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摇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赫连绾会突然跳楼？”谢骆一怔，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此刻又有些后怕。当时在赫连绾离开之后，他也调转了方向离开。可刚开出一段距离，他心底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所以终究还是又开了回去。他一边开着一边寻找赫连绾的身影，却在一个小区前看到一片聚集的人群。
赫连绾又为什么要跳楼自杀？
难道……就是因为那张传票吗？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出租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殷离在司机的声音中猛地回神，匆匆付了钱就往医院里跑。
手术室门口，谢骆神色凝重地看着手里的《手术意外书》。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抬眸望去，只见殷离正跑来。
而她浑身几乎湿透了。
护士也在这时从手术室走出来，她看向谢骆：“病人家属还没到吗？”
殷离跑近，气都来不及喘匀便说：“我是赫连绾的家属，需要签什么？”
护士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殷离顿了一下，“我是他的妻子。”
一旁的谢骆在听到这句时，心脏狠狠抽痛。
他从刚才就在安慰自己，殷离的焦急不过是为了要救人，跟赫连绾本人没有太大的关系，就算是别人她也会这么着急的。
况且，就算今时今日他和她的身份对调，他也会为了救人而快速赶来。
但谢骆的心底还是忍不住被烦躁缠绕。
“那你把手术意外书签了，我们正在全力挽救病人的生命，但不能保证意外的发生，没问题吧？”护士将文件递给她。
殷离的手莫名发抖，但也只是一瞬，她就快速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没问题。”
护士点点头，拿着手术意外书回了手术室。
谢骆回神，连忙扶着殷离坐下，又把自己身上干爽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要不要喝水？我去买。”
殷离摇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赫连绾会突然跳楼？”
谢骆一怔，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此刻又有些后怕。
当时在赫连绾离开之后，他也调转了方向离开。
可刚开出一段距离，他心底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所以终究还是又开了回去。
他一边开着一边寻找赫连绾的身影，却在一个小区前看到一片聚集的人群。
然后谢骆便看到了站在楼顶的赫连绾。
而他刚打开车门走下车，就听到人群中发出尖锐的叫声。
紧接着……就是重物坠地的闷重声。
说完，只见殷离脸色泛白。
也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因为身上太冷。
她深吸了口气：“现在要弄清楚，那张法院的传票究竟是……”
话没说完，走廊尽头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
“殷离，你这个扫把星！”
======第二十七章======
殷离是在来医院的路上给厉母打电话通知她这件事的。
可来人却不止有她，还有夏穗。
看着气势汹汹走来的两人，谢骆下意识起身将殷离护在了身后。
谢骆个子高，在他面前，厉母的气势顿时少了一半。
她原本打算来了就先给殷离一巴掌的，但现在很明显不行了。
于是厉母在打量了一番谢骆之后，冷冷地讥讽一笑：“你和我儿子还没离婚呢，就这么着急找了下一个，还要不要脸啊？”
“小夏，这是出轨吧，你说她是不是得给我儿子赔偿啊？”
或许是有厉母在，夏穗一改平日的唯唯诺诺，赫然狐假虎威起来。
她点点头：“是的伯母。”
谢骆皱起眉：“麻烦你们嘴巴放干净点，要不是小筱她及时赶到，赫连绾现在连手术都做不上，你们凭什么骂她？”
厉母怒骂：“她这么急着赶过琅嬛付费整理来，我儿子变成现在这样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她就是个扫把星！我儿子自从娶了她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看你也小心点吧，别哪一天也被她给害死了！”
谢骆脸色彻底冷沉。
他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说什么。
手腕却被殷离给拉住。
只见她神情淡然，语气也很无所谓：“谢骆，没必要。”
殷离无心跟她们争一些口舌之利，谢骆明白，便什么都没再说，撤了回去。
可她这样想，别人却不一定。
厉母瞧见殷离这副样子就来气，指着她又骂：“你还有脸继续坐在这里？当初生不出孩子，一跑就是三年，现在还带着个男人把我儿子害成这样！这里不需要你，给我滚！”
殷离可以不在乎她怎么说自己，却不能忍受谢骆也被这样对待。
她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这些年来一直隐忍积攒的情绪悉数爆发。
“请你搞清楚，送你儿子来医院的是谢骆，在手术风险书上签字的是我，你又在哪里？”殷离目光冰冷，“如果我没有跟你打电话，说不定你连你儿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傅母一噎，怒目圆睁，脸憋得通红。
她大口喘着气，一副要被气晕过去的模样：“你、你个没教养的！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进我们厉家的门！”
殷离面无表情：“我没教养？我跟赫连绾结婚四年，你从没给过我好脸色，处处刁难我，但我对你什么时候不尊重过？”
“不是你不该同意我进门，而是我根本就不应该嫁给赫连绾。”她说着，眼底倏地划过抹痛色，“还有，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闻言，厉母浑身狠狠一怔。
那是在两人结婚的第二年冬天。
厉母一直不喜欢殷离，所以有事没事都要使唤她两句。
她失去孩子的那天，就是因为厉母让她把家门口的雪都给扫干净，几个小时都不准她进屋子。
而后她倒在雪地里，温热的血从身下流出，一片刺目的鲜红！
殷离神情嘲讽：“以德报怨，我还真的做不到。”
厉母气得浑身发抖，被夏穗及时扶住才没摔倒。
夏穗皱着眉看向殷离：“筱筱姐，不管怎么样，伯母还是师哥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没听过这句话吗？”殷离冷眼瞥向她，“你这么喜欢他们母子俩，那就好好劝赫连绾跟我离婚。”
“不然，你怎么有机会上位？”
======第二十八章======
夏穗被这话刺的脸色微变。
但还保持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筱筱姐，我是喜欢师哥，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你们的婚姻……我真的不是小三。”
殷离连看她一眼都嫌多：“随便你是什么，和我没关系，听得懂吗？”
她是真的不想再骂更难听的话了。
夏穗骤然攥紧手，咬了咬唇，却无法纾解心底的火。
但厉母看见她微红的眼眶，立刻冲着殷离骂道：“你也好意思说别人？你和我儿子还没离婚就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了，也不嫌自己脏！”
谢骆再听不下去。
他上前将殷离护在身后，眼神阴沉得吓人：“如果你们再说下去，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厉母顿了顿，防备地看着他，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我说错什么了？我早就说她和我儿子在一起不会好！两人还非要结婚，结果呢？”
殷离心口一阵闷痛，喉间涌上涩意。
的确，从开始厉母就说她和赫连绾不适合在一起。
但那时的他们都不信，觉得爱情可以打败世界上所有的困难。
最后……到底还是落了个这样狼狈的结局。
殷离掩去眸底痛色，点了点头：“是，都是我活该。”
这段婚姻，是早该结束了。
“以后，赫连绾的事和我再没有一点关系。”殷离深吸了口气，“除了离婚，就算他死了也不用告诉我。”
说完，她轻轻拉了下谢骆，嗓音轻得快听不见：“我有点累了，我们走吧。”
谢骆的心抽痛了瞬。
他坚定地回握住她的手：“好。”
两人并肩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只听身后手术室大门打开，医生走出来：“病人的手术很成功，没有生命危险。”
闻言，殷离神情滞了下，但没停下脚步。
正如她所说，赫连绾跟自己再没关系。
……
赫连绾九死一生，足足昏迷了两天才转醒。
他睁开眼，望见一片雪白，只觉茫然。
直到闻见了空气里的消毒水气味，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送到了医院。
是谁救了他？
正恍神，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夏穗看见赫连绾睁着眼，狠狠怔在原地，眼眶随即就红了起来：“师哥！”
她扑倒病床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师哥，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和伯母有多担心你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
赫连绾想抽走自己的手，但身上却没一点力气。
他侧眸看向夏穗，漆黑眸底不知道划过抹什么情绪。
只听他声音嘶哑：“筱筱呢？”
夏穗浑身一震，瞳孔骤然紧凝。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醒来就找殷离？
她眸色暗了暗，试图换话题：“师哥，你刚醒来，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医生来给你看看。”
说完，夏穗起身就要往外走。
却被赫连绾冷冷喊住：“夏穗，回答我。”
夏穗脚步一滞，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却没有直视男人的双眸：“师哥，筱筱姐那天亲口说……说就算你死了，也跟她没关系！”
======第二十九章======
赫连绾浑身一震，瞳孔陡然紧缩。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夏穗，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突然起身去拽夏穗，双眼红得像被激怒的野兽。
“你骗我的是不是？！”
夏穗被他攥疼，眉心紧蹙：“师哥，我真的没有骗你，是筱筱姐亲口说的！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伯母，伯母也听到了！”
话落，赫连绾眸色一沉，突然又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缓缓松开夏穗，神情怔楞，眸底的悲伤怎么都掩不去。
殷离怎么会说这种话？！
就算他做了错事，就算他惹她伤心……可曾经的他们那么相爱不是吗？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他不信！
赫连绾猛地动身，一把掀开被子像是要下床。
夏穗一顿，连忙上前拦住他。
她声音带着哭腔：“师哥，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她真的不爱你了！你看清楚吧！”
但赫连绾现在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他不亲耳从殷离的嘴里听到，他永远都不会相信。
眼看着就要拦不住赫连绾，夏穗急得不行，只希望现在能来个人帮帮她。
不知是不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恳求，病房门口倏地出现了一道身影。
看见来人，两人皆是一怔。
“筱筱……”
赫连绾呼吸一滞，没再挣扎着要起身，只直直地望着殷离。
他嗓音发颤：“筱筱，我就知道，你还是担心我的，对吗？”
殷离看着明显憔悴不少的赫连绾，心底一阵酸涩。
但这抹情绪被她很快压下。
她深吸了口气，逼退眼眶中的泪意，声音极冷地说：“不，我来只是看看你的状态，还能不能跟我打离婚官司而已。”
赫连绾狠狠一怔，整个人晃了下。
心仿佛被扯裂，又被人放在脚下碾碎。
“你来……还是为了要和我离婚？”
殷离直视着漆黑的双眸，面若宸霜，眉眼淡淡：“是，我来就是为了和你离婚。”
好冷漠的一句话。
赫连绾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眸，可怎么找，都不能找到她对自己的一丝爱意。
绝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呼吸困难：“筱筱，别这样对我，求你了。”
“赫连绾，别闹了。”殷离冷漠地看着他，“你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小男生吗？遇到点不顺心的事情就跳楼自杀，你不觉得荒唐吗？”
“我没有闹。”赫连绾咽下喉间的涩痛，语气诚恳，“我知道，我和你之间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既然做错了，就该弥补……你至少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殷离只觉得眼前的赫连绾有些不可理喻：“我说过了，这没有任何的必要。”
赫连绾闻言，眼前有些晕眩。
“除了离婚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殷离笃定地点头：“是，没有别的办法。”
一旁的夏穗看着赫连绾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模样，心如刀割般疼起来。
她走上前护在他身前，似是恳求地望向殷离：“筱筱姐，师哥才刚做完手术醒来，情绪不能太大起伏，你……你别这么对他行吗？”
殷离沉默地看了夏穗一眼。
但下一瞬，她直接忽略了眼前的女人，对赫连绾说：“离婚官司的时间我会往后推，等你出院，再联系我吧。”
说完，殷离转身便走，背影决绝而冷漠。
夏穗咬了咬唇，回眸望了双眼失神的赫连绾一眼，倏地便抬步追了出去。
“殷离，我们聊聊。”
======第三十章======
殷离停住脚步，轻蹙着眉转身看向夏穗。
“我们？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夏穗脸上再不见刚才的柔软和楚楚可怜，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傲然。
她的眼神充满不屑，仿佛在看一个失败者：“我们有很多可以聊。”
但殷离就像没看见似的，淡漠的神情没松动半分：“是吗？可我不这么觉得。”
夏穗被她平静的态度惹得心底升起股火。
“你该不会是不敢和我聊吧？”她讥笑一声，“原来也会有你不敢的时候。”
殷离听着她拙劣的激将法只觉得好笑。
“你搞错了，不是我不敢，而是我不想。”她勾起抹冷淡的笑，“况且，我和一个会觊觎有妇之夫的人能有什么好聊的。”
夏穗脸色一变，比那天听到殷离说“让她上位”更难看。
她抿了抿唇，目光阴暗：“非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吗？”
“你想听什么？想听我夸你是个执着追求真爱的勇敢女孩？”殷离笑了下，丝毫不掩眼底讥讽。
“夏小姐，别觉得自己很聪明，谁也不是傻子，你三年前玩的那些手段说实话都太幼稚了。”
“关心则乱，我才会被你骗到，但现在我说的很明白，我不爱赫连绾，所以你没必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有这空闲，夏小姐不如好好去劝赫连绾跟我离婚吗，我很忙，没空给你做心理辅导。”
“还有，别再拿出那一副娇柔可怜的样子了，不是每个男人都吃这一套。”
殷离的一番话说的夏穗哑口无言。
而她除了死死地瞪着殷离，什么都做不出来。
殷离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有些当时不能明白的事，现在才看懂。
三年前夏穗之所以敢在她面前那么猖狂，不过就是以为赫连绾对她有好感。
但夏穗心里又很没有安全感，才会跑到自己面前挑拨离间。
如果赫连绾真的爱她，她又怎么会找自己？
不过都过去了，殷离也不在意了。
她走出医院，深吸了口气，整理好情绪离开。
殷离离开后，夏穗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回到病房。
一推开门，只见病床上的赫连绾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师哥……”她轻声喊道，“你还好吗？”
赫连绾没有看她，盯着虚空问：“你刚才去追筱筱了？和她说什么了？”
夏穗身形一顿，强扯出点笑意：“我……我是去找医生了，师哥。”
闻言，赫连绾偏头侧眸看来。
他如墨一般的双眸里闪着冰冷的光。
夏穗被看得浑身发冷，只觉得有股宸气往骨头缝里渗透。
就在她一颗心被吊得高高的时候，赫连绾终于收回目光，并且没有揭穿她的谎言。
他淡薄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我手上的所有案子现在都已经结束，如果有新的客户，交给其他的合伙人。”
“律所没有到倒闭的地步，就不要打我电话。”
夏穗怔楞点头：“直到师哥出院为止吗？”
“不。”赫连绾语气低沉，“直到我回律所。”
夏穗彻底不明所以：“师哥，你出院后不回律所吗？你要去做什么？”
赫连绾缓缓阖上眼，呼出沉重的一口气。
“我要去把殷离追回来。”
======第三十一章======
这一瞬间，夏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赫连绾……要把殷离追回来？
“为什么？”她呼吸一滞，“师哥，她分明已经不爱你了，还对你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你怎么还要去挽回她？！”
赫连绾睁开眼，凌厉的目光落在夏穗脸上：“这很难理解吗？当然是因为我爱她。”
夏穗脸色一白，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而赫连绾却视若无睹，再次开口：“夏穗，我不管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也可以不计较过去你做的那些事，甚至可以让你继续留在律所。”
“但这些的前提是，你必须明白，我从始至终都只把你当作一个学妹，我对你——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一字一句，赫连绾说的非常清晰。
然而这番话却化作一把把利刃，深深地插进了夏穗的心。
她大口地呼吸起来，脸色变得越来越白：“不可能……师哥，你肯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对我怎么可能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为什么不可能？”赫连绾神情无异地冷静反问，“你觉得我会喜欢你什么？”
夏穗呼吸急促：“你夸过我很多次的，你说我有天赋，学东西学的快，对案子的态度也很认真……”
还没说完，她的声音便一点点小了下去。
因为她突然发现，赫连绾曾夸过她的那些话，都是关于专业和工作的。
至于其他的……肯定是有的，对不对？
夏穗不肯放弃地继续想着，赫连绾却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样，说：“别再想了，我会夸你就是因为你的确很适合做一个律师。”
“那一届里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只选我？！”夏穗有些崩溃地大叫。
赫连绾平静开口：“因为你去世的父亲曾经是我的恩师。”
致命一击。
夏穗浑身都开始疼起来，好像被剜了心，剖了骨，总之没有一处是好的。
她愣了很久，颤着声问：“那殷离呢？你喜欢她什么？”
问完，夏穗看见赫连绾的目光突然变得很认真。
他是真的在回想过往与殷离在一起的时光。
半晌，赫连绾缓缓出声：“我认识她时，我大二，她大一，我对她是一见钟情。”
“我追了她半年，她才愿意和我在一起，毕业我就向她求婚了。”
“如果非要我说出我到底喜欢她什么，我说不出来，但我可以非常确定……我很爱她，她是我从第一眼就认定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我从没想过要离开她。”
“所以，我绝对不会离婚。”
第一眼就爱上的人，早已占据了他所有的目光。
他怎么可能还会爱上别人？
而夏穗只觉身体里的温度被一点点抽离，好像呆在冰川雪地一般。
听着赫连绾那满是爱意的话语，她知道，她输的彻彻底底。
或者说，从赫连绾开始认真回想关于殷离的记忆时，她就已经输了。
早在三年前，他不愿意签那份离婚协议书时，她就该明白的。
只是……心底还抱有一丝侥幸罢了。
现在也应该醒了。
赫连绾看向身侧的人：“夏穗，你听明白了吗？”
======第三十二章======
陷入巨大颠覆中的夏穗缓缓回过神。
她死死掐着手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喉间的刺痛给咽下。
“听明白了，师哥。”
话落，病房里一阵寂静。
不知过去多久，夏穗深吸了口气，慢慢开口：“师哥，你是北京有名的律师，许多人都是慕名而来。这样做的话，律所可能会亏损很多……”
赫连绾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以后面临的是什么。
合伙人的不解，客户的不满，甚至有可能失去律所这些年的好名声。
但是这一切在殷离面前，什么都不算。
“我知道。”说到这里，赫连绾顿了顿，“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闻言，夏穗的心狠狠刺痛。
有些事情就算明白，但也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毕竟这感情延续了几年……要放弃，只能靠时间。
听赫连绾这样说，夏穗也不能再说什么。
她点点头，应了声。
正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赫连绾却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夏穗，你知道是谁送我来医院的吗？”
夏穗的神色倏地变得很耐人寻味：“是……谢骆。”
赫连绾微眯起眼：“谢骆？”
怎么会是他？
夏穗认真地点头：“的确是他，而且还是他给程、给筱筱姐打电话，来签手术意外书，才及时让师哥你做了手术。”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师哥，你之所以跳楼……是因为那个法院传票吗？”
赫连绾身形微怔，露出些许茫然的神色。
因为他忽然就想不起来跳楼前发生过什么了。
从偶遇谢骆到和他分别，后面的事他全都不记得了！
赫连绾竭力想着，头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到底都发生什么了？！
他抬起双手捂住头，额上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见状，夏穗吓了一跳：“师哥？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将赫连绾的思绪给扯了回来。
他大口喘着气，异样的心脏一点点平复下来。
“我没事。”赫连绾摇摇头，转而去拿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查清谢骆，我要他的所有资料，越快越好。”
电话挂断，夏穗不解地看向他：“师哥，你觉得谢骆不对劲吗？”
赫连绾没说话，好久才脸色冷沉地开口：“不知道，但我直觉有些事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殷离说离不开他？
为什么他会跟着自己？
这些事情，都必须搞清楚才行。
夏穗没再留多久，她和赫连绾告了别便转身离开。
等她走出病房关好门，屋子里重新归于了一片寂静。
赫连绾垂下眸，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脚，眼睫掩盖的眸底晦暗不明。
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轻生的念头。
就算收到那张离婚官司的法院传票，他也只是想找到殷离而已。
怎么会从五楼掉下去？
半晌，手机倏地振动。
赫连绾拿起来接起，助理的声音在听筒里不急不缓：“厉律，您让我查的谢骆先生，是美国有名的心理医生，他最擅长的领域……”
“是催眠。”
======第三十三章======
赫连绾是真的够幸运。
从五楼摔下来，只是摔断了脚腕，性命却没什么大碍。
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是足足躺了三个月才出院。
这三个月里，赫连绾再没见过殷离一次。
刚出院，他便到了殷离工作的律所停车场。
当看到她和谢骆一起从大楼里走出来时，他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滞。
瞧见他，殷离皱起眉：“赫连绾？你……出院了？”
赫连绾的脸在暗夜里有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冰霜覆盖了他的眼睛。
他低声问：“殷离，你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我？”
他眼底虽然阴冷，可笑得却有几分凄凉和苍白：“你以前说爱我，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殷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不敢相信赫连绾会说出这种话，那她那七年算什么？喂了狗吗？
殷离双目气得发红，气出水色。
这时，谢骆从后面过来奋力将压在殷离身上的赫连绾拉开。
他将殷离揽起来，护在身后：“厉律，好聚好散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赫连绾看向他，笑了一声，接着他一脚踹在毫无防备的谢骆的肚子上。
谢骆吃痛地趔趄撞在车门上，还没站稳，迎面又是一拳头，他堪堪躲过。
他性子好，但也不是任人欺负。
谢骆扯了下领带，回敬了赫连绾一拳头。
他们像两头雄狮一样扭打撕扯在一起，拳头打在身体上发出沉闷的闷响，平日里西装革履高高在上的人，打架却比常人出手更加狠。
谢骆只是反击，他嘴角见了红，温和的模样已然消失，打理得利落的发型此刻散在额前。
赫连绾眉眼阴戾，每一下，都是冲着谢骆的命去的。
殷离吐出一口浊气，跨步过去拉开两人，他们都不可能对殷离动手，误伤都不可能发生。
她把谢骆扶到自己车旁，自己走到赫连绾面前。
赫连绾欲言又止，殷离面无表情，扬手就是又是一耳刮子扇过去。
“赫连绾，我以前是真喜欢你，现在也是真恨你。”
殷离说完就要走，赫连绾及时伸手拉住她。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他摩挲着殷离纤细的手腕，缓缓说道：“筱筱，你今天要是跟谢骆走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殷离知道这才是赫连绾的真实面目，忍下心底翻涌的血气，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赫连绾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神色，声音嘶哑地问：“我已经道歉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
“在我奶奶住的乡下。”殷离说，“一条狗一旦咬人，就会直接被打死。”
咬人的狗，养不得，人也是如此。
赫连绾的冷血和无情是生在骨子里的，他改不了的。
“所以你现在是要和谢骆在一起了？”
殷离不屑于和赫连绾解释自己和谢骆的关系，抬步要走。
赫连绾却不放手，反而还笑起来：“你在的Justice律所，我已经花钱买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殷离心头发宸，浑身僵住。
“你不原谅我没关系。”赫连绾的语气简直算得上是温柔。
当初在一起时，他对殷离也是这样，他继续缓缓说道：“你怎么对我，我也不在乎，但我说了，我不会离婚。“
“而你要是敢和谢骆在一起，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三十四章======
赫连绾说的是你们，不是谢骆，也不是殷离。
他觉得殷离背叛了他，她可以不喜欢他，可以恨他，唯独不能背叛他。
那不然，那七年口口声声的喜欢和承诺算什么？
都是她殷离的一时兴起吗？
殷离甩掉赫连绾的手，良久，低声道：“赫连绾，你真可怕。”
说完，她便拉着谢骆上车。
然后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离开。
赫连绾站在空旷凌冽的停车场里，他的手指，他的脸上身上也受了伤，在此刻混合着心里的痛楚，简直能叫人发疯。
殷离看不见吗？他也被打了啊。
为什么她现在眼里只有谢骆！
那个男人……分明就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边，殷离脸色凝重地开着车，眼神冰冷。
谢骆侧眸看向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抱歉：“小筱，我……我不是故意要和他打的。”
“和你没关系。”殷离神情松动了几分，“是他先动手的，你只是为了保护我。”
“但我也不应该那么做。”谢骆垂下眸。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他才再次开口：“我得承认，我还是带着个人情绪的……我不喜欢他三番两次的缠着你。”
殷离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嗓音莫名暗哑：“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只要是他想做的事，那就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做到。”
“从我知道他没签离婚协议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猜到会有这一天……可我不知道，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谢骆的眸色暗了暗：“只有先下手为强，才不会陷入这种恐慌的情绪。”
殷离一脚踩下刹车。
刺耳的声音在马路上响彻。
因为俯冲力，两人身子往前狠狠倾斜，又撞回椅背。
殷离拧着眉看向谢骆：“你……刚才说什么？先下手为强？谢骆，你又要做什么？”
见她神情难看，谢骆忙摇头解释：“我就是一说，如果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殷离斩钉截铁，“我不想要用什么方式来对付赫连绾，你明白吗？”
谢骆双唇抿紧，眼眸缓缓垂下：“我知道的，小筱。”
然而，当天夜里，微博上就爆出几条热搜。
【恒晟律所几次帮有罪的富豪打无罪官司，法律坚持的正义到底是谁的正义？！】
【恒晟律所的行为令人宸心，是否还值得信任？】
翌日，恒晟律所。
助理一边看着赫连绾的脸色，一边缓缓说道：“目前看来，这是一场有组织的营销。”“舆论一边倒，几乎全是站在Justice那边。”
“对方在抹黑恒晟律所的同时，顺手将所有人都拖下了水。”助理继续说：“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现在有了初步的几个猜测……”
“别猜了，”赫连绾朝后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是筱筱。”
助理愣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怎么可能呢？程律师怎么会拿您……”
他说到一半，觉得这对于赫连绾太过于残忍，话音一转：“她怎么会不顾您的心血呢？”
赫连绾的心脏传来密密匝匝的疼痛。
“Justice是最大的受益者。”赫连绾神情淡淡的.
但却觉得傅总此刻可能轻轻一碰，他就碎了。
是啊，受益者往往就是加害者。
助理还是不敢相信：“就算您和程律师闹得不愉快，她也不会这么对恒晟吧……恒晟上下这么多人，他……”
“是谢骆。”赫连绾打断了他。
======第三十五章======
谢骆家族的势力很大。
他握着殷离的手对付赫连绾，知道他不可能反击，即使赫连绾现在有各种策略将这盆污水洗干净甚至泼回去，但每一个选择，都会或大或小伤害到殷离。
好一个谢骆。
“去发道歉声明。”赫连绾冷声道。
助理欲言又止，但还是应了声走出去。
办公室里重新寂静。
赫连绾打开手机，翻出以前和殷离的照片，眸底划过一抹痛色。
殷离不听自己道歉，也不原谅，不接受他说后悔了，不接受重来，她那么绝情，他为了谢骆和自己动手，甚至和谢骆一起对付自己。
赫连绾眼里的阴冷是对着谢骆，可那与殷离带来的苦楚相比来说不值一提。
他想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得有些僵硬。
但与此同时，一抹水渍从他脸上划过，落在屏幕上，落在屏幕里殷离的脸上。
殷离是在中午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看着恒晟律所已经发出的道歉声明，她眉心深皱。
那态度简直称得上是卑微，言辞间的自责与后悔动容了很多人的心。
是谁做的？
殷离看向正在厨房做午饭的谢骆，握着平板的手缓缓缩紧。
不会是他吧……他昨天明明答应过她的。
正出神，谢骆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对殷离温柔地笑起来：“小筱，来吃饭了。”
殷离愣了下，下意识关掉平板，才站起身应声。
“好。”
做出决断，发出道歉声明，赫连绾的动作干净利落，助理的心提了一整天，就怕赫连绾因此影响工作，毕竟因为失恋而买醉发疯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幸好他是赫连绾，跟那些人不一样。
下午，天气预报通知北京将会迎来最后一波冷空气。
赫连绾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关掉电脑和办公室里的灯，离开了律所。
开车回到家里，屋子里冷清又空荡荡的，因为太空阔，连呼吸声听起来都像有了回音。
窗帘自动拉开，墙壁上的照明灯亮起。
赫连绾将外套脱了丢在椅子上，然后下意识地扭头往沙发上看了一眼，上面放着昨天看完没有放回去的一本商务杂志。
以前，沙发上不是杂志，是零食，是殷离各种案子
地上也总是乱七八糟的，毛毯能从沙发拖到地上，有时候殷离想熬夜看案子，赫连绾不答应，她能直接坐地上抱着他的腿耍赖。
赫连绾想到那时候殷离望着自己满眼都是细碎的光在闪的样子，心里传来密密匝匝的疼。
他习惯了殷离的主动，也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他会对殷离好，不知疲倦不知厌烦的好，他那时候还没意识到他和殷离之间的主要问题所在。
但现在，全都没有了。
赫连绾想到自己曾说过很多欠揍的话。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殷离，你没发现你变了吗？变得不可理喻！”
“殷离，大晚上的你非要吵架吗，烦不烦？！”
“你还有完没完了殷离？！这日子能过你就过，不能过，那就离！”
然后到今天，殷离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和他离婚。
是不可能缓行的死刑。
======第三十六章======
这几个月的画面混合着两人恋爱的三年、结婚的四年混杂在一起，一帧一帧地在赫连绾脑海里回放。
他此刻不觉得痛彻心扉，不觉得苦不堪言，只觉得没意思，没有殷离，赫连绾连活着都开始觉得没劲，失去了意义。
殷离的离开，抽走了赫连绾身上残存的人气和活力。
情和爱在人世间的确不是稀罕物，它随处可见，殷离才是，殷离于赫连绾，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藏。
现在想来，他过去为数不过的真实的快乐，都是殷离给他的。
但他什么都没能给殷离。
赫连绾都有一种快要流失、将要抓不住的无措感，他祈求原谅，威胁，这些都不足以令殷离回头。
她不要他了。
她要和谢骆在一起。
谢骆……
赫连绾真正认清他和殷离分手事实，不是从殷离的决绝无情开始的。
而是从今天，她和谢骆站到了一起，取得了胜利。
第二天，谢骆没有来接殷离下班。琅嬛付费整理
她走到地下车库，看见车子旁边站着的男人，步伐却没停，而是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赫连绾目光诚挚而认真。
“筱筱，你能再给我……”
殷离抬手便扇了赫连绾一巴掌：“不能。”
赫连绾心底浮上戾气，不是对着殷离，也不是对着他自己，而是他恼怒为什么许多事情总要用阴差阳错来证明和教训什么。
“谢骆就可以？”他不甘心地问道。
“跟你没有关系。”殷离吸了吸鼻子，说话也带着鼻音，听起来没以前那么冷漠，但她脸色分明很冷。
“我和你已经分手了，”殷离不去看赫连绾，“所以我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都跟你没有关系。”
赫连绾深吸了口气，像是感觉不到脸上的火辣：“你以前说只喜欢我。”
殷离觉得好笑：“你也说了是以前。”
“我知道错了。”赫连绾伸出手，试图去握她的手腕。
却被躲开。
殷离语气冷淡：“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要离婚，赫连绾，你能不能不缠着我了？”
赫连绾被殷离的话迎面一击，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你觉得，我是在纠缠你是吗？”
殷离终于正眼看他，眸子泛着冷光，“不是吗？厉先生觉得这不是纠缠？”
“那谢骆呢？他难道不是？！”
一想到他们那么多年，如今快要被一个陌生男人侵占抹杀，赫连绾就恨得想要杀人。
“你非扯谢骆做什么？”殷离皱起眉。
赫连绾勾起嘴角，眼里的泪光却终于忍不住了，他哑着声音质问殷离，“他不是纠缠，凭什么我是？”
他死死盯着殷离，似乎想要将她生吞活剥吃下去，想要将他捏碎又舍不得：“你就这么讨厌我？我都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殷离没想到赫连绾会情绪崩溃。
“我给过你机会了。”她往后退了几步，低声说，“我给过你机会了，你没要。”
她离开之前的那段时间，赫连绾有许多机会反思自己的行为。
但他没有，他理所当然地享受并消费着殷离对他的包容和爱意，直到殷离清醒抽身离去，他才知道后悔。
“可我离不开你。”赫连绾对殷离的油盐不进感到无措，“阿轲，我爱你。”
他只能这样说，别的话，都不够表达。
殷离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不是心动，而是心痛。
心痛过后，那种麻痹感袭遍全身。
她掐着手心，语气冷漠：“我不吃回头草。”
======第三十七章======
“你不爱我了？”赫连绾眼圈慢慢红了。
那层湿意都像变成了红色，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卑微，没有想象中丢人，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只要殷离可以原谅他，让他做什么都行。
他真的害怕了。
在看见殷离和谢骆在一起的时候，赫连绾真的害怕了，他向来理智又有决断分寸的心境，在那一刻，乱成了一团。
殷离没说话。
她说不出口。
其实她的难过不比赫连绾少，只不过两个人难过的原因不同。
“赫连绾，离婚吧。”殷离吐出浑浊的一口气，“算我求你了，我们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赫连绾愣了愣，眸光瞬间凌厉：“那凭什么谢骆……”
殷离打断了他：“凭谢骆对我是真的好，凭他不会跟我吵架和冷战，凭他在我最脆弱的时候陪在我身边，这些你都做不到了，赫连绾。”
“我可以！”赫连绾坚定道，他的轮廓分明薄情冷漠，但深情起来却格外动人。
他眼神变得脆弱，浑身的骄傲都在今夜坍塌了，成了一片废墟：“我可以学的。”
殷离看了赫连绾一会儿，忽略心里的憋闷，有些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学？你怎么学？”
赫连绾对上殷离的视线，心狠狠一跳。
良久，他哑声道：“怎样都可以。”
殷离别开眼：“随你。”
“反正我的态度也不会改变。”
说完，她再没看赫连绾一眼，打开车门便上了车。
直接离开。
赫连绾看着车子的背影，心脏好像被只大手狠狠攥住。
他不会放弃的。
无论殷离多么冷漠，多么绝情，他都不会放弃。
另一边。
殷离回到家，谢骆闻声从厨房探出头：“在律所多待了会儿吗？好像回来晚了几分钟。”
闻言，殷离动作滞了一瞬。
她佯作不经意的问：“你记得我几点应该到家？”
谢骆神色自然：“好歹我也送你好几次了，当然记得大概时间……赫连绾没去找你吧？”
“没有。”殷离下意识否定。
但说完，就连她自己都愣了下。
她为什么不想让谢骆知道赫连绾来找自己？
谢骆并没察觉到殷离的异样。
他笑了笑：“那就好，快去洗手然后吃饭吧。”
殷离压住心底起伏的情绪，点点头。
片刻，两人坐在餐桌前无声的吃着晚饭。
看着坐在对面神情自若的谢骆，殷离犹豫很久，到底还是缓缓出声：“阿骆。”
谢骆抬起头，淡笑着：“怎么了？”
“你会骗我吗？”
望着她清澈的双眸，谢骆怔了一瞬。
随后他敛起了笑，眼神认真：“不会。”
殷离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他既然这样说，那么那件事应该就不是他做的。
可不知怎么，她的心底总隐隐觉得这件事和谢骆脱不了关系。
在谢骆的注视下，殷离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将心中疑虑问出了口。
“那你跟我说实话，赫连绾律所的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第三十八章======
客厅中有片刻的寂静。
闻言，谢骆的眸底划过一抹极其不易察觉的晦暗。
但很快他就否认道：“和我没关系。”
“小筱，我那天答应过你什么都不做的，我不会食言。”
看着谢骆脸上出现的受伤神色，殷离心底涌上些许愧疚。
她连忙说：“抱歉，阿骆，我不是要故意怀疑你的……只是这件事出现的时机，太恰好了。”
毕竟就在那天晚上，他们刚讨论过这件事，而当晚殷离在出来上卫生间的时候，看见谢骆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和谁在通话。
紧接着，恒晟律所就出了事。
如果说是巧合，那么一切都太巧了些。
不过既然谢骆说和他没关系，那么她就相信。
“我不该怀疑你的。”殷离歉意地垂下眸，“如果你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谢骆淡声打断了她。
他伸出手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语气温柔：“还好你问了出来，而没有憋在心里，不然我们两个人之间就会出现隔阂了。”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暖意，殷离不安的心底被稍微慰藉了些。
她点点头：“恩，还好不是你。”
就算她再想和赫连绾离婚，再怨恨他之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也不想就这样毁了他的心血。
毕竟他曾经为这个律所付出了太多。
殷离更不能接受是谢骆出手毁了赫连绾。
这样不正当的手段，实在算不上光明正大和正人君子。
谢骆掩去眉宇间的冷意：“但是小筱，你是在担心赫连绾吗？”
殷离顿了顿，猛地抬眸：“不是。”
“我只想和他离婚，但还没恨到要看他一无所有。”
谢骆淡声：“他在北京打拼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树敌，估计是同行吧。”
“或许是吧。”殷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之后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吃起晚饭。
翌日，早上六点。
赫连绾接到助理的电话时，正在一家早餐铺前排队。
助理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有些小：“厉律，您现在忙吗？又出事儿了！”
“我在外面。”赫连绾淡淡道，他看了一眼前面的排着的长队，表情不咸不淡。
“您现在在外面？”助理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这么早，厉律应该在运动或者吃早餐什么的。
赫连绾说应了声：“嗯，买豆浆油条。”
这家店是大学时殷离最喜欢的早餐店，就算后来毕业她也会经常来。
但他过去因为不喜欢这种油味，很少陪她来。
赫连绾看了眼时间，买完正好可以给殷离送去。
他说过，他会学着对她好，尽全力弥补。
助理沉默了几秒。
“厉律，您来律所一趟吧。”助理低声说着，虽然火急火燎，但也不敢冲着赫连绾喊，言语间仍旧是毕恭毕敬，“要不您看一下网上的消息也行。”
“这次的消息比上次更严重。除了谢骆和程律师……我想不出其他人。”
说完，他紧盯着屏幕上的新闻，焦虑地等待着赫连绾给他一个应付的办法。
只见那鲜红标题大字——
【恒晟律所某女律师与法院人员私下吃饭，而后共同进出酒店，案子判决的结果到底是否正义？而这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
这条被爆出来的消息其实真假掺半。
吃饭的确是真的，现在哪行哪业不盛行饭桌文化？
但去酒店却是假的，女律师只是送那位法院人员回去而已，并没有同进同出。
然而随着被贴出的照片角度实在刁钻，就算解释，恐怕也很少有人信。
助理屏息等着，却听赫连绾淡声道——
“恩，你等会儿，我先付个钱。”
助理：“……”
早餐店老板娘掀开豆浆锅盖，一片白蒙蒙的热气在空气中散开。
“小伙子，加糖吗？”
赫连绾很自然的摇头：“不要糖，油条麻烦炸脆一点。”
几乎是想都没想，他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即使赫连绾以前再怎么不注意生活里的小事，殷离还是无意识地渗透进了他的生命和身体当中。
他对吃的向来没什么要求，对这些调味品也很少关注，但殷离很喜欢鼓捣这些，每天都给他做不同的菜式，并且还要注意营养均衡。
刚才说的那些要求，也不是他想过后说出来的，而是殷离每次吃起时无意提起的一两句，就这样被他记在心里。
听筒那边那头助理还在说。
“厉律，这事情发酵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还是得尽快处理。”
赫连绾坐上车，将打包的豆浆油条放好，才开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听见他终于出声，助理松了一口气，然后说：“当然是出面澄清，然后找出谢骆和程律师陷害恒晟的证据，厉律，这事儿有很多漏洞。”
“然后呢？”赫连绾连上蓝牙，声音冷静。
“只需要澄清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他们甚至再不用故意做什么，这把火的风向就会改变，朝殷离和只需要丢出饵子，再找人带风向，这把火很快就能烧到殷离和Justice律所的身上。
助理没说透，赫连绾也明白。
他是从恒晟的角度考虑，维护的是律所和所有律师的利益，做到这一点，他的确是个合格的助理。
但话落，车内弥漫着低迷的寂静，赫连绾的眼眸在放亮的天光下像结了层冰。
半晌，他说：“去道歉吧。”
助理愣住，不明白为什么赫连绾就死活不肯对殷离放手。
“厉律，如果我们这样做，律所的名声、还有您的名声就算是……”
“我知道。”赫连绾打断他，眸底划过抹复杂的情绪，“但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道歉后安抚所有律师，再提高所有人的基本薪资，之后接的每一个案子我亲自筛选。”
助理低估了殷离，高估了赫连绾。
矫矫不群，年轻有为的厉律师，从此被拉下神坛，再不是法界的奇才。
他变成了一个和那些为了钱什么案子都能接的龌龊肮脏之流。
而他明白自己在被报复，却心甘情愿。
赫连绾已经快到殷离公司楼下了，此时此刻依旧沉着冷静
“在不伤害筱筱的原则下，将损失降到最低，明白了吗？”
======第四十章======
听完赫连绾的话，助理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
只能低声道：“明白。”
找一个背锅的，不能得罪Justice律所，更不能牵扯殷离。
找一个背锅的，许以足够的补偿，还能顺便将恒晟律所塑造成一个被无耻员工坑害的受害者形象。
殷离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对面停着的车里也走下一个人。
男人身姿挺拔，大衣及膝，布料高级平整，不见一丝褶皱。
唯一违和的是他手里拎着的打包袋。
“筱筱。”
赫连绾的声音淡漠中能听见不易被察觉的局促和紧张。
殷离深吸了口气，看上去无奈又不耐烦：“赫连绾，你又来干什么？”
她脸色微白，眼下还有些乌青，没一点攻击性。
赫连绾眉心微蹙：“你生病了？还是没休息好？”
“这和你没关系。”殷离神情冷漠，“我在问你，你又来做什么？”
话落，赫连绾的视线变得有一丝哀情。
几个月前看见消失了三年的殷离突然出现，他在法院走廊里喊住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我去买了你大学时最喜欢吃的那家早餐。”
看着他手里的打包袋，殷离怔在原地，神情变得复杂。
静默片刻，她难以置信地开口：“赫连绾，你是不是疯了？”
“网上到处都是你律所女律所为了胜诉进行桃色交易的新闻，你不去解决那些事，来给我送豆浆和油条？”
她一番话说下来，赫连绾气势全无。
殷离不知道该用什么姿态来对待现在的赫连绾。
以前的殷离做梦都是这样的赫连绾。
可那毕竟是以前。
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他才肯放低姿态来关心她的喜好，关心她的一切？
在她不想要了，不再稀罕的时候。
赫连绾没像之前那样道歉，也没和殷离争论。
他只是将早餐递到她手边，然后淡声道：“快凉了，拿进去吃吧。”
殷离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她缓缓攥起了垂在身侧的手，视线落在眼前的早餐上。
过了几秒，她突然接过。
赫连绾怔了瞬，眼底随即浮现出一抹欣喜：“豆浆我没有放糖，油条也让……”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
殷离将打包袋在直接丢进了身后的铝制垃圾桶里。
早餐其实还很热。
赫连绾甚至能感觉到那塑料杯破碎后，散发着热气的乳白的豆浆从里面流出来，流淌进脏水里。
他艰难地收回视线，喉咙干涩地说完了还没说完的话。
“油条也让老板娘炸的更脆了。”
闻言，殷离的心底传来阵刺痛。
她以为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习惯，可他竟然都记得……
但尽管如此……
但就算如此……
殷离别开眼，向后退了几步：“随便你让老板娘怎么做，我说过，我的态度不会改变。所以，如果你非要缠着我，那我怎么对你都是我的自由。”
这几句话，就是赫连绾之前对殷离的态度。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了。
“厉先生。”殷离不留任何情面，“你这么有时间，还是先去处理你自己那摊子事儿吧，恒晟不是你的心血吗？被人毁了也无所谓吗？”
======第四十一章======
赫连绾没说话。
或者说，他嗓子涩痛得已经说不出来。
殷离冷漠的态度和话劈头盖脸砸过来，砸得他生疼。
而她说完，再没看赫连绾一眼，直接转过身走进了办公大楼。
赫连绾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望着殷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当年，在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之后，她是不是也像此刻的他这样又痛又苦？
她离开的这些年，是不是经常这么痛？
密匝匝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男人缓缓弯下腰，大口地喘着气，好久都缓不过来这痛。
不知过去多久，赫连绾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闪动着厉母的名字。
刚接通，只听她怒极的声音传来：“赫连绾，你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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