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元戎冷然回绝，从枕头下拿出一块药膏贴，撕下后贴在受伤的膝盖上。面对男人一次次的拒绝，程卿难受却又无可奈何。再想起上午唐婉艳落水的事，她不由捏紧了手里的药酒：“唐婉艳是自己掉进水里的，而且我……”“你怎么样我都不想管。”程卿一哽，还没缓过神，又听颜元戎甩出一句驱逐：“出去。”她神色微滞，想起吴秀芳说的话，心跳逐渐不再受控。
一石激起千层浪。
程卿只觉周围人的目光锋利了许多，但远敌不过颜元戎骤冷的眼神。
她沉声驳斥：“你胡说什？我根本没碰你！”
唐婉艳立刻哭了，抓住颜元戎的胳膊哭诉：“志刚哥，我劝她为你着想，不要跟曹明华那个流氓不清不楚，谁知道她恼羞成怒，不仅骂我多管闲事，还把我推了下去……”
听着这颠倒黑白的话，程卿气的面红耳赤，更悔自己上辈子识人不清，被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利用。
望向颜元戎，只见他黑着脸，把唐婉艳扶起来：“我送你回去。”
“志刚哥，程卿她……”
“行了！”
男人一句满含气势的低斥，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发憷。
唐婉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也丢了颜元戎的脸，忙收了声。
程卿僵着，想再解释几句，却看着颜元戎带着唐婉艳擦肩而过，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无力像无数蚂蚁一寸寸啃噬着心，痛的她唇舌相颤。
可再想起上辈子的自己的过错，痛楚慢慢被压下。
她之前做错了事，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叫颜元戎相信自己。
以后她好好改正，相信他会慢慢相信她的。
几番深呼吸，程卿才咽下压抑的情绪，收拾衣服回家。
一进家门，便见吴秀芳正晾着挖来的野菜。
“妈。”她轻轻叫了声。
吴秀芳睨来一眼：“又是做早饭又是洗衣服，装的这么勤快，你不会又闹幺蛾子了吧？”
带刺的话让程卿一噎，却也没计较。
婆婆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话再难听，平时吃穿从不少她的。
再想起上辈子自己的错误，她软下语气：“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往后我每天都会把工分挣满，让您少操些心。”
吴秀芳拎着竹篮，回头见鬼似的看向程卿。
这还是她看不起乡下人，平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儿媳妇吗？
居然主动道歉？！
程卿晾着衣服，余光却看着身边的吴秀芳。
只见对方不自在地啧了一声，别扭地挥挥手：“你要真想好好过日子，就趁早跟志刚生给我生个大孙子！”
“从结婚到现在，志刚休假回来都睡厨房，你们一直分房睡像什么样子！”
闻言，程卿面颊一热，可随之而来的便是难言的无奈。
她能嫁给颜元戎，是因为吴秀芳主动来帮他提亲。
上辈子她想着嫁给颜元戎就能少受些农活的苦，而且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喜欢上了他，所以欣然接受。
可婚后，颜元戎始终都冷冰冰的，也没有半点要碰她的意思……
见程卿不说话，吴秀芳以为她不乐意，当即拉下脸：“我明早要是还看见你一个人从屋里出来，就别想再做我儿媳妇！”
说完，提着竹篮进了屋。
程卿站在原地，心绪复杂。
天渐黑。
远处时不时传来狗吠。
程卿拿着下午去公社卫生院拿的药酒，在院子里徘徊了半天，最后才下定决心踏进厨房。
恰好见床上的颜元戎卷起裤腿，结实的小腿肌肉线条硬朗，但腿肚子上一掌长的伤疤很是狰狞。
她记得，那是他去年执行任务时为了救人留下的。
程卿目露心疼，上前蹲下就要帮他擦药：“这是我下午去卫生院拿的药，我帮你……”
“不用。
颜元戎冷然回绝，从枕头下拿出一块药膏贴，撕下后贴在受伤的膝盖上。
面对男人一次次的拒绝，程卿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再想起上午唐婉艳落水的事，她不由捏紧了手里的药酒：“唐婉艳是自己掉进水里的，而且我……”
“你怎么样我都不想管。”
程卿一哽，还没缓过神，又听颜元戎甩出一句驱逐：“出去。”
她神色微滞，想起吴秀芳说的话，心跳逐渐不再受控。
煤油灯的昏暗光亮中，她忐忑而腼腆地轻问：“今晚……我能跟你一块睡吗？”
第4章
空气骤然凝结，程卿全身紧绷，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颜元戎拧着眉，再一次驱赶：“出去。”
她心狠狠一揪：“可我们是夫妻，夫妻睡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而且妈也想早点抱孙子……”
“别让我再说都三遍。”
冰锥般的话语刺在程卿心口，疼的她掌心发颤。
在男人冷冽的凝视中，她狼狈地走了出去，‘砰’的一声，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上。
夜风扑在身上，寒凉刺骨。
她看着的药酒，苦涩一笑，被丈夫赶出房，两辈子里还是头一回……
次日。
因为怕被吴秀芳看见自己和颜元戎还是分房睡，程卿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出早工。
刚从屋里出来，便见穿戴整齐的颜元戎拿着镰刀也从厨房出来。
“你去哪儿？”她下意识问。
颜元戎看也没看她，径自走了出去。
程卿目光渐黯，垂眸也去上工了。
却发现颜元戎跟她方向一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帮吴秀芳上工。
秋末，露水浓重。
几十亩的二季稻田金灿灿一片，田里已经有知青和村民干活了。
见颜元戎下了田，程卿也卷起衣袖，朝之前帮自己干过活的女知青走去，帮她接过沉重的水稻：“我帮你码好。”
谁知对方直接侧身，躲开了她的手：“别，我可没那福气。”
说着，又瞥了眼不远的颜元戎：“想在你男人面前装勤快就回家去装，免得在这儿受了伤，又说别人欺负你。”
“就是，程卿，看在咱们都是一起来插队的份上，你能不能检点些，别丢了咱知青的脸，还耽误咱们返城！”
夹杂嫌恶的埋怨刺的程卿脸色泛白，她下意识看向颜元戎。
他弓着腰，一茬茬收着稻子，冷漠的像根本没听见。
可想到自己的坏名声，她现在也没资格指责对方什么。
撇开低落，她埋头干起自己的活。
这一忙，就是半月。
在这期间，颜元戎都没跟程卿说过一句话，吴秀芳也时不时抱怨几句，程卿都默默受着。
农闲时，程卿去田里捡稻穗，虽然不多，但每次也够一锅米汤。
这天，她揣着捡满稻穗的袋子回家，却在村口路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她滞住的眼神骤然升起不可置信。
“爸！”
一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中那张沧桑的脸。
程卿奔过去，死死抱住父亲。
久别重逢，乔岩也很激动，眼眶酸胀：“苒苒，爸可算见着你了……”
一声‘苒苒’，险些让程卿哭出声。
无数句对不起都哽在喉咙，上辈子她锒铛入狱后，父亲不久就病逝，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愧疚、懊悔和思念揪着程卿的心，可脸上粗糙的摩挲感立刻将她拉回现实。
她直起身，慌张扫量四周：“爸，你怎么过来了？”
现在知识分子正被严打，何况曾是大学教授的父亲。
比起程卿的紧张，乔岩反而很从容：“听说你的返城证下来了。”
程卿一怔，拧眉垂眸：“爸，我……”
“爸不是来劝你跟我回去的，就是太久没见你，想来看看。”
说着，他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她的脸：“瘦了。”
闻言，程卿鼻头发酸。
可曾经在讲台上意气风华的父亲此刻却满手淤泥，落魄虚弱，眼神也没了研究学问时的神采。
这些年，他吃得苦不必她少。
她正想开口，却见父亲从口袋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钱，塞到她手里：“志刚是个好男人，好好跟他过日子，别惦记爸。”
程卿把钱还回去，却被挡了回来。
乔岩把她往家方向推：“回去吧，爸也要去赶车了，来这边可不能被人发现。”
听到父亲这样说，程卿才不舍转过身。
可刚走进拐角，身后忽然传来‘咚’的巨响！
心头一跳，她猛然奔回去，竟看见父亲满头血倒在地上，两个手持木棍的男人正指着父亲叫嚷——
“就是他，沪南那边的臭老九，赶紧把他抓公社去，等弄死他，咱们能领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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