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荨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接下来该怎么聊下去呢？她默默擦了把额头的汗，注视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一时两人陷入无言。
“哎呀，教练你是不知道，林雅荨师妹往这儿一坐，来报名的小伙噌噌往上涨；我往这儿一坐，来报名的小姑娘噌噌往上涨；我俩一块坐在这儿，龙威那边一个人都别想招上！”坐在身边的师兄廉钰得意扬扬道。
林雅荨听到这种调侃忍不住笑了。这位廉钰师兄就是她第一次进成人班目睹被王教练暴摔在地的那个棕发男孩，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惹教练们生气，再用嬉皮笑脸的本事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一点令她颇为佩服。
“哦，那要是我坐这里呢？”沈宴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那……那广场上的大妈都不跳广场舞啦，都得来咱们尚武天天瞅着教练您哪……哎哟哎哟，疼！”
廉钰话没说完便被沈宴提着领子拽了起来：“过几天李蝉有比赛，上去陪她练会儿。”
支走了廉钰，沈宴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林雅荨旁边。瞥着他挽起袖子下古铜色的结实肌肉，林雅荨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教练……”林雅荨没敢看他，声音很轻。
“嗯？”沈宴审阅着报名表，低沉回应。
“我考到导游证了。”
“恭喜你。”
林雅荨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接下来该怎么聊下去呢？她默默擦了把额头的汗，注视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一时两人陷入无言。
这时，一名打扮时髦的妈妈骑着电车一脸好奇地停到了招生位前，坐在后边的小学生一脸警惕，探头探脑地观察着，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即将霸占自己寒假美好时光的罪魁祸首，他揪着妈妈的衣角做出各种不情愿的表情。
年轻母亲询问了几个问题，沈宴都很专业地一一作答，令她很是满意，拿着报名表反复地看，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槐安路小学，距离天耀跆拳道馆比较近，那里主要针对年纪偏小的孩子，环境设备师资都不错。”沈宴看了一眼小学生身上淡蓝色的校服平静道。
“是这样吗，好的，我过去看看。”年轻母亲一愣，又骑车载着孩子离开。
林雅荨有些不解，高中暑假她也有帮各种补习班发传单的兼职经历，各大教育机构无不是用尽手段争抢资源，沈宴竟然主动把资源让出去。
“我们也是有少年班的啊。”林雅荨微微皱眉看向沈宴。
沈宴双手抱拳抵在下颌，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轻轻摇头：“我们的少年班是几年前在附近家长的强烈要求下才开办的，几个教练都没有经验，对孩子也没有足够的耐心，靶具也都是成人班淘汰下来的，无论哪方面，都不如新开的天耀适合这群孩子。”
这么揭自己底的吗？
林雅荨沉默了一会儿，内心又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澎湃，尚武从来都不是赚钱的工具，只有他认为合适的学员，才会被招进尚武。
整理着厚厚的一沓报名表，林雅荨忽然发现一件微妙的事情，那便是报名表上都贴有准学员的二寸照片，无论成人还是青少年皆是如此，那么林降龙给自己报名的时候岂不也贴了照片？
林降龙不会找了她小时候的丑照拿来用吧。
黑历史，黑历史，黑历史……想到沈宴可能看到自己齐耳短发一脸无神的样子，林雅荨的心在滴血。
“数清了吗？”沈宴见林雅荨一脸痛苦状。
“啊！好像没数对，我再数一遍！”林雅荨回过神，手忙脚乱地重新整理。
低下头的她没有发现，头顶上方的沈宴露出的宠溺笑容。
几天的招生结束后，林雅荨在尚武也可以说是老熟人了，虽然段位比较低，但她待的时间足够长啊。加上因为这里有沈宴，还有李蝉这些师兄师姐，每次来到尚武，她都很有归属感。
今天因为老师有事没上课的缘故她来得比较早，甚至赶在沈宴之前就到达了场馆，正挥舞着拖把打扫卫生，忽然，一个穿着道服的瘦高个年轻人映入眼帘。
不是尚武的人，林雅荨将拖把拄在地上，一脸不惧：“谁啊？”
那人猛然听到呵斥，吓了一跳，随后才扭捏不安地从门后走出来。
林雅荨看着那张年轻局促的面孔只觉得颇为熟悉，尚未开口询问，倒是那人先说了话：“我是天耀那边的教练，路小飞，还记得我吧……上次在体育馆，谢谢你们了，我是来道谢的。”
林雅荨一拍脑门终于想起了他是谁，沈宴口中擅长低龄儿童跆拳道的天耀跆拳道馆，那天她对他率领的一队萌娃可谓是印象深刻啊！
“噢噢，是你，快进来坐……好像也没地坐……”林雅荨发挥着导游的本能热情环视了一圈干干净净的场地后有些尴尬，下一秒又神态自若，“你说上次的事，没关系，不过要好好谢谢申教练才是……”
路小飞颇有些不好意思：“申教练，他还没来吗？”
“现在还早，你找他的话可以再等一下。”林雅荨放下拖把拿起扫帚，准备把角落的灰尘也顺便清理下。
路小飞看着林雅荨忙碌的背影，脸有些红，一滴汗水也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声音细如蚊蚋：“那个，我是来找你的。”
林雅荨好奇地转过身，重新凝视那张清秀的面容。他似乎不敢与她对视，不停地躲闪着目光，也许是紧张的缘故，耳朵根微微发红。
林雅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于脑海之中。
这家伙不会是来跟她告白的吧？
她知道自己长得还行，但他们才见过一面而已啊，这就对她一见钟情了？不行，她是不可能答应他的，她是尚武的人，是沈宴的人。
正当林雅荨思考着该怎么拒绝他之际，路小飞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深呼吸了之后神态平静了许多，抬眼看着林雅荨一脸认真：“你有个师姐叫李蝉对吧，我见过你们尚武聚餐，你每次都跟她坐一起，你们应该关系很好吧？”
“啊？”林雅荨愣在原地，突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还好。”她擦了擦汗佯装镇定道。
“嗯……我一直都，很想认识她……”路小飞忽然对她来了一个九十度大鞠躬，“所以希望你能帮忙！”
林雅荨还没想到该怎么开口，只听一声轻笑从楼梯拐角处传来。
“小孩子教多了自己也变成小孩了，追女孩这种事是别人可以帮忙的吗？”
“申教练！”路小飞看到沈宴终于又开始紧张，想着自己这种行为算什么，挖人墙脚吗？以申教练的性格，不知道自己今天要折几根骨头才能离开了。
沈宴并没有生气，而是露出一副十分有趣的表情：“李蝉现在确实单身，不过要当她男朋友，你可能首先要打得过她才行。”
林雅荨同情地看了一眼路小飞瘦竹竿般的身材，想到师姐的利落身手，更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路小飞并没有因为这番打击恼羞成怒，而是颇为镇定，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后走到场地的悬空靶前，猛然抬腿一个漂亮的回旋踢。那声音震得林雅荨耳朵嗡嗡作响，她没想到看似瘦弱的路小飞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不愧是教练。
“不错。”就连沈宴都露出了赞扬的神情。
“我会努力的。”路小飞站在靶前，似乎是在对二人说话，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接着转身离开了尚武，徒留林雅荨跟沈宴面面相觑。
“带得了娃，打得了架，这小伙子挺不错。”沈宴道。
林雅荨听沈宴这么说忍俊不禁，看着走远的路小飞：“要是他听到你这么夸他，一定会更有信心追李蝉师姐。”
第十六章 师姐的魅力
某天，林雅荨拎着道服揉着脖子疲惫不堪地从尚武跆拳道馆出来时，又看到了路小飞。
路小飞也换下了道服，看到林雅荨先是不安地看向她身后有没有出现沈宴的身影，在确定没人后再鬼鬼祟祟地朝她走了过来。
林雅荨哭笑不得，看着他将一袋子零食塞到她手里。
“贿赂我可行不通哦……”林雅荨盯着那袋子零食，拉长了音调。
路小飞神情纠结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道：“这周六有我们天耀的开课典礼，希望她可以来……”
“儿童跆拳道馆的开课典礼，让我师姐去干吗？你这约会安排得也太直男了吧。”林雅荨毫不客气地吐槽，却丝毫没有把手中那袋子零食还回去的意思。
“不是……”路小飞见自己被误解连忙解释，“这届学员里有很多小姑娘，她们一直要我带跆拳道厉害的姐姐过去，整个枫城似乎没有比李蝉更合适的了吧？”
林雅荨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话似乎很有道理，随后骄傲地一仰头：“谁说的，我也可以！”
“不，你不可以。”看着当场石化的林雅荨，路小飞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妥，随后又安慰地补了一句，“不过你可以陪着她一起来。”
林雅荨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见路小飞忽然看向她身后，继而脸色一变，宛如兔子见老鹰般撒腿跑开，临走还不忘说一句：“一定要来啊！”
林雅荨回头，果然看到沈宴正慢悠悠地从楼梯口走出来。他看看林雅荨手里的零食，再看看跑远的路小飞，似乎已经明白了。
“什么事？”沈宴看着林雅荨。
林雅荨将路小飞对她所托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原本以为沈宴会生气，但他只是笑了笑：“还算有脑子，知道改变策略贿赂你。”
林雅荨脸一红，随后把零食袋子打开，像献宝一样捧在沈宴面前，一脸期待：“教练你吃吗？”
沈宴先是一愣，看着面前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女孩，突然内心一软，极力克制住自己很想揉揉她的小脑袋的想法，温柔地道：“我不吃，你吃吧……”
林雅荨“哦”了一声收回袋子，又将问题转移到了路小飞的所托之事上，讷讷道：“李蝉师姐应该已经走了吧，我该怎么跟她说啊……”
沈宴缓缓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枫城商业区内最高的一栋大厦。
“去找她。”
宝元大厦坐落在枫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也是无数创业公司社会精英聚集之地，在这里，随处可见昂贵的西餐厅和咖啡厅，穿着西装的男男女女抱着厚厚的文件仍然走路带风，面不改色地对着电话说着自己的方案。
林雅荨踏进宝元大厦的一瞬间就感到了自己跟周围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们的格格不入。
环顾四周……她之前听说过李蝉师姐是做秘书工作，此刻却不知道要如何找到对方。
在前台询问得到李蝉在“23楼2306室”的确切地址后，林雅荨就跟着一群精英进了电梯。23楼是一个跨国商贸公司，也是宝元大厦最有气场的公司，它占据了整个楼层，从装修到摆设无一不透露着大气，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头顶的水晶吊灯柔和却不晃眼，妆容精致穿着高跟鞋的女员工步履匆忙地走过，空气中残留的香水味久久不散。
偌大的办公室富丽堂皇，纯黑色的办公桌后却只坐着一人，那个穿着合身西装的年轻女人有着一头乌黑的长直发，容貌俏丽，身材匀称，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正埋头记录着什么东西，声音干脆利索：“简历放这儿，然后可以开始自我介绍了。”
要不是后边架子上摆着李蝉穿道服的相片，林雅荨简直不敢相认，良久后才战战兢兢地开口：“师姐……”
“啊？”李蝉听到这声熟悉呼喊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雅荨，神情瞬间变得亲切柔和起来，“林雅荨？你怎么来这里了？我还以为是来面试的人，快点坐下，你喝茶还是喝咖啡？”
“不用不用，师姐，我是来找你的。”林雅荨连忙解释。
“找我？”李蝉拿着两个纸杯一愣，神情又凝重起来，“尚武出什么事了吗？龙威又来捣乱了？”
“不是不是！是有个儿童跆拳道馆这周六要举行开课典礼，他们希望有学习跆拳道厉害的姐姐参加，于是找到尚武帮忙，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林雅荨丝毫未提及路小飞。
李蝉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哦，原来是这样，我这阵子真是精神绷得太紧了，那天我会去的。”
看着李蝉桌上厚厚的文件，林雅荨忽然就涌上一阵莫名的羡慕——职场上的师姐跟穿道服的师姐简直判若两人，哪怕发脾气训人都透着一股干练劲，以后也要努力向师姐看齐才行啊。
跟李蝉交代好了时间地点后，林雅荨便离开了。
结束了一周的学习，林雅荨又怀着快乐的心情来到了跆拳道馆。因为考到了导游证的关系，她经常被导员叫去辅助他做一些事情，所以最近特别忙，一想到几天没见到沈宴，她上楼梯的脚步都加快了。
今天她来得有些晚，大家都已经开始了课前热身，李蝉也神态自若地活动着筋骨。她跟沈宴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训练一结束，林雅荨便冲到了李蝉面前：“师姐，别忘了天耀的开课典礼。”
李蝉一愣，随后一拍脑门：“糟糕……今天好像没开车。”
林雅荨心里一揪，正要开口，沈宴拿出绑着鲸鱼钥匙扣的车钥匙晃了晃：“我送你去啊。”
“好。”李蝉点了点头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继而又皱起了眉头，“我是代表咱们尚武去的，不给孩子们准备点礼物好吗？”
林雅荨又是一声叹息，正在脑中快速思考着办法，沈宴慢条斯理地打开柜子，拎出一个装满了卡通文具的塑料袋：“给你准备好了。”
林雅荨看着沈宴，简直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全能神！
李蝉茫然地接过塑料袋，看了看林雅荨，又看了看沈宴，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ℨ
二人异口同声道。
千哄万哄，总算将李蝉哄出了门，林雅荨眼巴巴地跟在后头。沈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渴望，朝她招了招手：“一起来见见世面，也许下次就是你去了呢。”
“好嘞！”林雅荨满心欢喜地上了车，见不见世面倒无所谓，主要是想跟沈宴多待一会儿。
开车到天耀要穿过一个城区，虽然堵车耽误了些时间，但总算在六点五十分赶到了现场。天耀跆拳道馆的招牌就立在大楼显眼的位置，三人很轻松就找到了地方。
路小飞早已焦急地等候在门口，身边还簇拥着无数个稚气未脱的穿着白色道服的小朋友，一时间叽叽喳喳童言童语十分悦耳，三人一进来就被这样的美好气氛打动了。
林雅荨原本以为沈宴把她们二人送到就要离开的，没想到他也大摇大摆地跟着进来了。李蝉没觉得怎么样，倒是站在门口迎接的路小飞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申教练，你们……都来了！”路小飞连忙迎了上去，面对李蝉时耳朵根又开始微微发红。
“嗯，过来给你捧个场。”沈宴笑眯眯道，随后向后退了一步，“介绍一下，我的两位学员，林雅荨，李蝉。”
“你好。”林雅荨忍俊不禁地打了招呼，李蝉也微笑示意了下。
“你好……我，我叫路小飞，是天耀的教练。”路小飞看着李蝉有点结巴。
林雅荨已经完全被无视了，她撇了撇嘴，自觉地向沈宴旁边靠了靠。李蝉丝毫没觉得不对，反而大大方方地跟这位年轻的教练握手，谈吐间落落大方，气质逼人。这样的师姐，别说路小飞，就连林雅荨一个女孩子家都要心动了。
互相认识完毕，开课典礼很快开始。
面对一群萌萌的小朋友，林雅荨根本没把自己当嘉宾，她在儿童班待过，一屁股坐在孩子们之间只觉得很是亲切。天耀的其他教练都知道沈宴，对他能亲自前来很是惊讶，此时将他围在其中探讨一些比赛知识。李蝉落了单，自然只有配合路小飞好好当本次典礼的重要嘉宾，二人假装对手互相过了几招，底下的小孩子们早已经鼓起掌来，对李蝉崇拜不已。
等到盛满小礼物的袋子变空，典礼也要结束了，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将李蝉和林雅荨围在中间，可怜巴巴地问她们什么时候再来，比起一脸严肃的沈宴，还是年轻漂亮的大姐姐更受他们欢迎。
三人在路小飞依依不舍的注视中返程。
沈宴先送了李蝉回公司，因为她还有事务要处理，随后才送林雅荨回学校。坐在副驾驶座上，一会儿看看晃动的钥匙扣，一会儿看看夜幕下沈宴的侧脸，林雅荨心情无比愉悦。
“教练，你就这么舍得把师姐交出去吗？”想到沈宴的配合，林雅荨十分好奇。
“嗯，我希望我的每个学员都能有好的归宿，也乐意帮忙。”沈宴单手转动着方向盘，嘴角微微弯起，余光注意着坐在副驾驶座上林雅荨的表情。
原来他还有当月老的习惯……林雅荨暗自吐槽，将头别向了窗外。看着霓虹灯闪烁的城市街景，她又鼓起勇气转过头来：“那，教练你有中意的人吗？”
沈宴将车停在校门口，转头看着林雅荨。
夜幕中被那样一双深邃的瞳孔凝视令她心跳加速，甚至有些后悔问出那个问题，沈宴会如何回答呢？
“再不下车就进不去宿舍楼了哦。”
“啊！”林雅荨一看表，果然距离封楼还剩五分钟。今晚的开课典礼玩得太高兴导致她完全没有注意时间，如果恰好再遇到于佳雪查寝……后果简直可怕！
“谢谢教练，教练再见！”林雅荨果断地拉开车门跳下车便朝着宿舍一路飞奔而去。
沈宴看着她慌张奔跑的背影，随后将视线转移到鲸鱼钥匙扣上，林雅荨的问题让他陷入思考，自从家人出国，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尚武，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
中意的人？
摩挲着手中的鲸鱼钥匙扣，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第十七章 天苍苍，海茫茫
沈宴终是没有来得及回答那个问题，林雅荨也得以在封楼之前回到宿舍，打开电脑，突然“叮咚”一声，一封新邮件映入眼帘，竟然是一家旅行社发来的面试通知。
“海程假期……”林雅荨呢喃着这家旅行社的名字，似乎有点熟悉。经过了一年的系统学习，又考到了导游证，于是她一时脑热给好多家旅行社发了简历，大多是石沉大海。这家海程假期是第一个给她回复的，难道她的导游生涯就要开始了吗？
想到这里，林雅荨突然有点激动。
“要熄灯了，同志们。”李栀嚷嚷了一句，顺便关了灯。
整个宿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林雅荨在被窝里用手机搜索着关于海程假期旅行社的信息，看着整洁的公司环境和丰富的旅游线路很是心动，萌生了一定要去试一试的想法。
趁着周末天气正好，林雅荨按照邮件中的地址到了海程假期旅行社。公司不大，却处处透露着精致和惬意，旅游广告宣传单的设计也非常新颖独特。接待她的工作人员也都亲切随和，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紧张。
面试林雅荨的是这家公司的小老板，一个三十来岁的程姓男子，办公桌上摆着他登上山顶的照片和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他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公司，认真看了林雅荨的简历。
在几番交谈之后，程老板显然对林雅荨的能力很满意，当下就拍板决定让林雅荨在暑假来公司做兼职导游。
返程的路上林雅荨心情格外愉快，终于要开始自己的第一次带团了，这个暑假肯定会过得无比充实啊！
期末考试一结束，林雅荨便参加了公司的新员工培训，与十几名预备导游一起投入了热火朝天的学习中。
当导游很重要的一点是口才，如果说一年前的林雅荨还是个不善言辞唯唯诺诺的小姑娘，那么一年的时间无论是跟室友扯嘴皮子或者在尚武跟师姐师兄们聊天，都让她的口才得到了很大的锻炼，讲师布置的关于解说词以及突发事件的作业她也都很好地完成。七天的培训结束，加上跟着公司的老前辈走了几次团，她已然对自己的第一次出行自信满满。
第一次带团要去的目的地是一个拥有美丽海岸的城市，在出行前林雅荨已经做足了功课，路线的规划、渔栈的安排、景点的解说词等等，时间定在周二到周五，一共四天时间。
打开手机看着沈宴的电话号码，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他。第一次带团，她希望能够不依赖任何人，圆满完成好这次工作任务后，再和他一起分享喜悦。
周二大清早，市博物馆门前，大巴车已然停妥，林雅荨一身运动服棒球帽轻装上阵，举着游客名单从车上跳下来，望着眼前准时到达的游客们一脸兴奋。这个团里面有老人，有孩子，有一家三口，也有小情侣，第一次单独面对如此多的人，林雅荨内心激动又紧张。
“大家好，我是本次澜城之旅的导游林雅荨，你们可以叫我林导，今后四天由我来负责大家的导游工作，希望大家都能有个愉快的旅途！”
林雅荨一口气说完预备好的解说词，只觉得浑身畅快。而游客们也对这个年轻漂亮有活力的女导游充满了好感。大家都热情地鼓掌，林雅荨露出感激的笑容。
“那么现在我们来点名，点到名字的请喊‘到’，然后上车坐在各自对应的座位上。苏小强！”
“到！”
“王博一家三口！”
“到！”
“秦坤四人！”
“到！”
“蒋云飞二人！”
“到！”
……
林雅荨埋头划着名册，游客们一个个从她身边走过上了车。
正式发车前，林雅荨上了个洗手间，对着镜子给自己加油鼓劲后最后一个上了车。
司机师傅是个热心的中年男人，叫魏晨光，在来接游客的路上，二人便交谈了一下，在得知林雅荨是第一次带团后，他自信地拍胸脯让她放心，他开了多年的旅游大巴车，见识过无数导游，并对林雅荨讲了许多关于导游外的冷门知识，林雅荨自觉受益匪浅。
等到大巴车发动，她又站在最前边用扩音器介绍了一遍自己，又介绍了一遍澜城，语言风趣幽默，轻松易懂，收获了不少游客肯定的眼神。然而林雅荨却总觉得自己被车厢里一束特殊的目光凝视着，在休息间隙，她走到后车厢准备巡视一圈，继而被那个稳稳坐在角落的英俊男人险些惊掉下巴。
沈宴正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着林雅荨，神情有些忍俊不禁，尤其当她跌跌撞撞身形不稳，看到他后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简直太可爱。
“教练，你怎么在这儿……”想到自己刚刚在最前边张牙舞爪介绍的模样，林雅荨有点不好意思。
“我刚好要去澜城比赛，正好想顺便看看那边的风景，就跟同伴一起报了名。”沈宴微笑着告诉她。
原来如此，林雅荨十分懊恼，这种组团报名的话只用报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了，怪不得她反复核对名单都没有沈宴的名字，他可能混在某某二人或者某某家里。
可是这样一来，他不就是她的游客了吗？
“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的吗？怎么自己带团不通知我，嗯？”沈宴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质问，眉头微微皱起。
林雅荨听他这么说更是心虚不已，她将头别到一边，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我第一次带团，我没信心能做到万无一失，原本想等成为一个合格的导游再通知教练你的……”
沈宴也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却让她瞬间如此紧张，当即舒展眉头笑着说：“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别那么紧张。你做得非常好，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
受到沈宴肯定，林雅荨放下心来。看着他身边空着的座位，她又疑惑起来：“教练，你的同伴呢？”
“家里临时有事去不了了，还有一个跟老婆、孩子一起去，坐在前边。”沈宴指了指第三排正在跟孩子讲故事的男子。
大巴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电视上正播放着郭德纲的相声，游客们有的玩手机，有的听歌，有的吃零食，有的已经戴上眼罩进入梦乡，林雅荨借此机会也可以在沈宴旁边多留一会儿。
“教练，你去澜城?ℨ打什么比赛啊？”
“城市之间一个友谊赛。”沈宴道。
“在哪里，什么时候比赛啊，我可以去给你加油吗？”
“武术馆……如果没有行程安排的话当然可以啊。”
得到回答后，林雅荨满足地坐回前方的导游位，拿出行程本开始研究，在确定了那个时间是自由活动时间后，靠在椅背上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么高兴，那个小伙子是你什么人？”魏晨光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
“我跆拳道班的教练。”林雅荨道。
“哟，你还学跆拳道啊？不过也好，你这么年轻漂亮，以后还要经常带团出远门，学个防身术挺不错……你喜欢这个教练吧？”
“噗——”林雅荨刚拧开一瓶矿泉水，第一口还没咽下去就被这句话刺激得喷了出来，她狼狈地擦了擦嘴，不满地看了魏晨光一眼，“司机师傅，你的职责是开车，不是跟导游闲聊的。”
魏晨光却很有他的一套理由：“其实导游和司机聊天，是为了防止司机犯困，如果有人陪着聊天转移注意力，就会提起精神。司机长时间驾驶是很辛苦的，你想想，一个疲劳驾驶的司机，载着一车游客，是不是很危险……”
“咦！好像有道理！”
看着林雅荨一脸萌新却好学的模样，魏晨光识趣地没再调侃她和沈宴。二人就真那么闲聊到了大半天，从魏师傅的远房表妹离婚再复婚，到林雅荨高中被袁清纯姐弟俩欺负，简直相谈甚欢。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雅荨忍不住回头检查了一遍已经睡得东倒西歪的游客，后排的沈宴将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是在冥想还是已经睡着了，他两手抱臂放在胸前，就像一个抱着剑的侠客。
林雅荨也有点困了，但想尽到一个好导游的义务，强打起精神继续跟魏晨光聊天，倒是这个中年大叔有点不忍心了。
“丫头，你也睡一会儿吧，不用陪我一直聊了。”魏晨光好言提醒。
“没事，我不困……咱们接着说，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你爸被小混混报复进医院了。”魏晨光干脆道。
“哦，我爸进医院了……好多人来看他，我就站在门口哭……哭……”林雅荨声音越来越低，很长时间都没再说话。
魏晨光转头看了一眼，小丫头已经歪着头靠着玻璃窗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第十八章 没那么简单
“林导，醒醒，我们要到了。”
迷迷糊糊中，林雅荨似乎听到魏晨光在叫自己。伴随着车厢内部各种嘈杂的声音，她刚一睁开眼就被窗外直射进来的阳光险些晃瞎了眼睛，直到窗外的景色越发明亮鲜活，她才想起自己在哪儿。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带团，她此刻是以一名导游的身份坐在这里的，刚刚明明在跟魏师傅聊天，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连过了几个服务区都不知道，简直失职。
随后她立即拿起话筒蹿到了车厢正中间一个踉跄后站稳，随后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各位游客，我们马上就要到达澜城。接下来我来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我们即将要去的景点，首先是城市纪念碑……”
林雅荨早已将导游词背得滚瓜烂熟，此刻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器。大巴车内的游客也基本没人听她说话，有的人在吃面包火腿，有的人正举着手机对着窗外录像，有的哄孩子，有的开始化妆，她一口气背完导游词，神情有些黯然。
然而还有一双眼睛是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的。
沈宴几乎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他高大的身躯窝在狭隘的座位里着实不舒服，幸好旁边的位置没人，让他的活动空间可以多一些。车头跟车尾距离很远，他只能看到林雅荨跟司机师傅在愉快地聊天，并不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随后她靠着车窗昏沉睡去，他甚至有点担心她颠坏了脑袋。
林雅荨察觉到那束关切的目光，朝着沈宴感激一笑。只要有一个人在听，她就不算尴尬地自言自语，似乎她只是他一个人的导游，而他也是她唯一的游客。
介绍完景点，叮嘱完注意事项，林雅荨带着游客们下了车。她将旅行社的小旗子举得高高的，生怕有人看不见，不过有沈宴走在队伍最末尾，让她十分安心。
每个景点停留的时间有限，导游介绍完就可以自由活动，到了规定的时间、地点上车集合就好。现在并非旅游旺季，景点人不多，这趟团大多时间都是自由的，对林雅荨来说省心不少。
游客解散完毕，偌大的队伍里只剩下了林雅荨和沈宴两个人，他同伴一家三口已经在打过招呼后走开。不远处就是蓝天碧海金沙滩，海天一线的怡人景色，照例说林雅荨可以选择回到车里整理接下来的行程，但她鼓起勇气走到了沈宴旁边。
“教练，一起走走吧。”
“好。”沈宴点头，“在外边不用喊我教քʍ练。”
不喊教练的话，还能喊他什么呢？难道要直接喊他的名字？林雅荨的脸红了红。
跟沈宴并排漫步在海边的沙滩上，林雅荨还戴着导游帽举着旗子，在外人看来似乎更像是一个富二代的私人导游，而沈宴也已吸引了沙滩上诸多比基尼女郎的目光，他穿着一间黑色休闲衬衫，领口的扣子松着两颗，露出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和脖颈下一段弧线优美的锁骨，衬衣不算紧，却将他结实挺拔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处，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英俊的侧脸和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只要被他看上一眼便完全沉醉。
林雅荨有点不敢直视他，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等她回过神来，尴尬地发现沈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站在距离她身后十米的地方正面朝大海若有所思。
她连忙举着小旗往回跑，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给我介绍介绍这个景点吧，刚刚站得太远没听清。”沈宴满脸含笑地看着她。
“好的。”林雅荨注意到了沈宴的小动作，随后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专业的姿态，“这片沙滩算是国内不出名却风景优美的冷门景点，大海的另一端是韩国，游客们可以选择乘船去到中间的岛屿上领略异国风情……”
林雅荨边说边观察着沈宴的反应，他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那片海，她突然想到在学校虐狗桥上沈宴无意提起的他的家庭，也许在他心中，大海的另一端，是他的家人。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难得的安静，林雅荨走远了几步接听了那个陌生号码。
“林导你在哪儿啊？我的充电宝落在了大巴车上，我要回去拿一趟！”
“大巴车停在服务区，我把车牌号发短信给你，我会给司机师傅打电话说明情况。”林雅荨冷静道。
“好的，谢谢林导！”
挂了电话，林雅荨呼出一口气，发完短信正准备走回沈宴旁边，铃声再次响起。
“林导，我小孩从岩石上蹦下来扭伤了脚！”
“啊？严重吗？沙滩往北走一百米的停车区有出租车，去最近的医院处理下，不能按时集合的话要随时跟我汇报行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导，我的钱包好像被偷了……”
“报警了吗？”
“啊，钱包找到了，掉在大巴车上了。”
“林导，你有男朋友了吗？”
“有了！”林雅荨耐烦耗尽地挂完最后一个电话，有点心虚地看了沈宴一眼，她感觉自己根本不像是个导游，反而像整个团队的保姆。
沈宴见她动不动火烧眉毛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可爱：“对待游客要有耐心才行啊，林导。”
“嗯，是……”林雅荨脸红了红，为自己的失态深感愧疚。
很快到了中午，除了孩子受伤的那家人，其他游客都按时到达了集合点，点名完毕便由林雅荨带领去了事先订好的渔栈。海程虽然是个小公司，对待客户的态度却十分认真，这家渔栈整体呈现地中海风格，白蓝色调为主，墙上挂着关于海洋的照片绘画，还有船锚指南针等等装饰，每个房间都干净整洁，林雅荨很快便分配完毕，渔栈老夫妻二人准备的饭菜也十分可口，大家心情都很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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