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天雷阵中,会不时地遭受天雷击打的疼痛,只是这疼痛与我在洪荒中所经历的不值一提。我被锁在这里,实在无聊,我料想会有人来看热闹,或许是晚棠,或许是昔闻,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出乎了我的意料。彼时我盘腿坐在天雷阵中,闭目养神,貔貅伏在我身侧,一个男人嚣张的声音闯入我耳中:「熬过了洪荒之地万魔噬心的魔神,为何会甘愿被囚在这天雷阵中?」我睁开眼,来人黑发如缎,容貌俊美又邪气,一双幽深的眼正打量着我,
身在天雷阵中,会不时地遭受天雷击打的疼痛,只是这疼痛与我在洪荒中所经历的不值一提。
我被锁在这里,实在无聊,我料想会有人来看热闹,或许是晚棠,或许是昔闻,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出乎了我的意料。
彼时我盘腿坐在天雷阵中,闭目养神,貔貅伏在我身侧,一个男人嚣张的声音闯入我耳中:「熬过了洪荒之地万魔噬心的魔神,为何会甘愿被囚在这天雷阵中?」
我睁开眼,来人黑发如缎,容貌俊美又邪气,一双幽深的眼正打量着我,是魔王永溟。
他见我久久不答,又问:「怎么?见来人是我,很失望?」说完,他轻蔑勾唇,眉眼中带着厌世的倦意。
我的流光剑向来只斩作恶多端之徒,永溟为人不错,我还算欣赏他。
听说他从前是龙族的继承人,最后甘愿堕魔,成了执掌魔族的魔王。
「不曾。」我轻轻地一笑,回答了他的问题,「魔王可知晓,人的恶意只会对弱者倾泻,在强者面前他们只会缄默,神仙亦是如此。」
他一愣,这一次堪称开怀大笑,眉目疏朗:「我本不服为何魔神出在仙族人中,如今听了你这番话,便觉天道果真有其道理。你与仙界这些个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虚伪做作的伪君子大有不同。」
惊才绝艳的龙族天才为何甘愿堕魔?其中真相恐怕就在他对仙族的厌恶中了。
我心中冷笑,仙界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我隐藏身份,不正是想看看他们究竟可以腐败到什么地步吗?
「你的徒弟昔闻为何不来救你?我还以为他对你有多情深意重呢!当初他寻我合作,希望能让他有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只可惜,我有私心,将你丢进了洪荒之地。」
当初趁我与邪魔缠斗,害我的人果真是他。
英雄救美?实在可笑!他恐怕是想趁我虚弱,把我捉起来做他的禁脔吧!
如此想来,永溟确实算得上我的恩人,虽然我在洪荒之地历尽折磨,但也得到了魔神的认可,获得了魔神传承。
我垂下眼,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碴子:「我会亲自送他上路的。」
「既然魔神大人已经有了决断,那魔神降临之时,我必为大人捧场。」
他似乎是想到了那番场景,愉快地笑开,也不等我回答,便施法离开了。
昔闻来寻我的时候,我刚从洪荒之地的那段梦魇中挣扎出来。
我迟迟没有接受上一任魔神的传承,再加上仙体受损,便极易地被那段记忆钻了空子。
那时我初入洪荒,法力尽失,群魔环伺,在漫天的黄沙中跌入一个又一个的幻境。
那些都是一身戾气、为天道惩罚的邪魔,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啃噬着我的道心,让我七苦俱尝。
所以,昔闻见到我的时候,我正虚弱地撑在地上,脸色苍白,额角全是汗水。
他似乎很享受欣赏我的狼狈,这让他产生能随意地支配我的错觉:「师父,你第一次见我时,我也是这般狼狈地匍匐在地,你高高在上、不染纤尘,那时我便想,若是折了你的羽翼,让你臣服在我脚下,该是多么令人快意!」
我冷冷地觑他一眼:「你不配叫我师父,若是重来一次,我当初就该永绝后患!」
当年我见他可怜,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又因他根骨尚佳,便带在身边教导。
只是没想到,这竟是引狼入室。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的神色阴郁下来,偏执的脸上竟显出一丝受伤,但很快地消失掉,被病态的疯狂取代:「师父,你求我吧!只要你求我,我便带你走,四海八荒,我都可以陪你去。」
他蹲下身子,固执地与我对视,好像我求他便是他毕生所愿:「只要你求我。」
我审视着眼前的男人,我将他从小小稚子抚养长大,自认为尽到了师父的义务:「我对你不好吗?为何要背叛我?」
他通红的眼显出些狼狈,强撑着对我勾唇:「好,自然是好的,可是你永远那样地高高在上,我抓不住,只有你也跌落凡尘,我才能得到你。」
我想我再无须多问,农夫与蛇,我怎可祈盼蛇能有几分真心?
终究是这千年来的真心错付了。
这天雷阵我也待腻了,那便破阵吧!
我不再压制丹田里蓄势待发的力量,召出流光剑,天雷汇聚,在剑尖上缠绕轰鸣。
我是天道承认的神,天雷不再攻击我。
我卷了天雷的威势,狠狠地攻向天雷阵的禁制,一剑破阵!
流光剑气下,昔闻眯眼看我,在不敢置信中露出绝望的笑:「我早该知道,如师父这般的人,怎会轻易地被关进天雷阵中?我还妄想可以得到师父,实在可笑又难堪。」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我背叛了师父,师父动手吧。」
「那几名被杀的修士是你捉去禁地的?」
他睁开眼,眼里是对生命的漠视:「我原本不过是想让他们陪貔貅玩玩,坚持到你现身,不想貔貅竟将他们统统地杀死了,师父,你不该怪我的,要怪就怪那个畜生。」
我依稀地记得我刚带他上天时,他一日又一日勤恳地修炼,彼时他说:「唯有成为强者,才能不被欺负。」
我当时只以为,他是强大了自身才能兼济天下,却不想他拥有力量以后拔刀捅向弱者。
昔闻此人,已然泯灭了人性。
我毫不手软,捏碎了他的仙骨,千年道行毁于一旦,他的唇边流出血来,在他难以抑制地流露出狂喜神色的时候,我打破了他的幻想:「我不杀你,却也不会让你好过,你就去九重塔好好地待着吧。」
他脸色瞬间煞白,抬手就要直击天灵盖。
察觉到他的动作,我立刻施法扼住他的喉咙,他手上的动作也被制止:「你有什么资格死?你该用往后万万年的时间去受折磨。」
他眼眶通红,面色狰狞,喉间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呜咽。
在我卸力的瞬间,他跌坐在地上,膝行靠近我,抓着我的裙裾,苦苦地求我:「师父,求求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杀了我吧。」
我浑不在意他的求饶,挥了挥衣袖便将他送进了九重塔。
九重塔独立于三界之外,里面关押着各路邪魔鬼怪,而修士即使被折磨至死也出不了塔,何况昔闻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即使他死去成了鬼魂,他也会被里面的恶鬼搓圆捏扁,肆意践踏。
从此他生生世世,永堕炼狱,好好地重新感受一番被人欺凌的滋味,而这次,没有人能救他。
貔貅有没有杀人,我心知肚明。
如今便要设法揪出仙界中包藏祸心之人。
6
我骑着貔貅,持剑闯上天宫时,众仙正聚在一起讨论异象,一来是因为魔神临世,天边有些祥瑞之兆,是天道迎我降世所为,二来是我破阵弄出了些动静,他们有些不安。
直到有人看到我出现,惊呼:「扶光上仙!」
人群开始攒动,有人不敢置信的声音中夹杂着畏惧:「非也,是魔神!」
「她竟然破了天雷阵!」
看,这就是他们看到强者的视线,敬畏的、忌惮的、退缩的,与我之前见到的全然不同。
「晚棠在何处?」
晚棠被押到我面前时,众仙下意识地与她隔了老远,这些人向来是懂明哲保身的。
晚棠见无人助她,第一次在众仙面前撕开了伪装:「你怎么还不去死?!」
狰狞的面目哪里还瞧得出过去的半分娇态,说她是地狱爬出的恶鬼也不为过。
众仙震惊,毕竟在他们眼里,晚棠一向温柔可亲。
「我看当初确实错怪扶光上仙了,这晚棠仙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还敢叫扶光上仙?人家已经是魔神了。」
「晚棠没事招惹魔神大人做甚?我们一干人都承受不住大人的怒火。」
听着众仙的议论,我在心中冷笑,不过是见风使舵的乌合之众罢了,嘴上应了晚棠的话:「你还未死,我怎可先行一步?」
她的脸上露出深沉的恨意,那目光似乎恨不得从我身上剜下一块肉:「你既然进了洪荒,就该死在里面,回来做甚?抢走我的一切吗?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乞丐,只能捡你不要的东西!」
我竟不合时宜地对她生出些怜悯,她实在没有见过这大千世界,所以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寸步不让。
不过,不是她的东西,她没有资格占有。
「我不做评价,我只取回我的东西。」
她刹那白了脸,若有所感地捂着胸口,惊惧着后退:「你都知道,你竟然都知道?!」
她的眼里淌出泪来,像是终于承受不住,向我求饶:「魔神大人!你什么都有了,便是施舍我一些又何妨!求求你了,只用一点,一点就足够了!」
我摇摇头,神的恩赐不能给一个心术不正的人。
我抬手掐诀,强大的力量将她禁锢住,她的眼直直地瞪大,却再不能说出话来。
我在她胸前施了一个术法,很快地就从她的胸口取出一滴精血。
这是我留在魂灯中的那枚精血。
魂灯是用来提示仙人是否陨落的仙器,每个仙人在天宫里都有一盏属于自己的魂灯。
晚棠不可能平白地撞脸一个上仙,唯一的可能便是玄和私自地窃取了我魂灯中的精血,强行地改造了这个小花仙。
我原以为她不知晓这些经过,却没想到她自愿地当替身。
女子不可寄望男人与外物,这些瞬息万变,时移事迁,唯有自己,才是永恒。
神仙与人皆是如此。
晚棠面如金纸,显出零落的迟暮之感,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缓缓地跌落。
这时,玄和才姗姗来迟,堪堪地接住了晚棠。
他为何来得这般迟?
我放开神识,在他周身查探,查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果真是他。
7
「棠儿!」玄和施法想救她,但晚棠的身体就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如何向其中填补仙力也无法挽救。
晚棠在玄和的怀里张了张嘴,勉强地说:「是扶光,她要杀我……为我……报仇。」说完,她就缓缓地闭上了眼,化作一枝海棠。
这玄和也是极为心急,估计这晚棠还没有化形,便被他用我的精血强行地催化,如此拔苗助长,晚棠的根基怎会稳固?
她本不用死,奈何这百年来的疗补在她身上没起到作用,我的精血一抽离便香消玉殒了。
「扶光!你怎么敢?!」他丢开怀里的海棠枝,目眦欲裂地瞪着我。
若非见识了他的毫不留情,我几乎要以为他对晚棠情深相许。
只是他这样自私的人,从来只会爱自己。
「我只是取走自己的东西罢了,天帝这也要管?」
他狠狠地盯着我,掌下气流翻动,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本座曾经说过,莫要动晚棠!扶光,你怎么不听呢?!」
这是要和我动手?我轻蔑地一笑,那便战吧!
繁复的法阵在我周遭腾起,气流一时胡乱地涌动,想要施法,却发现神力滞涩。
玄和竟然修出了领域!
领域是阵法师的高阶术法,几乎是登峰造极的阵法师才能施展。
在领域中,施法者就是神,他能用意识控制阵法攻击入阵之人。
这百年来,他果真长进不少,若是对付寻常仙家,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只可惜,仙与神是有壁垒的,对付我,还差了点儿火候。
我召出流光剑,剑身嗡鸣,战意极强。
我与流光剑早已人剑合一,他可以束缚我的神力,却无法束缚我的剑意。
我握紧流光剑,蓄力地一击,剑光在阵法中横冲直撞,渐渐地有「吱呀」的声音传来,令人牙酸,紧接着阵法就像是被击破的铜镜,逐渐地碎裂坍塌。
我出阵时,玄和正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领域被毁,对他的反噬应是极大的。
这时,鼓掌声传来,我侧头一看,是永溟。
「魔神出手,果真不同凡响,这玄和小儿,也不过如此。」
他吊儿郎当的嘲讽声激起了玄和的怒火,玄和呡掉唇上的血,阴恻恻地挑拨:「想不到魔神出身仙族,如今却与魔族为伍,是想帮助魔族覆灭仙族吗?」
魔族和仙族的矛盾自混沌初开便已存在,万万年来,争斗不休,已是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近年来,仙魔大战时有发生,双方损失惨重,即使是仙族,也是群情激愤。
玄和此话一出,仙族众人果真有了反应,甚至有人挡在了天帝之前,慷慨陈词:「魔神既已选择与魔族狼狈为奸,那便自行离开仙族,仙族的人也不是任魔神拿捏的!」
越来越多的人走到玄和的身边,做出了保护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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