声，她鼻腔里嘴里全都是血，流淌到鲜艳嫁衣之上，变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身后的温禾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拭，但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你……”游伏时惊住。
听到那个男人略微颤抖的声素，叶素有些嘲讽地扯了扯沾血的唇角。
她抱紧怀中的骨灰坛，微笑开口道：“阿时，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我来送份贺礼——”
第12章 我把他弄丢了
骨灰坛的凉意沁入叶素的骨髓之中，让她连声素都冷得哆嗦。
鼻血还在不断淌落，隐入红裳和地毯中，触目惊心。
“素儿，你不是上火吗，怎么流这么多血……”
游伏时整个人都震惊到了，朝叶素走来的步伐凌乱不止。
此刻的他丝毫忘了自己手中的红绸缎另一端，还牵着盖着红盖头的苏柔柔。
他从来没见叶素流过这么多的血。
“快叫大夫，叫大夫过来！”游伏时对着宾客大吼，顿了片刻后反应过来推着轮椅的温禾正是太医院的人。
他不顾之前的间隙，慌张看向温禾：“温太医，素儿她怎么了？”
温禾不说话，而是从衣袖中拿出备好的药膏，颤抖地塞进了叶素嘴中。
可此时的叶素，就那样目光黯淡无光地看着游伏时，满嘴鲜血，根本无法做出吞咽的动作。
“咳咳……”她被腥血呛到，又咳吐一大口血。
许是内心有执念，她死命看着游伏时方向，到底还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个高大的身躯，曾是她最想依靠的港湾，如今却成了最陌生的存在。
“及笄那年，游伏时说喜欢我，我就和他在一起了，我相信他肯定会对我好，所以我连家都不要了孤身一人跟着他来到了京城，我觉得只要有他在身边，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害怕……”
“他对我很好，不管我想要什么都会立马给我找来，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要是天上的星辰我想要，阿时是不是也会帮我摘下来……”
“可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感情也由浓变淡，他慢慢的不常陪我了，甚至是夜不归宿……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他什么，一门心思盼着他能像倦归的鸟儿一般，早日归巢……可我等啊等，等到自己苟延残喘命不久矣，也没等到他收心回家，而是等来了他的女人跟我耀武扬威要我成全他们一家三口，最后的结局也是我视为天地的男人将我扫地出门……”
叶素说出这样一长串话几乎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温禾的手轻轻顺着她清瘦的后背，想要她休息别说了。
但叶素知道，自己此刻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她看着游伏时，眸光黯淡孤寂到苍凉，仿佛盛入了万年的悲伤。
“一年前游伏时三天两头都在御素坊中，我父母生前从荆州送来的信件也一并进了御素坊。可我父母死了，叶家没了，那个曾说要替我父母护我一辈子的男人也不见了……”
“游伏世子，你知道我的游伏时去哪了吗？他曾许诺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我把他弄丢了，我找不到他了……”
游伏时的心好似被锋利的石块猛烈的装机着，撞得他五脏六腑都几乎要开裂，要出血！
过往的种种早被他封尘在了心底最深处布满了尘埃，直到这一刻才随着叶素断断续续的叙说而重新回了他脑海中，心尖最柔软的位置！
“素儿，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大夫……”他浑然不顾自己是新郎官的身份，蹲跪在轮椅边想要抱住这个奄奄一息却执意回忆过往点滴的叶素。
叶素却避开了他伸来的手，赤红双眸中满是决绝的痛色。
“原来你在这里啊，游伏时……当初我选择和你在一起得到的报应是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现在我们分开了，你却双喜临门，功成名就……”
“恭喜啊……游伏时，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这样等我死了便再也不遇到你，甚至下辈子也能离你远远的……”
“游伏时，如你所愿，永不相见。”
叶素一字一字撕扯着血肉从嘴里说出。
她全身的已经全部耗尽，再也无法支撑住。
爹，娘，不孝女来求你们原谅了……
叶素闭上眼，泪水双流。
她的手自腿上垂落，再无一丝声息……
第13章 赶鸭子上架
“素儿——”游伏时大声嘶吼，但背后的温禾立马拿出银针扎进了叶素的百会穴，随即将她从轮椅上抱下来往外狂奔。
原本默默站在背后一句话都没说的赵婶眼见骨灰坛在轮椅上差点滑落，她赶紧抱在了怀中紧紧护住，再随温禾一同跑了出去。
“老爷，夫人，你们一定要保佑大小姐平安无事……”赵婶哭着祈祷道。
“素儿，不要睡——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带你来世子府，你就会听我的好好活着……”温禾将叶素带到了府外备着的马车上，然后朝太医院策马扬鞭。
他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隐忍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在这一刻全都淋漓尽致地宣泄了出来。
他抱着怀中人的手都在颤抖，生怕她会从自己手中滑落。
如果当初，年少之际，他再勇敢一点，努力一点，主动一点，会不会就不是如今这个局面。
至少，素儿不会因为那个男人而郁郁寡欢到染上这种绝症！
另一边，游伏时全完没有顾世子府的宾客，甚至连身上的喜服都来不及拽下，直接骑上一匹马超太医院追了过去。
整个世子府，一片混乱。
金宝和管家连忙遣散众人，但对身怀有孕的苏柔柔却不知道作何安排。
游伏时和叶素感情的一路变化，金宝和管家都是看在眼底。
如今叶素的身子出了这么严重的变故，游伏时是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娶苏柔柔。
更何况，当初游伏时决定大张旗鼓娶她，也是为了气叶素罢了。
“苏小姐，您还是先请回御素坊，待世子爷回来再做打算吧。”金宝对着苏柔柔客气说道。
苏柔柔气都得快把帕子绞断，但她当着众人之面还是必须沉得住气。
“我已是世子妃，若再回那伶人之所，岂不是让外人看世子笑话？”她脆声说道，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
金宝微微蹙眉，他是怎么都没料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就已经自认世子妃的身份了。
“那属下暂且送您去偏院休息……”
金宝的话还没说完，苏柔柔就已经朝里屋走去。
“暂且住梨苑吧，只有那里的条件才符合我世子妃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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