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方铭抬头看了我一眼,半屈膝跪下,举起手,一巴掌一巴掌抡在自己脸上。比我的力道狠十倍。祁方铭持之以恒地来医院,见到我妈时,他们都神色复杂。我出院那天,祁方铭追着我讲述他的「作为」。他说他已经联系好了一家国外的医院,会请顶级的主任医师为我治疗,最快只要三年,我就能重新用小提琴演奏出最动人的旋律。
他脸被我甩偏过去,我手又抬起落下。
掌印赫然。
「人渣。」
我啐他。
还要打,护士闻声过来,拉开我:「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我喘着气,胸膛起伏着,挥舞着胳膊却碰不到他。
「对,愿愿,我是人渣,对不起。」
祁方铭抬头看了我一眼,半屈膝跪下,举起手,一巴掌一巴掌抡在自己脸上。
比我的力道狠十倍。
祁方铭持之以恒地来医院,见到我妈时,他们都神色复杂。
我出院那天,祁方铭追着我讲述他的「作为」。
他说他已经联系好了一家国外的医院,会请顶级的主任医师为我治疗,最快只要三年,我就能重新用小提琴演奏出最动人的旋律。
他还说他报了警,齐怡成年了,将会为自己的行为接受法律的审判。
他拿出手机,播放起一段视频,里面是齐怡痛哭流涕,见到棺材才落泪的道歉。
而那天参与的其他霸凌者,也没有一个可以逃掉,最轻的处分是退学。
「你呢?」我忍住对这条视频的反胃,问他,「那你呢?」
这个问题戳上他的命门,瞬间将他击溃。
我冷笑:「书里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才是最该死的一个。」
祁方铭羞赧地侧过头。
我无谓废话,快步离开。
「愿愿,你想怎么样?」
他紧追其后,去抓我袖子,抓不住,小指勉强勾住了我的绷带,怎么也不肯松。
仿佛在揪紧最后希望:「愿愿,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
我旋开保温杯,递过去:「喝下去。」
祁方铭毫不犹豫,不管水温,往嘴里猛灌。
很快,他愣住了,失落一展无遗。
不是开水。
45 度,温热得宜。
我看着他小丑般的作秀:「以为是开水吗,你做梦呢?你是不是很想赎罪啊,祁方铭?」
他真像一个拙劣的笑话。
「靠什么赎?靠被殴打,被辱骂,被在脸上写字,还是被灌下一瓶热水?祁方铭,太轻了,这些太轻了,没有人需要,也没有人会原谅你。」
我告诉他,「你永远赎不清的,带着你的罪到死吧。」
当晚,我打开社交软件。
里面一则祁方铭认罪、道歉的视频转发得到处都是。
视频里他脸上写着难听的脏话,蹲坐在我被欺辱的墙角。
他用塑料袋蒙住头,感受我被勒脖子的窒息感。
他喝下一瓶滚烫的红糖水,呵出的热氲带着痛苦的嘶气。
他动用自己的所有能力,要尽可能多的人转发传播。
为了让我看见。
我看见了,然后呢?
15
我在家休养了半个月。
之后的日子里,我一次次尝试用乏力的左手举起小提琴。
伤口裂开,鲜血浸染了纱布,依旧举不起来。
所幸,右手尚好,我精心编辑了一封邮件,发给祁方铭一早接到 offer 的某荷兰名校。
邮件里,我细致地记录了他如何唆使、引导、鼓励他人对我施加重重暴行。
还有一些我一早备好的证据,包括他对我的道歉语音,被一并加入了附件。
很快,我收到回复,他们已经验证了我所述事件的真伪,并最终决定收回 offer,永远不再接收祁方铭的申请。
荷兰是他母亲曾经最想去的地方,这所学校也是他多年的梦想。
那,就让梦想一起破碎吧。
祁方铭很快缠上我。
他趁我一个人去医院复查时,在医院外堵住我。
我条件反射地往后缩,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被堵了太多次。
紧随其后的,往往花样百出,招式各异,可归根到底,还是拳头、是羞辱,是肉体的折磨,和尊严的沦丧。
「我不会伤害你了愿愿,你别怕我。」
他无措地向我伸出手,换来我后缩更多,单薄的背抵上冰冷的墙。
「你来兴师问罪吗?的确是我发的邮件,但那是你该的!」
「对,是我该的,我罪有应得。」
说这话时,祁方铭虔诚得不像话,「但我得的还不够,远远不够赔你。」
半晌的沉默后,他殷勤地从书包里掏出几本破破烂烂的册子。
「上次你被撕的作业和课本,我其实都捡回去了,我一页一页贴了上去。我想着,想着等这一切过去了,我就还给你,我们还会和好。」
我故作感动地接过来,然后脸色陡然一变,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粉碎,扔进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我撕得细细的,慢慢的,狠狠的,像他曾撕碎我那样。
祁方铭看傻了,愣了半天才追上来,小心翼翼地问:
「愿愿,你不会走,会回来,对吧。等你修养好身体,就会回学校。」
「嗯,会的。」
我淡淡回应。
其实不会了。
但给他希望,再击碎,才更残忍些。
路上,他给我发了条消息。
【愿愿,你的泪痣其实很漂亮。】
【但看到它画在我妈妈脸上时,我真的疯掉了,一丝理智都残存不下来。】
【发生了后来的这些事,真的对不起。】
我第一次于深夜辗转了。
我猜出发生了什么,但我依旧困惑,我久违地回复了一条。
【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就不是受害者吗?】
16
很快,祁叔叔如他所言,为我安排好了转学的事情。
应我妈的要求,是另一座城市的学校,远离这篇不宁之地。
祁叔叔来给我们送完材料,我非要独自送他下楼。
「三年前,祁方铭妈妈跳楼的事情,和我妈妈有关,是吗?」
楼梯间里,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我没那么酷,我想知道真相。
祁叔叔不应,无声地走出几步,快隐匿在楼梯拐角,他才终于在一声叹息后投降般地点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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