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110 吗?我要报警,我觉得这个酒店的 250 房间里似乎在进行某种非法活动,希望您能派人来核实。」 打完电话,我伏在栏杆上,看着城市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华灯初上,一切都朦胧着梦一样的飘渺滤镜。 等我回去的时候,齐凌好像已经睡了,滚在被子里,缩在床的边缘。 房间里的灯昏暗得看不清人的样貌,我坐在黑暗里,紧盯着摄像机。 屏气凝神听着走廊里的动静。 时间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觉得眼睛酸涩
「喂?110 吗?我要报警,我觉得这个酒店的 250 房间里似乎在进行某种非法活动,希望您能派人来核实。」
打完电话,我伏在栏杆上,看着城市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华灯初上,一切都朦胧着梦一样的飘渺滤镜。
等我回去的时候,齐凌好像已经睡了,滚在被子里,缩在床的边缘。
房间里的灯昏暗得看不清人的样貌,我坐在黑暗里,紧盯着摄像机。
屏气凝神听着走廊里的动静。
时间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觉得眼睛酸涩,但是大脑里却异常兴奋。
这种兴奋甚至令我坐立不安,我的手心里沁满了汗水,胸腔里轰隆隆奔腾的血液撞击着我的全身经脉,令我想疯狂大叫。
终于,大概四十多分钟以后,走廊里渐渐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齐凌,起床。」
齐凌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嗯?」
「拿好机器,对着门口。」
对面已经传来,「你好,我是警察,有人实名举报你这里有……麻烦你开门配合。」
敲门声,男女的惊呼声,脚步声,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手里的手机也打开了录像模式,悄悄拿在手里。
对面的开门声一响起来,我就也把门拉开。
250 里面灯火通明,一片大亮,得益于酒店的房间构造,我可以从门口一眼看到大半个床榻。
满地凌乱的衣物,食物的盒子,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这些没有用的细枝末节,不知道为什么,牢牢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就好似黑白的老电影一样。
紧接着,画面重新鲜亮起来,有了颜色,但是却没了声音。
蒋川鸣和孔盈,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孩子,一起走了出来。
我穿着浴袍靠在门口,齐凌围着浴巾,举着机器站在我身后。
女孩子躲在男生的身后,捂着脸,一副惊恐羞愧的样子。
而蒋川鸣则满脸惊讶地对上我的眼睛,他的衬衫在慌乱间扣错了扣子,裤子的拉链也只拉了一半。
短短两秒钟,他的脸上从惊惧,到愤怒,指着我声嘶力竭,毫无愧色,「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报警!!」
警察这时看见看热闹的我跟齐凌,伸手往里面赶了赶,「回去回去,不要乱凑热闹,赶紧把机器关了。」
五个人,十只眼睛,方寸之间。
情绪激荡起来像窒息的旋风。
「是我,警察叔叔,可得好好查查,这男男女女的,不健康。」
8
齐凌面色铁青,合上机器,呆坐在床上。
我早就料到他不会规规矩矩地替我办事,手机里的视频保存好上到云端,设上密码,万事俱备。
「怎么,好戏看完了,还要在这待吗?」
他的胳膊垂下来,绵软无力,像一片入秋的落叶。
「我知道她贪玩,但是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错事。」
我捏着手机,吐了口气,仰面把自己丢在床上,
「人在做,天在看,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就是那个恶人。」
身旁没有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
然后紧接着,轻轻地,咚一声。
齐凌跪在地上,低着头,把手放在膝盖上,
「我求你,别把视频公布出去,盈盈还小,她的人生不能就这么毁了。」
我坐起身来,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伸手去重重地推一把他的肩膀,
「齐凌!!你有没有出息啊你!人家眼瞅着都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了!你还要给她求情?!你是人还是狗啊?舔狗也没有舔到这个份上的吧?!」
我去卫生间换回衣服,把机器装起来,看见他还跪在那。
翻了个白眼,「我走了,你愿意待就待在这吧。」
「她其实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妹妹。」
我握上门把手的手,慢慢松开,转身看着他。
「她八岁的时候,她妈妈带着她嫁给我爸爸,住进我家。从此以后,我们就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我拿她当亲妹妹,但是她好像,对我有了别的感情。我说我们是法律上的兄妹,你想的那种关系,绝无可能。」
说到这,他沉默几秒,留出一个大大的停顿。
「都怪我,她那个时候正是十几岁莽撞不计后果的年纪,听了我的话,开始一门心思想让她妈妈离婚。后来她果然如愿以偿,父母离婚以后,我还是没有同意她想谈恋爱的请求。从那以后,她就变了。」
我过去把他扶起来,坐在床边。
「她在我面前变得乖张,暴戾,也不爱惜自己。为了报复我,她要求我对外承认她是我的女朋友。正好我们一个姓孔,一个姓蒋,也没有人怀疑。然后她开始变本加厉地去跟不同的男孩子约会,我劝过她,也阻止过她,也求过她,没有用,都没有用。只要不顺从她,她就会伤害自己,以此来威胁我。她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我不能不对她负责。」
我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这样的隐情。
「那你知道,我跟蒋川鸣,在一起多久了吗。五年啊。她在明知道蒋川鸣有女朋友的情况下,插足这段恋情,蒋川鸣是罪魁祸首,那她就是那个助纣为虐往我心口上插刀的帮凶。你知道我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吗?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的恨,谁来平呢?难不成要我也像她一样,去插足别人的感情吗?」
齐凌看着我,皱着眉,眼圈发红,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对她的恨,要不然,我来偿还吧,你报复我吧。」
我没有回答他,拎着东西,转身离开。
走出酒店,手机里传来蒋川鸣的消息,两人刚被放出来,他说要我等着。
「你搞错了吧。我本来就没想把你们送进去。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接下来,是你等着。」
9
意料之中,他先是发信息咒骂,接着又是打电话,被我一一按了。
最后又是发信息求饶,声泪俱下,赌咒发誓。
我回到宿舍,捏着手机,看着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一直折腾到没电关机。
长出一口气,终于解了一小半的郁气,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课,一下楼,就碰上早在楼下等候多时的蒋川鸣。
他看着格外憔悴,黑眼圈暗沉到发黑,头发也凌乱不堪,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森的颓废。
一看见我,他马上来抓住我的手臂,
「以蓝,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错了,你想干什么以蓝,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他哀切着,说着就要跪下去,在人来人往的上课人流中。
我瞥他一眼,只觉得厌恶,把他的手拍下去,「别碰我,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转身去上课,他自顾自地爬起来,又跟在我后头,絮絮叨叨,
「我错了,求求你,我不能就这么完了……」
说着又要上手来拉我,被我一个白眼翻出去,
「我记得你是要保研的是吧?哦,还有奖学金?啧啧啧。」
他把手收回去,更是无措,几乎要挤出泪来。
我看着这个曾经放在我心尖上的人,我从来不舍得他在我面前露出狼狈辛苦的一面,磕了碰了我都觉得心疼。
这个被我捧上云端的人,如今又被我亲手扯下来,一点点踩进泥里。
他一路跟着我坐进教室里,仍旧一副可怜样地哀求,比讨骨头的狗更卑贱。
「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低着头,低声说,
「都是她,是她勾引我,我已经拒绝她好多次,可是她不依不饶,我,我就…..」
我斜瞥他一眼,「这个时候,拉女人挡枪?你可真是男人。」
蒋川鸣一听,就把嘴闭上,把剩下的话吃了回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明天五点,你带着她去咖啡厅等我,缺一个,这事都没法谈。」
我把证据都备份以后,五点准时去赴约。
站在咖啡厅外面,我看见两个人正在冷着脸吵架,似乎谁都不服谁的样子。
拎着包一进去,两个人就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我。
「说吧,怎么开始的,多久了,都给我交代清楚。」
两个人并排坐着,闻言低着头一对眼色,你推我,我推你,都不肯说。
我抱着胳膊坐着,冷眼瞧着,
「孔盈的妈妈现在是在银行工作吧,农行的柜员是不是,刘芳对吧。」
她的信息,是我偷着从齐凌的手机里看到的。
他去洗澡,没拿手机,我记下了他的手势密码,翻看了一遍他的通讯录和微信。
齐凌似乎跟这个后妈,关系不错,现在还时常联系,在消息的前几外,备注是刘妈。
顺着头像点进去,刘妈的背景图和昵称,把姓名和工作地点,都表明得清清楚楚。
孔盈一听,就慌了神,偷偷地看了一下蒋川鸣,
「我说,我说,是,去年的时候,我跟蒋学长在一起的,是,都是我不好。」
我瞥她一眼,又看了看蒋川鸣,把手机里的录音放出来,
「倒真是心有灵犀,他也是这么说的呢。」
寂静的咖啡厅,突然传来蒋川鸣清晰的污言秽语,
「都是她,她勾搭的男人不止我一个,是我鬼迷心窍…..」
孔盈的脸上渐渐流露些愤恨,瞪着蒋川鸣。
蒋川鸣则因心虚生了愤怒,一拍桌子,
「向以蓝,你怎么是这种人!你真是恐怖,难道你平时一直都录音吗!你对我有一点信任吗!」
我捏着手机关掉录音,笑着看他,「我不就是因为信任你,事情才会落得这个地步吗?」
他又坐回去,喘着粗气,把脑袋扭向窗外。
「再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呢?我劝你们最好看清自己的处境,别惹恼了我。」
孔盈一听,放下身段,软声讨好,
「学姐,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会联系学长了,我退出,我给你道歉。」
「道歉?我要你的道歉有什么用?再说了,这么个垃圾男人,你还给我,我也不想要。你喜欢就拿走好了。」
她脸上,惨白里又透出红晕,紧咬着下唇。
满脸憔悴,失去了往日鲜嫩的光泽。
蒋川鸣又咆哮起来,语气一转,又胸有成竹地低沉起来,
「向以蓝,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日子我低声下气地恳求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也有把柄在我手里。」
我不怒反笑,
「哦?是吗?那倒是稀奇了,我行得正,坐得直,我能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蒋川鸣嘴一抿,信心满满地从手机里翻出一段视频放在我面前。
我的脑子气得顿时轰鸣阵阵,手在桌子底下握成拳头,只觉得出气多,进气少。
那是一段,我们之间亲密时的部分录像。
录像里我衣着清凉,露出大片令人浮想联翩的隐私。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瞒下我,录下这种东西的。
蒋川鸣令人作呕的声音又传来,
「怎么样?够不够?我也有你家人的联系方式,包括你的同学,朋友。」
10
他以为他胜券在握,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不少,连带着孔盈的腰杆也直了起来。
「蒋川鸣,我真是瞎了眼了。我原本对你还有一丝怜悯之心。你家里本来就不富裕,脑子也不算聪明,好不容考到一个好大学,眼看着就毕业了不容易。但是现在,我对你最后这点怜悯,也没有了。」
我拿起包,站起身,俯视着他们,
「你把视频发出去,我就可以报警把你送进去吃牢饭。我们五年情侣,见过父母,马上订婚,我不觉得发生关系是什么值得被嘲笑的羞耻事。你尽可以全世界去发,你不发,我都瞧不起你。」
他没想到这张底牌也没有吓住我,终于彻底害怕起来,脸上的表情凝固住,满是惊恐。
往宿舍走的一路,我都觉得胸闷气短。
虽然话说得潇洒,其实我也是怕的,这样的视频传出去,免不了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柄,最轻也要被嘲笑一句,恋爱上头的蠢货。
但是我绝不会向他低头,他欠我伤我的,我一定要他千倍百倍还。
没想到,这杀他最后一把刀,竟然是孔盈递给我的。
她晚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说是有东西要给我看。
等我下去的时候,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坐在路灯下面,像个孤魂野鬼。
「这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偷着拍下来的,我也是为了自保,怕他哪一天把我曝光出去,算是我给学姐赔罪的投名状。」
我接过她的手机,将信将疑地翻看着。
越看越心惊。
原来蒋川鸣有不止一部手机,怪不得他可以随时给我翻看他的手机。
这些年,他借着高学历摄影社长的身份,认识了许多女孩子。
然后假借去拍写真的名义,把这些女孩子约出去,占便宜,发生关系,甚至拍她们的私密照片以此威胁来维持关系。
不仅他,他社内的其他几个人,也如法炮制。
他们拉了个几个大群和小群,里面污言秽语不堪入目,完全看不出是一群高学历的年轻大学生。
我把照片一个个都转存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按着胸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然后孔盈就在我面前跪下来,
「学姐,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但是我还是舔着脸来求你,求求你去,别告诉我妈妈,她身体不好,肯定接受不了,我退学也行,我可以重新考大学。但是你别告诉我妈妈,我已经对不起她很多了,不希望妈妈再有个什么好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然后哽咽着,抓着我的裤脚,
「学姐,我可以去蒋川鸣那把你的照片和视频都偷回来销毁掉,绝不会让那些东西传出去的,我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告诉我妈妈,我求求你。」
孔盈的眼睛通红一片,眼泪把口罩完全打湿,鼻涕也流出来,头磕在地上,闷闷作响,她额头很快红肿一片。
「好,念在你妈妈的份上,我可以不告诉她。但是蒋川鸣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会不会把你爆出来,我不知道,你自求多福。」
孔盈听完从地上爬起来,咧着嘴连声道谢,「谢谢,谢谢学姐,我一定会帮学姐把东西删掉。」
「孔盈,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不是每个人都是软骨头,我能松口,也不光为了你,还有关心你的其他人。你再犯错,不见得能好好收场了。谁也救不了你。」
她听完以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我以为一切都按部就班到了收场的时候了。
没想到,当晚,就出事了。
晚上八点钟,学校里传来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校园里一片嘈杂。
「杀人了!杀人了!教学楼那边杀人了!」
学生们都往一个方向跑,而宿管阿姨,保安,老师,都出来维持秩序,让大家在屋子里好好呆着。
八点半的时候,我收到一条短信,是蒋川鸣发来的,「对不起。」
没头没脑的三个字,我心头却猛地跳了跳,感觉一定出了大事。
但是我出不去宿舍,也没有现场的人来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第二天学校通报,我才知道当晚见了血了,有人被拉走,有人被羁押,后来再从孔盈的口述里,我才知道详细的细节。
孔盈编了个借口,让蒋川鸣把手机带出来,然后让齐凌躲在门后,想着两个人一起制服他,把手机抢过来,销毁掉我的视频。
没想到蒋川鸣早有察觉,就跟孔盈当场对质,问她为什么替我办事。
孔盈逼急了就说出她已经把蒋川鸣那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和录音录像都给我看了,说我不日就会报警把他抓起来,只有孔盈删掉我的视频,我才不会再追究她。
而蒋川鸣一听,连孔盈也背叛了他,自己不仅前途尽毁,还有牢狱之灾,一气之下失去理智,把准备好的藏在腰间的水果刀掏了出来。
慌乱的搏斗中,齐凌为了保护孔盈,腿上胳膊上中了好几刀,孔盈也被划伤了脸。
因为闹地动静太大,有路过的同学,找来个保安。
五六个保安合力制服了蒋川鸣,等着警察来,把他羁押带走了。
孔盈和齐凌被 120 拉走,住院了。
那条信息,是蒋川鸣被压上警车前,给我发的。
他被学校开除,被羁押收监,因为伤人被判了几年,据说因为在里面因为表现良好,又被减刑了。
后来我去医院看望齐凌和孔盈,她脸上的伤已经结痂,在下巴上,像条蜈蚣。
我拎着水果去的时候,她正在给齐凌喂粥,一看见我,放下粥很开心地打招呼,「学姐,你来啦。」
齐凌的胳膊腿都缠着纱布,但是脸上倒是笑盈盈的,「你来啦。」
坐下聊了聊家常,谁都没提过去的事。
「过两天,你就可以回去继续上课了。」
孔盈点了点头,「哥哥的伤也好了差不多了,我以后下课再来照顾他就可以了。」
她出去接水给齐凌洗脸,病房里只剩下我跟齐凌两人。
齐凌看着孔盈出去的背影,
「她现在变了,变得越来越好了,终于像个正常孩子了,她也跟我认了错。她妈妈和我爸,也要复婚了。」
「好啊,那很好。」
齐凌看向窗外,「我其实也对不起你。我以为保护,就是让她一直顺心高兴。做错了事,就是要受到惩罚,如果我能早一些让她吃到亏,也许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离开病房,走在街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转眼,树叶都是黄色的了。
手机上传来消息,「还能一起去看滑翔伞吗?」
「其实我不太喜欢滑翔伞。」
「知道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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