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城破了——」红烛摇曳,曾被我退婚的未婚夫姜怀瑾正站在我面前。床榻边是我的夫君,大业皇帝的头颅。他一身戎装,长剑泛着冷霜,我夫君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多了几分鬼魅的意味。「看我没死在外面,姐姐是不是很失望啊。」我那个荒淫无度的夫君,侍寝前强灌了我一壶相见欢。我钗环散乱,面色潮红,捉着身下绸缎,又怕又欲地看着他。此刻我一定很难看,在我曾欺辱作践的少年面前。他懒懒地将头颅掷落一旁,大马金刀地坐在软榻
「娘娘,城破了——」
红烛摇曳,曾被我退婚的未婚夫姜怀瑾正站在我面前。
床榻边是我的夫君,大业皇帝的头颅。
他一身戎装,长剑泛着冷霜,我夫君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多了几分鬼魅的意味。
「看我没死在外面,姐姐是不是很失望啊。」
我那个荒淫无度的夫君,侍寝前强灌了我一壶相见欢。
我钗环散乱,面色潮红,捉着身下绸缎,又怕又欲地看着他。
此刻我一定很难看,在我曾欺辱作践的少年面前。
他懒懒地将头颅掷落一旁,大马金刀地坐在软榻上,那双凤眼讥讽地看着我:
「姐姐,我也是男人。」
「要不……你求求我?」
2
大业帝君宾天这日,京城下了十年不遇的大雪。
我的夫君未能如愿葬入修了二十一年的皇陵,他的人头高高地挂在鹿台上枭首,史官言其不君之罪二十七则,一则便是大兴土木,修鹿台。
那鹿台本是他为我修建的,每一块砖石都刻着赞颂我容貌的诗句。
而此刻在鹿台上接受朝臣跪拜的,是我青梅竹马的摄政王姜怀瑾。
那个被我爹退婚羞辱,被我夫君举家流放至北疆的姜怀瑾。
蒲团大的雪花还在落着,百官素服跪了一地。
整个世界皆是白茫茫一片,唯有他一袭黑狐大氅,一头鸦羽漆发叫攒丝金冠高高束起,露出鹰隼般冷情的眉目,一双薄唇微抿,似忍似悯。
他与我分开那年只有十二岁,还红着眼唤我长歌姐姐,求我不要退婚。
一别七年,北境的风雪一点点磋磨出他眉眼的冷意。
我们这些无所出的妃子跪了一地,姜怀瑾都安排得妥当。
赐九嫔白绫,赏四妃殉葬,到我这个贵妃面前,是一杯鲜艳欲滴的鸩酒。
众妃哭天抢地,痛骂姜怀瑾乱臣贼子。
她们挣扎着被侍卫们拖下,震天的哭喊都淹没在呼啸的风雪中。
姜怀瑾似乎已经忘了我,他讶异地看着我:
「贵妃娘娘不肯上路?」
我从十四岁那年与他分别,在梦里预想过无数次与他再相遇的场景。
我并不期盼他念旧情,拿起那杯毒酒:
「……从前是我对不起你。」
我与姜怀瑾订的是娃娃亲。
他打从会跑时起就追在我身后,念书的年纪悄悄趴在吴家墙头看我,我院落的墙头那棵歪脖子树会长出蜜饯零嘴,野花和不值钱的玉簪,当然都是他送的。
可惜我出落成了一副祸水模样,我阿娘瞧我模样好,慌不迭退了婚,把我送去了宫里邀宠。
可阿娘赌错了,此刻生杀予夺的人成了姜怀瑾。
听我提起旧事,姜怀瑾皱了皱眉,冰冷的佩剑抬起我的下巴,剑锋再略偏一寸,我恐怕就会身首异处。
四目相对,我以为他会心软,毕竟连他身边的脸色都变了,低声道:
「贵妃她祸乱朝纲,陛下专宠七年无所出,鹿台酒池……」
像是要提醒姜怀瑾我的不忠,谋士重重地强调了专宠七年。
是啊,如果我不是个祸水,先帝怎么会鬼迷心窍以鹿台为聘再行嫁礼,以至于大婚当夜被姜怀瑾一剑封喉。
「还记得我们分开的时候,这雪也下得这般大,我也是这般求你。」他的眼睛一点点冷了下去,嘴角噙着一抹笑,「可姐姐心冷,头也不回。」
内监很懂眼色地奉上鸩酒:
「请吧,贵妃娘娘。」
「且等等。」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愕然回头望去——
天地浩大,新雪如絮。
来人鹤氅玉冠,远望见君子如玉如霜。
察觉到我在看他,来人手中竹伞伞面微抬,露出伞下一张温润俊雅的脸。
第一首辅沈长意,无数京城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臣来迟了。」
他一笑,内监慌忙接过他手中的伞,我才看见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我的亲妹妹,吴念玉。
看见沈长意,新帝的眼睛亮了。
「老师!」新帝只有七岁,却知道谁对他好,他忙不迭扶起行礼的沈长意,喋喋不休,「老师,您说的那篇诗文朕温了,朕还得了好些新奇藏书,藩国来的,待会……」
新帝和他的父亲都很信任沈长意,哪怕他是罪臣出身。
那年沈长意连中三元,御笔钦点入阁的旨意传来时,沈家正因谋反的罪名,一族押解游街,而十九岁的沈长意正走向炙热的名利场。
与朝夕相处十九年,即将身首异处的族戚们擦肩,他头也不曾回。
朝为戴罪身,暮登天子门,五年入仕不群,先帝最宠的瑶乐公主为了他至今未嫁。
面温心冷如沈长意,我知道他不会轻易为我求情。
毕竟先帝案上厚厚一叠弹劾妖妃的奏章,落款有一半是个潇洒的「沈」字。
我不识字,还是先帝告诉我的。
沈家破落前,曾与吴家共聘国子监先生,他和我妹妹吴念玉是同门的师兄妹,如今两人结伴而来,想必是为了我妹妹吴念玉的好名声。
毕竟我如果被赐死,就坐实了妖妃的骂名。
姜怀瑾和沈长意之间暗流涌动。
「既然沈相对贵妃情有独钟,那便给沈相一个面子。」姜怀瑾看沈长意不顺眼,却也知道此时不好开罪他,冷笑一声。
「姐姐,快起来吧,姜大将军不计前嫌了。」吴念玉笑盈盈扶起我来。
托了我妹妹吴念玉的福,保全了吴家,我爹乞骸骨从朝堂全身而退,而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姜怀瑾留了他一条命。
京城人都说我爹养了两个好女儿,一个保了前生富贵,一个保了后世无虞。
这么看来,整个吴家只有我最不成器。
可我记得当时入宫前,阿娘同我交代的话。
吴家上下都很敬重阿娘,她谋划深远,总能带着父亲在波诡云谲的党争之中保全自身。
当初阿娘明明跟我说过,只要我入宫,这辈子可以荣华富贵,安度此生。
阿娘是不是说错了,怎么我落得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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