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仍然不敢露出肚子上的皮肤。妊娠纹也好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到斑驳的白色痕迹。我甚至换衣服的时候都不敢照镜子。沈瓒那句「你肚子上的妊娠纹让我感到害怕」,就像是一句萦绕在我脑子里的魔咒。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我眼泪也一直往下掉:「沈瓒,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我尊重的你选择。」
言毕,我推开他。
我将宝宝抱起来,拖着行李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个家。
沈瓒再次拦住我:「外面在下雨,你能去哪儿?」
他见我这么坚决,低声道:「袅袅,就算要离婚,也是我走,你留下。」
我回头看着这个一点一滴用心血打造出来的家:「不用了。
「留在这里,犯恶心。
「你也别跟上来,再跟着我报警。」
16
门关上的瞬间,将我跟沈瓒的世界彻底隔离开来。
晚上我跟宝宝躺在宾馆里。
我的手机一直在振动,没停过。
枕头是湿的,一整晚脸都没有干过。
第二天,我将宝宝托付给阿姨,打车来到民政局。
沈瓒的车停在那里。
我俩相顾无言,朝里面走的时候也保持着一段距离。
然而在离婚的时候,沈瓒却突然又反悔了。
他不离婚。
我们走出去的时候,沈瓒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袅袅,抱歉。
「我做不到放手。」
17
我心一沉。
我没想到沈瓒会偏执成这样。
但同时也意识到,这场离婚大战无法轻易收尾了。
果然,接下来的诉讼离婚我败诉了。
沈瓒在短短一夜之间,迅速找回理智跟冷静。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他能证明我们感情没有破裂。
我却不能证明他跟别人在外面过过夜。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连那个女人也矢口否认。
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心思比我缜密。
但我也实在是不想这么跟他耗下去。
在他不断往我卡里转钱,试图证明他爱我爱得无法自拔的时候,我带着孩子独自离开了这座城市。
18
坐上火车的时候,我其实是忐忑的,这是我第一次背井离乡换到另一个城市生活。
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不点儿。
我父母早亡,我妈妈在医院病逝的那一晚,她攥着沈瓒的手,插着喉管,说不出话来。
但沈瓒读懂了她的意思,弯腰摸了摸我妈妈的头发。
「阿姨,我会用一生去好好陪伴袅袅的。」
我妈妈长长地舒了口气,闭上眼,永远地睡了过去。
我眼泪又在往下掉了。
旁边坐的人都可能觉得我神神叨叨,起身离开。
19
大概是我吸鼻涕的声音太大,对面靠窗抱臂睡觉的男人动了动,搭在脸上的鸭舌帽掉了下来。
小麦色皮肤,五官也挺好看的。
他看我哭成这样怔了两秒。
我带着哭腔:「抱歉啊,即将离异,带一娃,有点儿想发疯。」
他点头,把帽子戴上,也起身走开了。
回来的时候,我面前多了份纸巾跟水。
他袖口半卷,我看到手背延伸到小臂上的纹身。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纹身,但感觉很酷。
我下意识地抓了他袖子一下。
他愣住。
我有点结巴:「这、这个纹身很好看,哪里纹的?」
男人下车前给了我一张名片。
「一枭纹身江艋」。
20
找到住所稳定下来后,我用存款在云南开了间小客栈,还借了些钱,每天生意能维持生活运转。
也让我有空闲时间带小孩儿。
孩子长得很快,我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怪我。
但至少现在我不后悔。
等到了两年之期,我就能再次提出离婚申请。
而这一次,沈瓒也将没有任何办法再用婚姻这个名义来束缚我。
我的身材其实早已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我无法逃脱。
21
店里当初装修的时候,我一个人跑前跑后,从设计到材料,尽量亲力亲为。
也是为了省钱。
沈瓒还在不停地往我那张卡里转钱。
我索性把钱一次性全部转回去后把那张卡注销了。
我恨他,恨到连他所有的一切都一同憎恶。
装修的时候碰到无赖想多收费用,他们在还没装修好的店里捣乱。
晚上他们就在店里住着,我在二楼。
楼下叮叮哐哐全是啤酒瓶子和骂骂咧咧的声音,我把柜子都推回去抵住,柜子上还放了酒瓶。
有工人喝醉了上来敲门,我打完报警电话,等了十几分钟才来人。
他们散了后,我洗完澡刚换的 T 恤都湿透了。
过了好久手都在抖。
那群人临走前还放狠话:「你给我等着,老子就爱搞你这种。」
22
装修好后我在店里装了很多监控。
那天在装一个高处的监控时,我站在梯子上。
正午的太阳正毒,挂好之后我一阵头晕目眩。
强撑着下了梯子,还剩三步的时候,脚软了一下。
对面的店也在装修,有几个人也在搬东西。
其中一个戴鸭舌帽,脖子上搭了根白毛巾的男人反应迅速地伸手拽了我一把。
力气很大,足够让我站稳。
也让我没有后脑勺着地。
我眼前是黑麻的,他扶我坐下后,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抬头道谢的时候我认出他来:「是你?」
男人替我挡住了大半烈日,逆光俯视着我。
冲我伸出手,他弯唇笑:
「是我,江艋。」
23
江艋坐在我店里喝饮料。
我在招呼客人,宝宝就在他旁边坐着玩玩具。
忙完客人后,我才去招呼他。
江艋:「你一个人,忙得过来?」
我给他端了份小点心:「这不是已经忙过来了吗?」
他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块小饼干。
胳膊搭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望着街对面。
我问他:「你要在这里开店?」
他「嗯」了声。
我去前台摸索了一阵,捧了串东西出来给他。
是一串手工风铃。
「那预祝你开业大吉。」
他伸手接过,说了声谢。
拎着那串风铃逗囝囝,囝囝踮着小胖腿,一蹦一跳地扒拉不着。
他眉梢眼角压着笑,我突然有点恍惚。
沈瓒以前也是这么逗孩子的。
24
沈瓒几乎把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找过了,试图问出我的下落来。
我也直接换了手机号,没有告诉任何朋友我的新住址。
我厌恶有关沈瓒的一切消息。
甚至连听到他那个人的名字都会生理性地反胃想吐。
我明明之前爱他入骨。
我还会在脑海里勾勒想象跟他未来的日子,我们会开着房车去周游世界。
可是,那些美好的东西通通被他亲手击碎了。
逃离他所在的城市之前,沈瓒天天守在我住的宾馆下面。
后来甚至还租了隔壁的房。
他一遍又一遍地买花、买礼物给我,试图证明他还爱我。
他找人跟踪我,不管我去哪里,无时无刻都有人给他汇报我的行踪。
现在回想这些,都只让我觉得恶心。
25
江艋的店很快就开始营业了。
他原本就在这里住过,认识的朋友也多。
开业那天,他店里人多到坐不下。
安排到我店里吃饭,我请了人帮忙,我在后面忙活做饭。
江艋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
「别忙活了,他们都是喝酒的人。」
我在煲汤:「知道,煲的解酒的。
「你去招呼你朋友,别管我。」
「何袅袅。」他叫我的名字,「出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我拿汤勺的手顿了顿。
他这话有些怪,但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他替我把汤端出去后,他那群朋友开始起哄:
「艋哥突然这么贤惠有点儿让人不习惯啊!
「这是嫂子做的爱心汤吗?」
江艋咬着烟,眯眼把汤煲的火炉点燃。
「爱喝不喝,不喝滚蛋!
「还有,嘴巴放干净点。」
我坐下,冲他们打招呼:「我是何袅袅,江艋的邻居加新朋友。
「我已婚有一娃,所以不要误会。」
刚坐稳,扎着小脏辫的男生傻不愣登地又问了句:
「那袅姐,你老公呢?」
26
安静两秒后,江艋的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
我先开口:「分居中,他出轨不肯离婚,我手里也没有证据,等到明年就可以离婚了。」
小脏辫可能好奇心太过旺盛,又继续问:「不是吧……袅姐你这么漂亮,身材也好,你老公……」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江艋起身,椅子咔啦一声拉出刺响。
小脏辫立马噤声。
他去冰柜那里重新拎了两箱啤酒过来。
搁在小脏辫脚边:「来,嘴这么闲,喝光。」
这一天,小脏辫被灌酒灌得差点儿在地上扭曲爬行回去。
酒局散了后,江艋在旁边收拾。
我把酒瓶从他手里轻轻抽走:
「江艋,能跟你做朋友我很高兴。
「你单身,我已婚,虽然我知道不用在意那些无聊的风言风语。
「但是,确实不合适。」
江艋垂眼看着我,良久后:
「嗯,懂。」
27
从那天后,江艋就确实不怎么往我店里来了。
每天营业或闭店时,他往左,我往右。
见面时,我冲他笑一笑,他冲我扬扬下巴。
日子过得很平淡,也很安稳。
我也尽可能地将生活中遇到的所有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我也害怕依靠别人。
但我也不是神,孩子半夜高烧的时候我会怕得六神无主。
会在夜里抱着他,忍不住就开始自责起来。
会胡思乱想。
囝囝跟着沈瓒会不会过得更好点?
下午在店里忙的时候,接到幼儿园的电话。
孩子在学校上托管班。
老师语气也很急:「囝囝不小心磕到了头,现在晕过去了。」
28
我瞬间就慌了。
匆忙关店,骑着小电瓶就要去医院。
电瓶车没电,这里也不好打车。
江艋嘴里叼着块吐司,从对面二楼上慢腾腾地下来。
扭头看到我白着一张脸。
「怎么了?」
我声音有点抖:「我车没电了,囝囝在医院……」
江艋一个字没多说,进店拿了机车钥匙。
扔给我一个头盔:「戴好,上来。」
我坐好后,原本手抓着他衣角。
他补了句:「腰,抱好。
「这个时间点堵车,骑这玩意儿会快些。」
29
赶到医院后,囝囝已经醒了,轻微脑震荡。
休息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抱住他的时候,我腿几乎都站不住。
江艋替我办完住院手续,我谢过后,把钱也转给他。
「好好陪囝囝,明天我给你们送饭。」
我还是拒绝了:「今天已经够麻烦了。
「送饭就不用了,我可以买医院的饭。」
他皱了下眉,没说话,在病房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第二天,是隔壁开乐器店的女孩儿林林给我们送的饭。
菜式丰盛,也很适合小朋友吃。
林林:「我妈过来了,刚好每天做饭菜也多,吃不完就给你送点来。」
她话很多,陪着囝囝玩了很久。
我太困了,中途打了个盹儿。
醒来的时候林林拿着我手机,示意我接电话。
这个电话号码我没存。
迷迷瞪瞪接起来,我刚开口的瞬间,睡意就没了。
一股奇特的恐惧感袭来。
「袅袅。
「我终于,找到你了。」
隔着手机,我仿佛都能看到沈瓒脸上的表情。
狂热又古怪的那种。
令我如坠深渊。
30
在他那件事发生前,沈瓒对我确实很好。
但这件事跟他那句话已经狠狠往我心脏上头捅出了最痛的那一刀。
它连柄带刀没入血肉里。
痛彻心扉。
就算过了这么久,也没办法复原。
他将我作为一个女人最后的自信都尽数磨灭。
我没说话,但能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他说完那句「找到你了」的时候,我挂了电话。
然后迅速把手机关机,电话卡拆出来。
林林问我:「怎么了?」
我比昨天知道囝囝受伤时的表情还惊恐。
我:「沈瓒来了。」
林林靠了声:「那渣男还想干嘛?
「要不要脸啊?」
「他不要。」我喉咙发干,「他就是想拖着我在这段婚姻里同归于尽。」
31
囝囝出院时,也是林林开的车来接我,路上她看出我的情绪不对劲。
「袅姐,别怕,那渣男敢动你一根毫毛,我们立刻报警。」
回去开门后,我简单整理了一下准备接待客人的时候,门口风铃丁零零作响。
「欢迎……」我抬头,语塞。
沈瓒站在门口,面容憔悴,神情疲惫。
囝囝怯怯地叫了声「爸爸」。
沈瓒冲他张开手:「囝囝乖,过来爸爸抱抱。」
囝囝没动,抱着我的腿。
沈瓒走到我面前:「袅袅,都这么久了,气也该消了吧?
「跟我回家好吗?」
32
我其实是害怕的。
我甚至能看到他外面停的车,车上有他请的保镖。
我手搭在手机上,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强行带我走?
「好啊,沈瓒,你但凡只要敢碰我一下,我明天就可以起诉你。」
我店里这么多的监控,就是为了你准备的。
沈瓒却摇了摇头,在我对面坐下:「我就想看看你。
「我很想你跟宝宝。」
他语气满是涩意:「袅袅,让我陪着你,好吗?」
「你在这里天天坐我都无所谓,但是请别影响我的生意,你只要敢打扰我跟孩子的私生活,我立刻报警。」
我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明白的,只要你碰我,不需要等到两个月后,我们就能离婚。」
33
就在店里的气氛僵持古怪的时候,江艋过来了。
拎着一个小玩具,他递给囝囝,弯腰摸了摸他的脸蛋。
囝囝很高兴,抱着玩具就去找林林去了。
江艋插兜站在吧台前,看看我又偏头看了眼沈瓒。
「你前夫?」
我点头。
沈瓒听到我俩说话,插了句嘴:
「我们还是合法夫妻,何袅袅也还是我老婆。」
江艋自来熟地拿了块小饼干丢进嘴里。
转身看着沈瓒,眼神淡漠,只扔了两个字给他:
「畜,生。」
34
沈瓒搁在桌面上的手收紧,攥紧拳头,明显气到不行。
而江艋店里来了客,他出去前,侧脸留了句:「有事叫我。」
我点头,示意他放心。
江艋刚走,沈瓒就问我了:「你喜欢上他了?」
我冷笑一声:「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哦对,我是喜欢他,我还喜欢很多男生,这里的帅哥这么多,我每天都换不过来。」
我看着他,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我喜欢上别人了,离婚吧。」
沈瓒也笑:「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人。」
店里客人多了起来,我直接把他当空气,忙自己的事去。
晚上店歇业的时候,沈瓒站在门口抽烟仍然不肯走。
我锁好门。
江艋也刚好从店里走出来:「林子过生日,都在等你。」
我「啊」了声,林林下午关门得早,好像是跟我说过要我关门后去哪个地方。
我:「可是囝囝等会儿要睡觉了……」
江艋:「到点送你们回来。」
他看了眼脸色不大好的沈瓒,故意意味深长地道:「结婚和孩子为什么要成为束缚你自由的理由?
「如果是,那只能说明那男的不行。」
沈瓒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35
江艋这张嘴,不鸣则已,一鸣气死人。
绝了。
因为有宝宝,江艋开的车。
上车后我才发现他车上竟然装了个宝宝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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