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不知江宁芸出征是否也抱着这般必死之心。他已经没有打算活着回来了。江宁芸已是，大魏被灭，他绝不会苟活。既要死，不如和江宁芸一般，拼死护这片国土安宁。而他们的英魂，兴许还能真正相见。萧宸收紧了拳，低喃道：“宁芸，等我。”
萧宸被领进御书房，还未行礼，皇上便先走了上来：“阿宸，近几日你可好些了？”
“托皇上福，臣弟好些了。”
皇上打量着他，见他气色的确好些了，万不似之前那般虚弱苍白。
只是想起出征一事，他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见皇上露出了鲜少的为难神色，萧宸眸色渐深：“皇上，越过来犯一事臣弟已经知道了，臣弟愿意披甲上阵。”
大魏近几十年虽重文轻武，但作为皇子，不会舍弃骑射礼乐，甚至是兵法。
在众皇子中，唯有萧宸兵法与骑射是拔尖的，如今除了他，已无别人。
然皇上眼里仍旧有丝不放心：“阿宸，江宁芸一事……”
“皇上，这几月是臣弟糊涂，才会迷失了心智。”
萧宸掩去眼中的情绪，竭力去忽略心底那阵钝痛。
“既如此，阿宸，这大魏江山就靠你了……”
出了御书房，萧宸站在门外，仰头望着乌云滚滚的天，心思渐渐飘远。
数月前，不知江宁芸出征是否也抱着这般必死之心。
他已经没有打算活着回来了。
江宁芸已是，大魏被灭，他绝不会苟活。
既要死，不如和江宁芸一般，拼死护这片国土安宁。
而他们的英魂，兴许还能真正相见。
萧宸收紧了拳，低喃道：“宁芸，等我。”
第二十三章 难以言喻
城墙上，越国战旗迎风而荡。
江宁芸站在旗下，哀戚的目光描摹着远处朦胧青山。
她不断收紧手中的剑，微红的眼眶中强忍着凝固了般的泪水。
想不到她江宁芸也有弃祖叛国的一天。
“将军近几日夺城劳累，还是歇歇吧。”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副将杨毅看似恭敬地提醒道。
江宁芸眼神微冷：“太子派你来监视我也就算了，让我多吹会儿风也不行吗？”
杨毅嘴角一僵：“将军误会了，末将只是怕您过于劳累，既如此，末将先退下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见人走远，江宁芸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抬头望着战旗，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为了萧宸，为了大魏，她不得不答应凌寒澈的条件。
她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护住她所爱之人和故土。
可纵使她尽力去减少杀戮，却还是无法否认有太多大魏士兵死在自己剑下。
江宁芸想着萧宸的脸和江家祖训，悲痛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决绝：“待一切平定安稳后，我江宁芸定以死谢罪，以告慰大魏惨死的千百将士……”
九日后。
由萧宸率领的十万大军抵达平远城。
这里是江父与江宁芸战死之地。
“王爷。”
见萧宸望着城墙发愣，先锋唐明忍不住唤了几声。
萧宸回过神，掩去眼中的情绪后问：“打探清楚了吗？”
“打探清楚了，越军只有一员大将，但勇猛非常，之前用了三天就破了天马关和白云关，交战时总戴着面具，也从不说话。”
萧宸蹙眉遥望着远处，吩咐道：“加强防备，命探子一日三报。”
“是。”
唐明退下后，萧宸陷入了沉思。
三天就破了天马关和白云关，此人的确棘手，也定是个有计谋的人。
然而不知为何，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宁芸。
萧宸眼神微变，心下意识紧缩起来。
从前他嘲讽过江宁芸有勇无谋，根本不能担大任，想不到……
不过两日，探子便来报说越军已动身，唐明立刻将抉择的目光放在萧宸身上。
萧宸皱眉看着面前的沙盘图，将旗挪向城外五十里的岳明山处。
两山间的大道是白云关来平远城的必经之路。
“唐明，明日你带三万人去岳明山，两千人埋伏与山顶，在山壁夹缝中塞入火药，五千弓箭手用火截断越军后路，其余的人无论如何也要给本王死守住出口。”
听完萧宸的话，唐明有些不放心：“王爷，岳明山地势并不高，若越军兵分两路上山……”
“这个你不必担心，本王亲自解决。”萧宸神色严肃，心中却不断地在预估着敌国行军节奏。
越军行动迅速，但终究是血肉之躯，近来天气炎热，士兵会更为疲惫。
无论他们上山与否，他都不能放任一个越兵跨过岳明山！
越营内。
江宁芸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沙盘图，逐渐开始犹豫。
过了岳明山就是她和父亲拼死夺回来的平远城了，可如今却又要让她亲手为敌军抢回去……
“将军，末将觉得兵分两路最为可靠，若山道有埋伏，咱们还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杨毅提议道，然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想要征求江宁芸意见的意思。
江宁芸瞥了他一眼：“既如此，我便带人入林。”
第二十四章 白云险关
烈日如同烧红的火炉，大魏将士个个满身大汗伏在山道两侧的山顶上，每个人都紧张地望着通向白云关的路。
这时，一个探子跑了过来：“报，敌军还有五里便到达。”
闻言，唐明立刻道：“吩咐下去，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待越军将全部进入山道点火。”
“是。”
另一边的林中，萧宸领着伏在草丛、地洞甚至是树上的将士，静静等待着。
他摩挲着手中的弓箭，眉目冷清。
若那越将想到兵分两路，他定不会冒险走山道。
只要他出现，自己必有把握杀了他。
不到半个时辰，越军已接近。
才入林子的江宁芸便觉不对，她命士兵原地待命，自己先去查探情况。
树下，她蹲下身细看了眼倒伏的一片杂草。
整个林子都一片死寂，该有的鸟鸣仿佛都在此刻消失不见了。
江宁芸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想不到魏朝还有谁能出战，更想不到还有会兵分两路藏得连她都看不见的人。
若真有，说不定魏朝还真的有救了。
她站起身，看向身后的越军。
不如助他一臂之力吧。
细碎的脚步声缓缓传来，萧宸呼吸微窒，示意身旁的人保持安静，等人再接近行动。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和马鸣声。
一时间，林子里的越军乱了瞬。
也是这个瞬间，萧宸大喝一声：“杀！”
顷刻间，无数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过去。
江宁芸忙闪躲滚向一边，藏在了坡下。
原本的死寂被一阵阵惨叫和厮杀声所代替，她紧握着手中的剑，心跳不觉加快。
这种感觉像是离家多年的人即将回到故土一般。
若此刻向魏军坦言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便能重回旧营，再大败敌军。
也能回去见萧宸了……
厮杀声渐渐稀少后，江宁芸谨慎起身。
可谁知她才刚站起来，一支箭朝她射来。
她一惊，忙转身闪过，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剧痛伴随着鲜红的血从右臂传来，江宁芸紧皱眉看了眼伤口。
也就是在这一瞬，又一支箭射来。
她紧咬着牙，忍痛再次躲过后不得已拔出剑来抵挡接二连三向自己飞来的箭。
即便一一躲闪，却还是被尖锐的箭头划的伤痕累累。
看着十几丈外身着莹白盔甲带着面具竭力挣扎的人，萧宸眼神一深。
他再次拉起长弓，目光落在敌将的心脏处。
江宁芸本就因叛国一事郁结在心，加上沿途没怎么休息，已经精疲力尽。
她以剑撑地，满身伤痕地喘着粗气。
她无力地抬起头，正要奋力要喊出“我是江宁芸”时，却一眼看见了十几丈外那分别近半年的萧宸。
他眉目还是那样清冷，只是那满头的白发却为他添了几分沧桑。
“阿宸……”江宁芸失神地呢喃了声。
望着那双面具下微微泛红的清澈双眼，萧宸愣了瞬。
江宁芸？
在心中下意识地叫出这个名字后，手里的箭也随之射了出去。
“噗——！”
箭刺进了胸口，江宁芸只觉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怔怔看着胸口的箭，未说出口的话全被封锁在了艰难的呼吸中。
面具因为江宁芸的闪避而松垮，倏然掉落在地。
日思夜想的脸似是回射而来的另一支箭，刺进了萧宸紧缩的眸子中。
江宁芸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颤，握着剑的手缓缓松开，仰头倒在了地上。
“宁芸——！”
第二十五章 奇门遁甲
黄土大路，几匹马飞驰踏过，溅起阵阵尘雾。
萧宸怀中抱着呼吸微弱的江宁芸，一次次加鞭。
“宁芸，不要睡！”
他一声声叫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这种恐慌远超之前亲眼看见江宁芸的“尸体”，也胜过一个个没有她的寂静深夜。
江宁芸只觉呼吸都变得分外困难，她强抬起沉重的眸子，望着近在咫尺的萧宸，眼眶发热。
她从未离萧宸这么近过，因为他不喜欢她的靠近。
“阿宸……”她声音颤抖，血随着她的张口流了下来，湿润了盔甲上已经干涸的鲜血。
萧宸心底狠狠一抽：“我在，我在，你别说话，我一定会救你的！”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伤口渗透进了身体，江宁芸紧攥着萧宸衣襟的手渐渐松开：“我，我想爹娘……想哥哥，想……回家……”
那只小手无力垂下，萧宸心脏骤然紧缩：“宁芸！宁芸！”
“该死！”
他夹紧马肚子，将江宁芸往怀中拢了拢，恨不能现在就到平远城。
太阳还未下山，天忽然就阴了下来。
医馆，医室外。
萧宸站在门口，如同一个没有魂魄的石像。
他看着大夫的女儿端出一盆血水，心霎时像被一只长满荆棘的手攥住了一般刺痛着。
掌心的湿粘让他目光一转，满手的血，都是江宁芸的。
他紧皱的眸子颤了颤，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险些让他瘫倒在地。
若江宁芸活不长了，那便是他杀死的。
为了她，他疯癫了数月，如今却亲手伤了他心心念念了不知多久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才满头汗地走了出来。
萧宸立刻上前，急切问：“她怎么样了？”
“太危险了，差半寸就伤及心脏了。”大夫抹了把头上的汗，“命保住了，但需修养几月。”
听到这话，萧宸提到嗓子眼地心终于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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