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和妈妈连忙过来劝架——一个很急，一把扯过正在挨打的堂弟。一个不慌不忙，轻拽了一把打人的我哥。把堂弟搂在怀里，婶婶就开始哭她的肉啊，哪个杀千刀的把人打成这样……「杨芸你怎么教孩子的？跟个土匪一样！」「是比不上您，教出个流氓，放我爸妈那个年代，这种作风可是要吃枪子的。」
我从小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数理化生勉勉强强。
只有一样天赋异于常人——
干饭！
对此我妈很羡慕，觉得我胃口大又吃不胖，有很多她没有的快乐。
我爸很高兴，在别人家孩子还要满大街地追着喂饭的时候，我已经能自力更生并且「再来一碗」了。
我哥攒了很多零花钱，自己舍不得用，说是都要拿来给我买吃。
只有奶奶每次见到我都摇头。
「女娃娃是给别人家养的，你们这么上心干什么？」
我哥正是拽得二五八万的年纪——十七岁。
在学校当校霸，在家当逆子。
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我这个妹妹。
身平最恨有人 diss 我。
「啊对对对，奶奶，你也是别人家的女娃娃，等你躺床上起不来了我们也不用对你太上心。」
说时我爸一拳头呼过去，我呼吸都是一顿。
生怕我爸打坏我哥这张能说会道的嘴。
可最后他的手掌只是轻轻地落在我哥脑袋上。
「怎么跟你奶奶说话呢？快道歉！」
「没事没事，男孩子嘛，这是阳刚之气，维林长大了……」
看着奶奶脸上笑开的褶子。
我和妈妈集体托着下巴，震惊状。
私下里我也曾问妈妈，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像摸小狗一样地摸着我的头，边摸还边说：「对啊，你才看出来？」
「不只是你，她平等地讨厌每一个女性生物，包括我，也包括邻居家拴门口那条小母狗。
「我跟你说我嫁过来之前就觉得老太太不对劲，我看你爸攒钱不容易没要彩礼，她到处跟村里人说你爸有本事，有大学生愿意倒贴给他。要不是你爸跪在地上『哐哐』磕大头求我，当时我就悔婚了。
「结婚后老太太又不许我回娘家过年，说什么……我已经嫁过来了，是他们老沈家的人了，还说『年三十的火，正月十五的灯』，我要是回去了我家会染上晦气，我妈也不会同意的。当时我就一个电话打给你外婆，你外婆一口气蹦出来十句国骂，连夜开车来接我。
「后来我就带着你爸搬出来住了。她爱淋雨是她的事，想撕我的伞那不可能，我不光撑伞，我还要穿雨衣、搭雨棚！」
这些事我已经听了很多遍，流程很熟了。
一见我妈看过来，我立马鼓掌。
「妈妈好厉害！向妈妈学习！」
转眼到了奶奶六十岁寿诞。
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邀请了很多亲戚去给她贺寿。
作为亲生儿子，我爸当然不可能不去。
和亲戚们打完一圈招呼，我偷偷地溜到角落里准备歇口气。
谁知气还没喘匀，突然就感觉到大腿一凉——
堂弟掀了我的裙底。
我已经十三岁，早就有自尊心了。
被他这么一闹，当时就哭了。
「略略略，爱哭鬼！」
我哥听我在哭，连忙赶过来，听说了是怎么回事后，当时就忍不了了。
他手脚麻利地把堂弟的裤子一脱，按在椅子上就开始打他屁股。
「我妈说只有小贱人才穿花裙子！我没错！」
听他居然还敢骂我，我哥手上更来劲了，边打还边说：
「看你这么没教养，原来你也有妈啊？失敬失敬。」
堂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半是痛的，小半是光着屁股挨打羞的。
大人们很快地围了过来。
婶婶和妈妈连忙过来劝架——
一个很急，一把扯过正在挨打的堂弟。
一个不慌不忙，轻拽了一把打人的我哥。
把堂弟搂在怀里，婶婶就开始哭她的肉啊，哪个杀千刀的把人打成这样……
「杨芸你怎么教孩子的？跟个土匪一样！」
「是比不上您，教出个流氓，放我爸妈那个年代，这种作风可是要吃枪子的。」
「维林，少说两句。」
我妈劝着我哥。
可我却看到，找了个大家都看不见的视角，她偷偷地给我哥竖了个大拇指……
「妈妈……是你说，爸爸就是被穿裙子的小贱人勾走的，让我以后见到了撕烂她的衣服，我才掀堂姐裙子的，呜呜呜……堂哥就打我……」
堂弟不经意间爆了个猛料，刚听到一半，我妈就捂住我的耳朵。
「小孩子不要听这些腌臜事。」
但她自己却是一脸津津有味，双眼闪闪发光。
奶奶见堂弟哭也过来了。
了解了下事情原委，当时脸就耷拉了下来。
我以为她要开始教育堂弟了，却不想接下来的话她是对我说的：
「维宁，不就这么点小事，你又没什么损失，干嘛给你哥告状，挑拨他们兄弟不和。」
我妈见怪不怪：「呦呦呦快来看，活的偏心眼喽。」
说着我妈还鼓了鼓掌，满脸不屑。
「妈，要不您当场给大伙表演个脱衣舞热热场，反正您也没什么损失。」
我哥贼配合。
双手举过头顶，跟追演唱会似的一开一合。
「来一个！来一个！」
奶奶气到不行，四下找我爸的身影。
「沈邦！你就这么看着！」
我爸突然被 cue，瞳孔八级地震。
思索一番后，他连连点头。
「是我的不对，我失职了。」
在奶奶得意的表情中，我爸继续说道：
「弟妹，赶紧让你儿子给我闺女道歉！」
03.
到最后自然是没有人来跟我道歉的。
但我似乎明白了，婶婶和奶奶是一样的人……
因为是寿宴，会煮红鸡蛋。
看着那一盆红蛋，我喜欢得不得了。
这么好看，一定也很好吃吧……
眼巴巴地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开始分蛋了。
轮完一圈后还剩最后三个。
我一看，只有我、我哥、堂弟还没有了。
正好，一人一个。
我笑嘻嘻地搓搓手。
马上就有蛋吃了！
奶奶先给了哥哥一个。
坐在中间的我连忙伸出手去。
奶奶却跳过了我……
把剩下两个都塞给了堂弟。
「维宁，蛋没有了，你吃点儿别的吧。」
我还伸着的手尴尬极了，当时一股热血上涌，我连耳朵都红了个遍。
正要缩回手，我哥直接把他的红蛋放到我手心上。
「宁宁，哥哥给你。」
奶奶顿时急了：「女娃胃口小，吃不完的。」
我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后。
又抢过堂弟手里那两个。
「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大胃王。吃！」
在堂弟的哭声中，我炫了三个蛋。
后来又吃了两个鸡腿、一块儿鱼肚子。
打了个漂亮的饱嗝儿。
「乖囡吃饱了吗？我们走了。」
我妈早就不想在这儿待了。
「杨芸！」
奶奶重重地放下筷子。
「你一定要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找不痛快吗！」
今天奶奶先是帮着恶人先告状的堂弟指责我。
再是分蛋时故意地跳过我。
我妈的怒气值早就蓄满了。
「不啊。妈，您瞧不起我？我不光要在你生日这天给你找不痛快，我还要见一次找一次，找到你不重男轻女为止！」
说完她拉着我和我哥就走了。
我爸连忙跟上，生怕走慢了我们娘仨坐车回去，他跑步前进。
「你们！这可是我生日！」
背后是奶奶歇斯底里的吼声。
「是个很宝贵的日子吗？您是活不到下一个生日了吗？」
这是我妈落下的最后一句话。
回到家后，我赶紧冲回房间，掏出本子开始做笔记。
妈妈讲过的话我要都记下来，免得以后被人骂了只会哭……
04.
往常我妈每次和奶奶干完架，奶奶都会气好长时间。
边气边等着我爸喊我妈去给她道歉。
我爸一次都没让她如愿过，因为——
他是老婆奴，每天只会心疼他老婆，不像别的爸爸，心里只有妈。
用我爸的话来说：「杨芸女士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她生气一定是别人不对。」
所以他只会反劝奶奶去给我妈道歉，气得奶奶冲他连扔六七个枕头。
可这一次，本以为寿宴闹得这么不愉快，会有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奶奶了。
没想到第二天，奶奶和婶婶就拎着大包小包上门了。
背后还跟着堂弟。
他流着大鼻涕，满脸都是不情愿。
我屏息紧张地望着他的鼻孔，老天保佑，可别滴进嘴里……
看到堂弟一抽鼻子，鼻涕缩回去了，我才终于呼出一口气。
把人放进屋，婶婶真诚地道歉：
「嫂子，昨天的事是我们不对……」
我妈摆摆手，一脸宽容。
「没事没事。」
就在婶婶松了一口气时，她又继续说：「维林打人手都打肿了这事，既然你都道歉了那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我仿佛看到婶婶头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见她这样，我妈大发善心地给她解释道：「但是这事归根结底，是维宁受了欺负，你们要道歉得找她。」
「她一个丫头片子，让长辈给她道歉，也不怕折了寿。」
虽然奶奶嘀咕得很小声，但架不住我妈耳朵好。
「我们维宁才十三岁，就算再怎么折也是长辈们死她前头，大家伙给她磕个头她都受得起。」
头是没磕上。
歉还是道了的。
堂弟不情不愿地跟我道了歉，说完立马躲到他妈身后冲我竖中指。
我哥也毫不示弱，隔空冲他挥了下拳，吓得堂弟瑟瑟发抖。
来来回回地说了些客套话，婶婶才终于透露了来意。
「嫂子，天磊四年级了，也到了小升初的关键时刻，乡下教育不好，我们想让他来城里读书……」
我妈边嗑瓜子边顺口回道：「啊。」
「你看能不能让天磊先住你们家……」
吐了颗瓜子皮，我妈继续顺嘴应着：「多新鲜哪。」
婶婶说到这儿时已经整个人尬住了，但奶奶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我们夫妻两个忙没时间，也不好意思麻烦嫂子你，就想着顺便让妈也一块儿过来，方便照顾天磊……」
放下瓜子擦干净手，众目睽睽之下，我妈在全家人满怀希望的注视中，淡定地开口：「去你的吧。」
说着她就要鞠躬下台，却被奶奶一把抓住了。
「杨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天磊是邦子唯一的侄儿，真论起来他可比维宁还亲，维宁以后是要给别人家的，生了孩子是随夫家姓，不像天磊，生了孩子也是跟咱们老沈家同宗。谁亲谁疏你可得分清楚！」
奶奶这话说得，我妈的脸色越来越精彩了，到最后她甚至忍不住伸手过去摸摸老太太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妈，您这话的意思是，以后你儿孙满堂，全靠兄弟帮忙？」
「嫂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也是为了我们好！」
「弟妹……」
我妈直勾勾地盯着婶婶，一字一句道：「我的巴掌很适合你的脸。」
眼见着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我以为婶婶会就此作罢。
谁知她突然站起身猛地往大门外头冲，跨过门槛前还和堂弟说：「天磊，你伯母要是不愿意收留你，你就到小区门口要饭去吧。」
这叫什么？
不怕狠的，就怕疯的……
我们做梦都没想到，婶婶能干出这事。
在奶奶得意的目光中，我妈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当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妈，维宁想你了，要不要来住几天？」
我妈的战斗力是我外婆一手栽培的。
一想到毒舌外婆遇上偏心奶奶……
我紧张地抓住哥哥的衣角来回地揉搓。
在想——
她俩打起来的时候我是嗑瓜子比较好？还是拆薯片比较好？
05.
见能留下来，奶奶肉眼可见地高兴。
「杨芸，我和天磊住哪儿啊？」
我妈的眼神飘飘悠悠，晃荡了很久后，在院子里拖拉基的小房子那儿停了下来。
拖拉基是我们家的小柯基，因为喜欢拖着饭碗到处溜达给起的这名。
见我妈瞪着狗窝出神，半天没回话，奶奶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不睡狗窝，她打算自己努力，挑个房间住。
刚到二楼，看着我和哥哥紧挨着的两间房，奶奶开始大呼小叫。
「维宁一个女孩子要这么大房间做什么？以后去别人家了哪有机会回来住，这不是浪费嘛！」
「你死了以后反正也活不过来，是不连墓地都不用买了？随手一撒最好，免得浪费土地资源！」
听着这嘹亮的嗓子，我眼睛一亮，着急忙慌地往楼梯口奔去。
与此同时，拖拉基也屁颠屁颠地跑上来。
「外婆！」
我和拖拉基一人一狗分别抱住外婆的腰和腿，仰着头求抚摸。
外婆给我两脑袋上各自 rua 了一把后，挑眉看向奶奶。
「亲家，来了啊？」
奶奶见着外婆，气势上先是一怂。
无他，听说早几年奶奶在外人面前编排妈妈，说自从娶了这个媳妇儿，活不干、老人不养就算了，儿子还被她拐跑了。
外婆听说后连夜把奶奶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添油加醋后编排成册，取名《霸道村长爱上我》。
打印出来后挨家挨户地分发传阅，连几个旱厕都没放过。
成了全村人的厕所读物。
没办法……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当记者的，能说会写，着实是好好地给奶奶上了一课，让她知道了什么才是「嚼舌根」天花板。
所以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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