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泽,我们再也没有以后了。」我又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里,是靳泽把我关在别墅的那段时间。他按住我的手腕,在床榻间肆意折磨我,甚至有意把疼痛的触感加剧,时间拉长。曾经爱我至深,望着我的眼神每一刻都小心翼翼的人,用最冷漠鄙夷的口吻质问我:「你真以为能骗我一辈子吗?」
他让人去抓孟凝,可是她已经跑回了家。
靳泽回到医院,陈遥正坐在病房门外,抬起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她甚至轻微地弯了下唇角:「查清楚了吗?」
靳泽动了动嘴唇,近乎绝望地看着她:「……阿遥。」
陈遥的眼睛里泪光闪动,笼着一层轻纱般的雾气:
「靳泽,我真的期待了很久,关于我们的婚礼。其实没有那么贵的婚纱和婚戒没关系,不请那么多客人也没关系,只要结婚的对象是你,就好。」
「我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听觉虽然还是有点不太灵敏,但不影响正常生活。我妈一直担心我会照顾不好自己,我想,以后时间久了,你总能让她放心的。」
「我的伤口不是假的,失去的听力不是假的,她坐了七年牢也不是假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信任我,怎么会相信孟凝的一面之词?你有权有势,要查到真相一点也不难,为什么不愿意去查?」
「你很清楚,因为你移情了,你心里的天平偏向她那边,所以你愿意无条件地相信她说的话。」
「靳泽,我们再也没有以后了。」
10
我又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梦里,是靳泽把我关在别墅的那段时间。
他按住我的手腕,在床榻间肆意折磨我,甚至有意把疼痛的触感加剧,时间拉长。
曾经爱我至深,望着我的眼神每一刻都小心翼翼的人,用最冷漠鄙夷的口吻质问我:「你真以为能骗我一辈子吗?」
「这么会演戏,如果当初真的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干脆自杀好了?」
「阿遥,你这么会撒谎,真让我觉得恶心。」
我尖叫着从梦里惊醒,浑身大汗淋漓。
床边亮着一盏小灯,照出熟悉的人影轮廓。
靳泽小心地伸出手,想帮我把汗湿的头发拨到耳后。
我猛地向后仰头,躲开了他的触碰,嗓音尖利:「别碰我!」
他的手在空中骤然顿住,指尖颤了颤:
「……阿遥。」
「你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
夜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灌进来,拂动窗帘沙沙作响。
我就在这样静谧的声响中,一点一点冷静下来,下定了某种决心,看着靳泽。
「你说过,像我这样的人,跟着谁都是负担。」
我轻声说,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笑意,
「那么现在,我要离开你了,你不应该觉得,终于松了一口气吗?」
靳泽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圈,眼睛里流露出清晰的痛楚。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低声喃喃,「只是那时候,我信了孟凝的话,她说她从来就没有欺负过你,是你一直在伤害自己,嫁祸给她,就是为了把她送进监狱,彻底毁掉她的人生——」
我看着眼前的靳泽。
那张曾经让我爱之入骨的脸,如今看来,竟然面目可憎。
「所以她说什么你都相信吗?」
我垂下眼,努力掩住语气中的森冷,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你宁可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也不信这五年我们的朝夕相处——靳泽,究竟是孟凝的谎言太完美,还是你耽溺于她给的意乱情迷,所以心甘情愿地,当局者迷?」
靳泽没有回答我。
沉默良久,他缓缓起身,帮我把被子掖好。
然后像是过去恋爱时的无数个晚上那样,在我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睡吧,阿遥。」
「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相信你。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11
后面的半个月,我一直守在医院里。
我妈生命体征平稳,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靳泽让人把她转移到单独的特护病房,请了护工 24 小时照顾。
「阿遥,回家休息吧。」
他抓住我的手腕,细瘦的腕骨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仿佛枯败树木伸出的伶仃一枝。
那些天被他关在别墅里,我几乎什么也吃不下去。
面对进出自由的孟凝,像一只惊弓之鸟。
于是以极快的速度瘦了下去。
靳泽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是小心翼翼地握着我的手,却又固执地不肯松开。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那里面的懊悔和爱意做不得假。
「……靳泽。」
我喃喃地说着,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伤害已经造成了,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能。」
他把我揽进怀里,语气庄重得像是一个誓言,「阿遥,只要你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变。」
「我永远不会再怀疑你一分一毫。」
我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把那些纷乱复杂的情绪,都掩在浓密的眼睫覆盖之后。
二十八岁的靳泽,在他母亲病逝后,手握靳氏集团大权。
和他手中的钱权比起来,曾经在小城一手遮天的孟家也毫无胜算。
而我手无寸铁,需要一把尖锐不可挡的武器。
靳泽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生性冷淡,身上带着某种视世俗规则于无物的倨傲和疯狂。
所以当初,他得知孟凝就是伤害我的罪魁祸首时,毫无顾忌地选择了以牙还牙。
孟凝用在我身上的手段,被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所以后来,他内心的情感偏向孟凝后,会轻易相信她拙劣的谎言。
用近乎憎恶的态度对待我,肆无忌惮地伤害和羞辱。
所以……
现在,得知孟凝才是那个自始至终欺骗他的人,大概还不够。
我要不断地在天平上加砝码,直到他内心那股可笑的自以为是的正义感,完全偏向我这边。
我垂着眼睛,肩膀颤抖,止不住地无声哭泣,眼泪涌出来,把睫毛浸成湿哒哒的一团。
最后,靳泽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放进副驾,一路驱车回家。
别墅已经焕然一新。
院子里的玫瑰花丛被人挖得一点不剩,又换上了崭新的昂贵山茶和月季。
泳池被清扫得一尘不染,看不到半点血迹。
令人恍惚错觉那天黄昏时的惨剧,其实从未发生。
这一次,别墅里多了些佣人。
他们迅速准备好晚饭,又不声不响地退回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心里很清楚。
靳泽是怕我逃走。
「不需要做事的时候,你看不到他们。」
靳泽轻声说,「阿遥,你放心,我们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变。」
我用小勺搅动着面前的汤羹,低声问:「那孟凝呢?」
靳泽始终没有回答我。
这天半夜我从梦中醒来,光着脚走出房间,在走廊尽头的阳台找到了他。
他夹着一支烟,在一层浅淡月光的笼罩下,指间星火明明暗暗。
紧皱的眉间是掩饰不住的烦躁不安。
原本靳泽是从来不抽烟的。
这个习惯是从谁那里学到的,不言而喻。
我的筹码还不够。
他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一直在骗他的人是孟凝,却无法再像半年前那样毫无心理负担地对她下手。
夜色沉暗,乌云吞没溶溶月色。
我在他身后站了很久,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即便短暂地睡着,也会很快从噩梦中惊厥而醒。
「我没有举报你……」
我在梦里喃喃自语,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眼泪好像永远都流不尽。
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靳泽会把我抱进怀里。
不同的是,我会挣扎着推开他,抖着声音让他离我远一点。
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和爱意,而是恐惧和疏离。
到最后,又会像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那样,小声呜咽着凑过去,抱住他。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躲开你的。」
「我以为你选了孟凝,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的脸贴在靳泽胸口,眼泪浸透睡衣柔软的布料。
急促的心跳声被助听器送进我耳朵里。
那天傍晚,靳泽从公司回来的时候,没在客厅找到我。
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推开了卧室大门。
我正站在衣帽间里,身上套着那件高定设计师精心设计的婚纱。
婚纱是按我半年前的身量做的,如今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大裙摆上镶嵌的钻石折射璀璨灯光,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提起裙摆,还是无法阻止已经大了太多的婚纱从我身上滑落。
刚好露出莹润的肩头,凸出的锁骨,和脊背上层层叠叠的旧日伤疤。
我抬起眼,茫然无助地看着他,眼泪涌出来,沿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将眼尾浸出一抹浅淡的红。
「阿遥……」
我哽咽着,浑身轻颤,却连完整的字眼都吐不出来。
最后只好拥着婚纱,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撞进靳泽怀里。
我在他怀里仰起头,望着他,用最绝望无助的眼神。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他之外,我再也没有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
他温热的手指插进我发间,一下一下轻抚着,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阿遥,不要再哭了。」
「我会替你解决一切噩梦的源头。」
11
半个月后,我在财经新闻里看到靳氏集团和孟家进行商业合作的消息。
有记者采访靳泽:「据悉,靳总和原未婚妻的婚事取消,也有人看到孟氏千金多次出入您的住所。这是否意味着,两家未来会有进一步的紧密合作?」
靳泽整了整脖子上的领带,淡淡道:「无可奉告。」
镜头转向一旁的孟凝,她新染了头发,穿着高定的手工刺绣裙,半点也看不出几个月前才刚出狱的颓唐不安。
有钱有势,就能一手遮天。
没有人刻意提起,大家就都默契地忘记了她曾做过的恶事。
七年的牢狱之灾对她来说,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插曲。
没有靳泽出手相助,我不过是一朵浮萍,在孟凝的人生里,半点浪花都掀不起来。
我看着她在镜头前笑盈盈地颠倒黑白,说自己这些年从国外念书回来,如今就要逐步接手孟家的家业。
她落落大方地冲靳泽伸出一只手:「希望未来和靳总,合作愉快。」
靳氏是行业龙头,和它比起来,孟家的公司充其量是溪水浅浅的一支分流。
因此,对于孟凝之前出狱后被带走囚禁的事,哪怕她爸妈心里再清楚不过,面上也只能对着靳泽笑脸相迎。
网上到处流传的花边新闻,都在说,靳泽要和孟凝订婚了。
等这场合作圆满完成后,就会向媒体公开这个消息。
靳泽回家的时候,我正呆呆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回放,无声流泪。
听到动静,就转过头去望着他:「你会丢下我吗?」
他停顿了一下,走过来,单膝跪在我面前,抱住我:「不会的,永远不会,阿遥。」
……
我又一次在家里看到了孟凝。
她咬着一支烟,用戏谑又轻蔑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你看,就算你亲妈差点死在他面前,靳泽还是会站在我这边。」
「你能给他的,我都能;你不能给他的,我也能。」
「你知道吗?昨天,靳泽带我去看婚纱和戒指了,等这个项目圆满结束,我和他就会订婚——哦,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是个聋子,精神还有问题,一朵完全攀附着男人的菟丝花,能知道什么?」
她嗤笑一声,望向我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你毫无价值,举目无亲,现在唯一的爱人也选择了我,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为什么不去死呢?」
我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猛然扬起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孟凝被我打蒙了。
片刻后,她面目狰狞地扑过来,却被我用力推开。
身后就是别墅的台阶。
她尖叫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恰好在靳泽进门的那一瞬间。
她坐在地面上,仰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靳总,陈遥她……」
我站在台阶上,沉默地看过去。
目光在空气中相撞,片刻后,靳泽收回目光,冷然道:「别演了。」
孟凝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靳泽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现在回去,或许还能赶得上孟家宣布破产的记者发布会。」
当着孟凝的面,他踩着她散落一地的裙摆踏上楼梯,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单膝跪了下去。
「这是送给你的,第二次求婚的礼物。」
他低声说,「我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
「再相信我一次吧,阿遥。」
我眨掉眼睛里的泪水,轻声说好。
12
秋风吹落一地树叶的时候,我去了趟医院。
我妈还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不过住在设施顶尖的病房,又有高级护工 24 小时不间断地照顾,她虽然瘦了点,但脸色还算红润健康。
我让护工出去,然后独自坐在病床前,小心地握起她还扎着静脉输液针的手。
「妈妈。」
我轻声说,「孟家完蛋了。靳泽用一个注定会停工的大项目,断掉了他们全部的流动资金,现在孟家的公司破产,孟凝她爸因为金融犯罪入狱,她妈和她流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那本来是我和我妈永远也越不过去的高山。
但靳泽解决起来,甚至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
这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
从出生起,人的阶级就被定好了。
有人顺风顺水,就有人历尽坎坷。
我抓着她的手,轻轻贴上自己的脸颊。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我说,「妈妈,我要和靳泽结婚了。」
她始终平静地闭着眼睛,没有回应我的任何话语,也不曾给我任何祝福。
不过没有关系。
这段婚姻本也不需要祝福。
我离开医院,靳泽的黑色宾利就停在门口。
我坐进副驾,他握着我细瘦的手腕,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几分迟疑不定:「阿遥,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和我结婚。」
我摇了摇头,力道极轻地反握住他的手,「靳泽,我们在一起快六年了。」
「六年的时间,足够我交付全部的真心和信任。」
「可是那天你妈妈受伤的时候,你说过,宁愿从一开始就没有遇见我。」
我轻轻地和他十指相扣,把他的手拉到我耳边,贴着耳后那枚昂贵的助听器。
「因为那时候,你的心在孟凝那边。靳泽,我当然也是会伤心的。」
「如果没有你,我还在用最廉价的,连声音都听不太清楚的助听器,还和我妈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现在,孟凝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并且,这个代价是你一手促成的。我很久没有再做过噩梦,就算我妈妈醒来后,也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大概是我在他面前柔软而无措的表现太过完美,靳泽实在是太相信我了。
身为靳氏集团年轻的掌舵人,他甚至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婚前财产公证,就用婚姻把我和他绑在了一起。
在一起六年,我很了解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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