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护虽放荡不羁,又于功课学术上无甚功名。但,他人是不蠢的,多少话的好赖他能听得出来。这些日子,不论他怎么主动、怎么弥补,这个妹妹,总是这样说话暗暗夹枪带棒,十分不友好。徐护沉默了片刻后,又再主动近了一步。
江逸摇头:“也无大碍,我想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又说,“太子殿下召见,原不该推辞的,只是若身上带着病去东宫,想也晦气。所以,殿下那里若是问起来,怕还得娘帮着解释一番。”
“那是自然的。”徐夫人伸手过来,轻轻握住江逸手,关切说,“你也不必担心,太子殿下是个温和好脾气的郎君,你又不是无故不肯接诏的,他不会怪罪。”
这会儿心到底已经飞去了东宫,徐夫人暂时也无暇管江逸,又交代了几句后,她立马动身离开了。
既然是托病不肯入东宫,江逸总也得真装出几分样子来。其实也不必过分的装,自那日郑四娘过来和她说了那些话后,她倒是真有些病了。
不是身上的病,是心里的病。
觉得未来的日子没有盼头,日日不开心,做什么都总提不上兴致。
心情不好,便影响精神。精神不好,到底也就影响了气色。所以,如今阖府上下也都知道,幸娘病了。
如今二月,恰好又是冬春换季之际,常常时冷时暖,姿态绵软的小病一场,倒也不稀奇。
江逸就这样真真假假的病了一场,府上到底还是请了大夫来给她瞧。瞧不出什么来,但大夫还是开了春日养生的方子来,让按着方子抓药调理。
不管是不是养生的,是药三分毒。再说也不好喝,江逸喝了几日就没再继续喝。
徐护如今对江逸这个妹妹倒有三分关爱,江逸卧病在床这几日,徐护几乎日日都会过榕香榭来坐坐。江逸卧躺在床上,徐护则坐在窗边的炕上,二人中间隔着一道屏风。
兄妹二人会隔着屏风说几句话。
这日徐护听说江逸把汤药停了,过来提了一嘴。
“既然身子不好,该喝的药还是得喝。”徐护依旧坐在窗前,一边捧着婢子刚奉上的茶,一边以一副兄长的派头来劝江逸,“知道药苦,但你喝完立即塞一颗蜜饯到嘴里就不苦了。不喝药,身子如何能好?”
江逸是信她的这位兄长如今有些良心觉醒了的,此番对她的关心也是真的关心。但江逸的心早被徐家一家人磨硬了,曾经受过的委屈,如今再怎么弥补,也是弥补不来的。
尤其是想到从前徐护对她满满敌意的态度,想到他在明知自己才是他亲妹妹的情况下,也还是对徐妙莲百般的维护,对她时刻的提防。
只要想到这些,如今再见他这样,她都觉得讽刺。
怎么,如今瞧出了徐妙莲的野心和狠毒,看出了她其实并不念徐家的养育之恩,所以开始知道反思自己的错了?
那早做什么去了。
“从小到大也生过好几回病,但每回都是自己挺过来的。如今可真是好,不过小病一场,竟能得兄长日日关怀。”江逸语气轻糯软绵,有点有气无力,但却十分好听,“兄长大可不必担心,从前多少回死里逃生都挺过来了,这点小病我不可能熬不过去。”
又道:“何况,是药三分毒,再补身子的药也是药,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数,兄长大可不必挂念。”
“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徐护说,“但我和二娘自小一起长大,当时突然告诉我说,她不是我亲生的妹妹,你才是。那一时间,我并不能接受。”
“但如今,和你相处的日子久了,我自也是拿你当亲妹妹待。你要相信,二兄对你的所有关心,都不是虚情假意。”
江逸静静听完,倒没执意说徐护这会儿是虚情假意,她只是问徐护:“除了大兄是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建功立业长大的,大娘二娘,还有二兄,是不是三人打小一起在母亲膝下长大的?”
徐护以为她这是有兴趣听些有关他们从前的事,轻轻“嗯”一声,正颇有兴致的要和她继续说下去时,只听江逸又道:
“如此说来,倒是大娘二娘无情无义了。”
徐护脸上和煦笑容瞬间凝滞。
“何意?”他问。
江逸道:“二兄二娘兄妹情深,所以即便我出现了,二兄依然只认二娘一个。大娘二娘亦是姊妹情深,可一旦大娘发现二娘要嫁秦王府,立马翻脸不认人。而二娘呢?只因当年大娘待字闺中时爱慕过秦王,便是如今她都早已是东宫良娣、与秦王府再无瓜葛,但二娘依旧不肯放过大娘,以至于除夕宫宴上二人大打出手,闹出那等天大笑话来。”
“二兄说自己重情义,难道不是暗贬大娘二娘二人无情无义吗?”
“你非得说话这样带刺吗?”徐护终是冷了脸,他“嗖的”一下站起身子来,背着手驻足望向江逸的方向,“我无论怎么弥补,你都是不冷不热,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江逸道:“二兄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不必弥补。你我兄妹二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情缘,这是强求不来的事。你我从前什么样,如今继续什么样就行,谁也不必改变、不必迁就。”
“何况,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江逸也无所谓说出这句话来,她是实在不想和徐护上演什么兄妹情深的戏码,“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百般友善和主动靠近,又何尝不是带着目的的呢?”
“王家三郎是你兄弟,你觉得自己家欠他一个娘子,如今徐妙莲是没指望了,所以,你便想我去填补那个亏空。”
“或许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好,是有想弥补我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对我的利用,不是吗?”
“九言兄有什么不好?”徐护就不明白了,“他秋时就要下场科考,凭他的学问,高中是肯定的。只要考中进士,以后大小都是朝中的一位官员……王家如今不过就是有些落魄了,难道,就因这样你就瞧不上他了吗?”
江逸都要被气笑了。
“二兄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二兄这话为何不去对着二娘说?当初和王家三郎有口头婚约的人,可不是我。”
徐护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坐了下来,平心静气继续和江逸说:“若是和二娘置气才不肯要王家的这门亲事的,倒大可不必。毕竟婚嫁乃是大事,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
“二兄也不必猜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了,我今日只给你一句话,王家我是不会嫁的。”江逸语气渐渐严肃起来,“你素来目光短浅,只能瞧见眼前的好,却并不能看到日后的祸端。王家于徐妙莲来说是良归,于我来说则是狼穴。至于原因为何,想不必我说,二兄心中也清楚。”
“而且,你也别忘了,当初在京郊皇家别院时,那王夫人可是算计过我。”
“我不求你能如别家兄长一样,为我遮风挡雨,我只求你别捡了火坑按头让我跳。”
“我累了,想休息,二兄请回吧。”
“幸娘,有关那件事,你不是说……”
“小珍,送客。”
徐护还欲说,却被江逸扬声打断。
小珍走进来,遵着自己主子的交代请了徐护出去。
徐护起身后仍驻足停了会儿,见江逸再无反应,他这才懊恼的甩了袖子离开。
江逸小病一场,过来探望她的人倒不少。王夫人母子来过,郑家郑四娘也来过,甚至郑四娘还给她带来了郑三郎的关怀和问好。
雁奴早在徐夫人入宫的第二日就过来了,这些日子,更是隔一天就过来一趟。
江逸其实也没有大病,就是心里有些恼太子。可如今见因为自己的缘故,平白劳累了那些人,她心中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
尤其对雁奴过意不去。
因为据她所知,雁奴虽然隔一日就到她的榕香榭来一趟,但他每日的功课都是一样不能落下的。日日早出晚归,然后带了课本来,在她这里边做功课边陪伴她。
“等我病好了我就去找你,你如今课业越发紧了,倒不必几乎日日过来。”雁奴伏在炕几上念书习字,江逸则坐在他另外一边,有些无聊的在做一些小物件。
雁奴却还是那句话:“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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