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是帮了我,他现在受的伤也是因为为了帮我而惹来的麻烦,可是你比谁都清楚,是你先让王浩带人上的楼。」温婠怀里的纸袋被攥得吱喳作响。我冷冷地看着她,周父那句话似乎又浮在耳边:朱夏,周家是对你有恩的。闭了闭眼,我吸了口气:「周家是资助了我,可你平心而论,周家就没有借此得到想要的吗?」世家名流惯会做的事从来都是有利可图。「我不会喜欢周野,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周家的事,不要再拿恩情绑架我,更不要利用一个
考完期末考试后,清市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雪。
今年的春节比往年要早些,周父让人把我和周野送回了清水镇的周家老宅。
西边的文物苑已经修缮建成了,前些日子崔老头捎着持之去了首都,至今还没有回来。
难得有我来了他们却不在的时候。
我在周家老宅待了有些时日,但大多数窝在房间里,这也是我一贯常态。
周家的小辈们来的七七八八,都在周野房间闹腾。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莫名时间错得开,自从周野摔伤了腿后我和他竟也没有完完整整地见过一面。
快到除夕夜了,陆深也回了清水镇,发了信息让我下楼。
我知道他肯定也叫了周野,还故意出房间出了早些,就是不想在楼梯上碰见。
谁知道一开门就撞见了。
周野的腿已经去了石膏,但走路还略显吃力,出门就见他正扶着墙在走。
「……」
面面相觑,有些缄默。
「怎么样,腿好些了吗?」我先开了口。
周野伤的是右腿,左手撑着墙看我:「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要我扶你么?」
「你说呢?」他下颌点了点前面的楼梯。
「……」错觉吗,总觉得周野似乎带点赌气的意味。
我走过去,他长臂一伸,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我差点没站稳。
周野手臂收紧了点,硬是把我稳住了。
但是这种力道在下楼梯的时候丝毫没有减弱,我有些不自在地想往外挪开些,不想和他贴得太近。
可是当我刚想动,周野就又收紧了些。
「你……」我刚想开口,话头转瞬就被堵上了。
「那时候你明明都看到了,为什么不过来?」
我一顿,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腿受伤那会。
「……不是已经有人上去了么,人多反而会帮倒忙。」
他低头,眸光从上方落下,就这么盯着。
忽然他扯了扯唇:「可是那之后,你问也没问过我。」
「就这么忙吗,夏学霸。」
我眼睫一颤,周野可从没这么叫过我,听上去倒是讽刺意味十足。
「夏学霸!阿野!」
陆深从客厅过来看到我们,几大步就跨了上来,替我扶过了周野。
「我来吧夏学霸!」
身上的力道一松。
周野冷着脸,就这么哐哧哐哧被陆深架下去了。
到了客厅,我才发现温婠也来了。自从周野找了她之后那段时间,她的状态就不怎么好,现在看上去倒是又恢复了不少。
「阿野,腿好些了吗?」
周野看了她一眼:「还好。」
在沙发上坐下后,又问陆深:「所以你叫这么多人是要干什么?」
陆深从果盘里揪了颗葡萄,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害,我这不想着快到除夕了,找你们出去逛逛吗,谁知道今天来一看,你连下个楼梯都够呛。」
大概是葡萄酸,陆深吃了颗后就没再怎么吃了:「阿迟不在,你也出不去,要不然,我们再叫多几个人在你家玩好了!」
一听这个,我已经在心里默默盘算回房间的理由了。
谁料温婠突然道:「我倒是有些想买的,朱夏,你能陪我去逛逛吗?」
我愣了下。
周野闻言皱了眉,看向温婠:「你要买什么?」
温婠脸色微白,对我勉强地笑了笑:「一些小东西,我只是想和你去逛一逛而已,可以吗?」
我看着她,思虑了会。
「…..走吧。」
……
虽还没到春节,但新春的氛围在长街巷道已经很浓厚了。
支着摊子写对联的,摆在门口卖年货的。
红灯笼挂了一整条街,虽是寒冬,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都是镇子的烟火气。
温婠象征性地到摊子边买了些年糕,还问我:「你要不要吃?」
我摇了摇头,顿了几秒,道:「你有话就说吧。」
温婠把手里冒着热气的年糕封好,捧在了怀里,走了几步,才忽然道:「对不起。」
我脚步一顿。
温婠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
「你道歉都是这个态度吗?」我淡淡道。
温婠抓纸袋子的手紧了紧:「是,我承认,我是嫉妒你,我和他们从小就在一块,明明你才是那个后面加进来的人,凭什么他们都对你这么好,还当着我面护着你。」
「特别是阿野,他从小性子就烈,谁的话都不听,谁要是惹了他,他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可是这次我回来,王浩几次三番当着他的面挑衅他,甚至动手,他都没有还手,还让自己白白受了伤,」温婠看着我,语气有些激动,「阿野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根本就不像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温婠看着我,「他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冬天的街头冷风还是凛冽了些,我开始后悔出来时没围上围巾。
把大衣拢紧了些:「所以呢,你是在为他抱不平么?」
「朱夏,周家给了你这么好的条件,阿野还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凭什么这么——」
「温婠,」我打断她,「你不觉得你很好笑吗?」
温婠愣然。
「周野是帮了我,他现在受的伤也是因为为了帮我而惹来的麻烦,可是你比谁都清楚,是你先让王浩带人上的楼。」
温婠怀里的纸袋被攥得吱喳作响。
我冷冷地看着她,周父那句话似乎又浮在耳边:朱夏,周家是对你有恩的。
闭了闭眼,我吸了口气:「周家是资助了我,可你平心而论,周家就没有借此得到想要的吗?」
世家名流惯会做的事从来都是有利可图。
「我不会喜欢周野,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周家的事,不要再拿恩情绑架我,更不要利用一个人的愧疚。」
「你站在自己的立场,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四十】
除夕当天,周家老宅的庭院从大早上开始就在布置了。
往常这个时候,周家人都该聚齐了,但今年奇怪的是,周家夫妇还是没赶回来。
跟着忙了一上午,我看了眼手机,持之说他和崔老头的航班定在了明天,可能明天才赶得回来。
说不失落是假的。
吃过了晚饭,周家的老老少少都聚在屋里,欢闹嬉笑声不断。
周老太太正在给小辈送除夕礼。
那是清水镇的习俗,方红小包作封,内里塞平安福,人手一个,寓意平安喜乐。
我看着热闹的一大家子,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手腕的红绳,看了眼时间,打算趁着没人注意就溜出门。
我没注意身后拿着方红小包来的周野,轻声出了门。
青石街道上行人往来,临河的酒楼长廊挂满了成串的红色吊笼,映在河流水里,影影潼潼。
清安寺在清水镇南边的半山,沿路很多前去还愿祈福的人。
入寺的山阶每隔一段就设有路灯,从下往上看,暗夜翠山,灯照长阶,攀山而上。
我随着人流,不经意地抬了眼,却看到了石阶前等着的人。
黑发上沾了些细细碎碎的雪,眸光清润。
「持之?」
我愣了三秒,随即小跑过去,扑腾进他怀里。
「你不是说回不来吗?」
持之伸手把我因为扑腾松了的围巾围好,笑着看我:「给你个惊喜啊,开心吗?」
我脑袋都快缩进围巾里,露出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开心,真的,我不骗你,我快开心死了,现在就是我今天最开心的时候。」
持之握住我的手:「待会还有更开心的。」
手里的温度暖暖的,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
「上去吧,」他笑了笑,拉着我走上石阶,「上去你就知道了。」
……
清安寺的历史跟清水镇一样久,是座百年古寺。
顺着石阶一路直上,就到了清安寺的正门。
如今寺门大开,殿前的绑着红带的四角香炉鼎上香支正烟云袅袅,殿内外虔心跪拜求签的人不在少数。
持之领着我在寺内走,拐过了前殿,来到了我再熟悉不过的一处。
这是专门求长生结的地方,三年前开始,我几乎每年都会来。
今晚我也是来还愿的。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知道三年前你也来了清水镇就好了。」
三年前?
我一愣,反应过来惊得抬头看他。
「你,你是不是……还记得三年前在芜县的事?」
持之轻点头:「你帮我找到狸奴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我还是有些愣愣的:「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当时我还试探性地问了你,是不是知道我,但是你只说我是岑家的小少爷,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这事了。」
持之笑着,又低头看向我手腕的红绳子。
「我之前就注意到你戴的长生结了,上面打了三个结,我一开始还不确定是不是为我求的,但是后来嘛……我就确定了。」
说完这话,他眸子亮晶晶的,还带点小得意。
「所以,我也想来为你求一条,好事要成双啊。」
有小师父迎了上来:「两位是要求长生结吗?」
待看清人后,小师父像是认出了我,但我没想到他也认得持之。
「岑小少爷好久没来了。」
持之看我疑惑,解释道:「我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怎么好,所以我的太奶奶在我出生后就来清安寺求了长生结,之后我长大些了,每年都会跟着她来还愿,直到三年前她去世了,加上一些琐事,我就没怎么再来过了。」
原来是这样。
小师父看了看我们,忽然笑道:「两位实在有缘,岑老夫人虽然在三年前逝世了,但却有人在那年为您求了长生结,倒是又续上了,看来岑小少爷注定是有福气加身的人。」
持之偏头看我,笑了:「确实如此。」
「那就先请您入殿祈福,我去师父那将长生结给您取来。」小师父随后转向我,「您的长生结也交给我吧,我一并带去师父那为您记上一结。」
「好,麻烦了。」
我将手腕上的红绳取下带给他。
殿内神像端坐,四周供香火。
少年虔诚祈愿,侧脸被暖黄的烛火映衬如玉。
「愿朱夏年年长安,岁岁无忧。」
他睁眼,望向我。
我迎上他的视线。
「愿持之年年长安,岁岁无忧。」
相视而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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