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母余氏一听就不乐意了:“我们不同意退婚哪里是为了给四弟铺路,这不是为了蓦蓦好吗,谁家未出阁的闺女不想嫁给镇北将军,咱们家得了这婚事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说来说去就一句为蓦蓦好,程瑶不乐意搭理余氏,说道:“我这会儿也不跟大家争,这婚事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你们想看陆家的态度,那我不着急去退婚,等着就是。但是,谁也不许去陆家打听。”
夏蝉见到自家小姐脸上平静的有些不正常的表情,都已经不敢咋咋呼呼了。
她摇摇头,小心翼翼道:“没有。”
“我有。怕他挨饿受冻,我跋山涉水赚银子,女扮男装与各路商人周旋购粮。朝廷运输队伍不足,我担心物资到不了他手里自行组织商队运输。”
叶旋神色平静:“我曾经那么心悦他,为他四处奔波我心甘情愿。此刻,竟觉得这人也就这样。”
“是那狗东西配不上小姐,小姐不要伤心……小姐你说什么?”
夏蝉安慰的话都到了嘴边,忽然反应过来她家小姐说了啥?
这人也就这样?
抬头看去,她家小姐眼底哪里有半点哀愁,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平静,幽深的注视着越发靠近的男女,没有半点波澜。
“我说,霍见琛也就这样,他对我失去了吸引力。”
七岁那年她上山采药,预备就地炼蛊将山上那窝土匪给端了。
结果能力不足落入了土匪手里,恰逢陆家小公子带兵剿匪,他才十一岁,搭箭、拉弦,挟持她的土匪头子被一击毙命。
少年简直酷毙了!
往后有几次接触,他清隽贵气,举止得体,他马场驰骋,英姿勃发。
叶旋可以很坦率的承认,她喜欢那样的霍见琛。
即便他要退婚,叶旋都没有觉得霍见琛不好,只在心底惋惜这场缘分不属于自己。
她爱霍见琛的时候全力付出,但她的人生不会只围绕一个男人,所以成全自己也成全他。
结果叶旋此刻忽然发现,她喜欢了那么久的霍见琛居然是个行事那么荒唐,那么不懂礼数的人。
这样的人,哪里配的上她的倾心?
完了完了,少女滤镜碎了。
夏蝉挠了挠脑门:“呜……那就好。”
这给她整的。
夏蝉不得不由衷的佩服她家小姐。
上一刻她还满心气愤的想揍的陆砾满地找牙,结果她家小姐一句话就让她觉得揍霍见琛简直多余。
主仆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楼下的陆砾目光不经意一扫,骤然望进了楼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他整个人都是一僵,搂着安蕊的动作都不自在起来,下意识的手就松开了些。
安蕊似有所感,顺着霍见琛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楼上的叶旋。
她眉头皱了皱,俏丽的脸蛋上笑意都没了,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恶意,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带情绪:“那女子是谁?”
陆砾听见了,但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安蕊凄然一笑:“是景小姐吧,她长得可真美。”
陆砾一听她这语气便顾不得叶旋还在看着他们,忙低声哄道:“我与她本就不熟,你是知道的,不要多想。”
“可她是你未婚妻,此刻她一定很伤心。”
陆砾立即收紧了搂着她的力道:“退婚一事我已经跟她说了,她自己要过来看,伤不伤心与我们无关。”
“啧啧啧。”楼上,历锐直摇头:“看看,快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坐他对面的男子淡淡抬眸:“我不懂唇语。”
历锐将两人的对话传达了一下,叹息道:“可惜了景小姐,她是个极有能耐的姑娘,三年时间创办资行商会的同时还将景仁药房开遍全国,她没有动用一点户部尚书的力量,全是自己干的。”
以往历锐百思不解的事情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呢,她父母到底是怎么教的。
如今他想不通的是,陆砾是什么时候瞎的,这么有能力未婚妻不要,跟一个勾搭他人未婚夫的女子搞在一起。
历锐扪心自问,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景小姐,但他也看不上安蕊那样的女子。
对面的男子忽然抬眸:“叶旋来了,她在何处?”
没等历锐回话,楼下忽然发生骚动。
一名红衣少女手持带着倒刺的鞭子,挡住了陆砾的路。
“镇北将军,你做出这种事情对得起你的未婚妻吗!”说话间,手中鞭子朝霍见琛怀中的安蕊抽去!
“啊!”
安蕊吓得面色大变,惊叫一声,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落在身上。
陆砾一把抓住了鞭子,神色愠怒:“七公主!”
七公主印姝想抽出鞭子,但是鞭子上带着倒刺,她一抽定然将陆砾的手掌划的鲜血横流。
抽出来也不是,又没有办法继续,七公主怒火中烧:“镇北将军你还护着这女人!你是有未婚妻的!景小姐哪里不好,你竟然堂而皇之的带着这女人骑马游街!”
楼上的叶旋:“……”
她方才还纳闷,平时七公主也没怎么给她好脸色,怎么突然为她出头了。
瞧这问题问的,陆砾若说景小姐很好,那就是他不好。
若是说景小姐不好,得,往后叶旋出门别想清净了。
陆砾自然不会那么说,只道:“公主身份尊贵,还是不要管旁人私事的好。”
印姝偏要霍见琛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跋扈的对视;“若是景小姐没有不妥体的地方,你做出这种事情来就是错的!景家虽只是农耕人家,但景大人却是朝中栋梁,你这么羞辱栋梁之女,就是不行!”
夏蝉听得心急:“这七公主有病吧!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夏蝉想出去阻止,但看见小姐一副悠然看戏的样子,她又不好贸然出去,给她急的团团转。
百姓们的神情已经没了之前的敬仰羡慕,眼底都充满了好奇。
有的在议论安蕊,与有婚约的男子纠缠,这样的女子品行不端,不会被待见。
也有的议论叶旋,好奇叶旋做了什么惹得镇北将军不顾婚约与其他女子共骑入城。
但就是没有人说霍见琛的不是。
陆砾忍无可忍:“来人!请七公主离开!”
随行的亲兵当即出列,整齐划一的朝印姝走来。
印姝被那气势一惊,后退一步又气势汹汹的冲着安蕊不屑道:“勾搭旁人的未婚夫,不知羞耻!一个小小的医女,无权无势,你以为偷来的男人能依靠到几时?景家不会放过你的,等着吧你!”
说完才冷哼一声走了。
接下来再也没有女子用羡慕的目光看安蕊了,眼底全都透着鄙夷和猜忌,有大胆的姑娘还透着些跃跃欲试。
毕竟,镇北将军能做出那么荒唐的事情,可见人品不怎么样,那她们是不是也可以学安蕊勾搭一下镇北将军?
安蕊脸色难看至极,靠在男人怀里再也没了之前的娇羞享受,只觉得那些人的目光在将她凌迟。
叶旋刚从文鸢舞坊出来就遇见了历锐。
“小姐可愿意去药房坐坐?”历锐作揖道。
叶旋抬手示意他别多礼了,道:“坐就不坐了,此刻家中应有许多事情。有事你就直接说吧。”
历锐眼底划过失望,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对面茶楼。
不过很快就无事人一样:“无事,药房中有些账目,正好看见小姐便想着您可以顺道去查查,既然小姐有其他事情,改日再看也一样,不着急。”
叶旋纳闷的看了历锐一眼,点点头上马车了。
等历锐回到茶楼,印阔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就说了,她不需要地方清净。”
历锐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叶旋一定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待着。
但是印阔说,她不是那种出了事喜欢躲起来的人,此刻景家那些族人们肯定乱的很,而她的态度是最重要的,她会先回跟长辈们商量此事。
两人便打了个赌。
印阔赢了。
历锐愿赌服输的摸出一枚金锭放在桌上:“我想帮帮她。”
印阔的笑意淡了下去,面无表情的打量历锐:“就你?”
这把他给鄙视的。
历锐一脸不乐意,掷地有声道:“私事我们帮不上,但其他事情不可以出出力气吗?就你那七妹妹,当街来这么一出是什么目的,她怎么会知道安蕊的身份,这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这下印阔也不出声了。
这事他心底有所猜测,也能肯定自己的猜测无误,但眼下他比较好奇的是,陆家也算家风严谨的世家,陆砾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最最重要的是,叶旋会退婚吧?
应该会的吧?
见他一直没有反应,历锐敲了敲桌子:“太子殿下?”
印阔这才抬头。
历锐给了他一个白眼:“想什么呢你?我让你帮景小姐查一下你七妹妹。”
印阔没有应话,端起茶杯,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煞是好看。
抿了口茶水后,他才道:“你多寻些机会出现在叶旋面前,撺掇撺掇她解除婚约,在她面前多说说霍见琛的坏话。”
历锐:“……”
事儿他听明白了,但依旧感到困惑:“啊?”
印阔没有多说,起身走了,守在门外的两名亲随立即跟上。
——
叶旋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吵翻天了。
之前只来了几位婶婶,这会儿几位叔叔还有伯公居然也来了。
父亲的大伯,叶旋得喊伯公。叶旋的祖父祖母走的早,她爹儿时是伯公家养大的。
“怎么就非得退婚不可?镇北将军做出再出格的事情也是皇上亲封的镇北将军,家中还有侯爵等着他继承,不就是楼着个女子招摇过市吗?哪有男人不纳妾的,如何就委屈蓦蓦?”
“弟妹,别怨嫂子说你,咱们家本来就不是那种有底蕴的世家,若不是老四有了出息,这会儿全家都还在乡下刨地呢,风光了十几年就惯得你连镇北将军都看不上了?”
“咱们也不是说要蓦蓦委屈求全,但这会儿陆家那边不是还没有给态度吗,就不能先看看再说?要是陆家那边真的没把蓦蓦放在眼里,不用你说咱们也得退婚。”
大堂里头七嘴八舌的,程瑶已经被念叨的默不作声了,没必要在自家吵。
陆家那边铁定是要退婚的,就算陆家人看不上那个医女,却一定会以陆砾的想法为先。
景家人还不知道陆砾已经提了退婚一事,还在这里抱着希望。
程瑶第一时间看见叶旋回来,立即站起身:“蓦蓦。”
“娘。”叶旋温软一笑,随即一一跟众长辈们问好:“伯公,大伯大伯母,二伯母,三伯三伯母好。两位嫂子好。”
众人的视线落在叶旋身上,都好奇她怎么看起来没有半点悲伤。
“蓦蓦回来了,你刚从外面回来?”伯公仔细的打量叶旋。
叶旋走到程瑶身边,含笑应道:“嗯,刚从外面回来。镇北将军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因为我的婚事让各位长辈烦心,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蓦蓦可别这么说,这事你又没错。要是陆家那小子当真欺负你,咱们这些长辈豁出老命也为你讨回公道!”
叶旋看了娘亲一眼,母女两心里都明白大伙儿的心意,他们不会看着自家姑娘被作践,但是,也打从心里觉得姑娘家受点委屈没什么。
所以之前程瑶都不愿意跟他们吵,没意义。
“有诸位长辈撑腰,我就不怕了。”说完叶旋又叹息,“可镇北将军那么宠爱那姑娘,我一想到我过门之后镇北将军专宠小妾瞧都不肯瞧我一眼,我不得整日以泪洗面吗,想到那样的日子,就觉得人生一点盼头都没有。”
这点大家之前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就想着这婚事好,错过了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犯不着退婚不是?
可此刻听叶旋这么一说,若日子当真过成那样,这高枝儿攀了也没意思。
大家伙儿都沉默了,程瑶这才道:“我说要退婚,大家都不同意。觉得镇北将军有兵权有爵位,以为这婚事好。可我家老爷没有靠着外力也走到了今日的位置,何至于此刻就要女儿委屈自己给当爹的铺路?”
三伯母余氏一听就不乐意了:“我们不同意退婚哪里是为了给四弟铺路,这不是为了蓦蓦好吗,谁家未出阁的闺女不想嫁给镇北将军,咱们家得了这婚事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
说来说去就一句为蓦蓦好,程瑶不乐意搭理余氏,说道:“我这会儿也不跟大家争,这婚事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你们想看陆家的态度,那我不着急去退婚,等着就是。但是,谁也不许去陆家打听。”
若是等不及上门去打听,丢的不还是蓦蓦的脸面吗,叫人知道了会说景家姑娘担心婚事有变,使唤家中亲戚去探陆家口风。
程瑶态度就撂在这儿了,有个别人表情不是很服气。
这会儿伯公转头看向叶旋:“蓦蓦觉得呢?”
叶旋福身:“我觉得娘说的话有道理,不知伯公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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