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欢笙头皮发紧,赶忙岔开话道:“我帮世子拿下来?”“不用,在下够得着。”说着,陆长安伸长胳膊,一把抓住风筝。一直到中午,子衿还没有回来。陆长安邀请李欢笙去他那院用饭,怕他啰嗦起来没完,李欢笙就没有拒绝。出于李欢笙意料,他那院竟然只有一个小厮。“其他人呢?”李欢笙问。“原还有一个,他已经回王府了。”陆长安道。穿着青布短打的小厮上来,气呼呼道:“世子对他那么好,少吃一两顿怎么了,又饿不死,他竟忘恩负义
李欢笙头皮发紧,赶忙岔开话道:“我帮世子拿下来?”
“不用,在下够得着。”
说着,陆长安伸长胳膊,一把抓住风筝。
一直到中午,子衿还没有回来。
陆长安邀请李欢笙去他那院用饭,怕他啰嗦起来没完,李欢笙就没有拒绝。
出于李欢笙意料,他那院竟然只有一个小厮。
“其他人呢?”李欢笙问。
“原还有一个,他已经回王府了。”陆长安道。
穿着青布短打的小厮上来,气呼呼道:“世子对他那么好,少吃一两顿怎么了,又饿不死,他竟忘恩负义的丢下世子走了。”
“丹青,莫背后道人是非。”陆长安不悦道。
丹青也就是那小厮叹了口气,“世子您太纯良了,少不得被人欺负。”
“他们爱欺负人,不是因为别人好欺负,而是他们自己本性恶劣。”
“是是,世子说得对。”
小厮显然不认同,但也没再反驳,乖乖去厨房弄饭了。
这种时候也就不讲究几菜几汤了,一盘馒头,两碗一点薄薄鸡蛋絮的蛋花汤,这就是午饭了。
陆长安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望三夫人莫嫌弃。”
李欢笙看着桌上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饭,别说荤腥了,菜叶都没有,不由皱起眉头,“你每日只吃这些?”
陆长安尴尬道:“我在吃食上本也不讲究,三夫人若吃不惯……”
“我是担心世子的身体。”
陆长安微怔,随后摇头,“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多谢三夫人挂心。”
这时院门被敲响了,声音不大,敲了两下,隔那么一会儿,又敲了两下。
“丹青,快去开门。”陆长安往厨房喊了一声。
丹青却气呼呼的出来了,“定又是那帮小鬼,他们每日都摸准了时候来。世子,咱不开门了,再这样下去,您都要饿死了。”
“丹青!”陆长安低喝一声。
丹青气的没法,但也只能甩着袖子去开门了。
李欢笙不明所以,转头望去,但见门口站着一帮孩子,大的有七八岁,小的两三岁,一个个怯生生的站在那儿,有十来个孩子。
丹青让他们进来,而后插好院门。
陆长安起身,先从筐里拿出一个馒头给李欢笙,而后拿着筐子过去。
那些孩子原还怯生,此刻一下将陆长安围了起来,大一些的孩子还伸手往筐子里抓。陆长安举高一些,让这些孩子站好队。
待孩子们站好,他将馒头分成两半或三半,分给这些大孩子小孩子们。
丹青有些急道:“世子,您给自己留一个啊!”
“我不饿。”
“您就昨晚喝了一口汤,一直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怎么会不饿!”
“我没事,你刚在厨房吃了吧?”
丹青抿抿嘴,“吃了。”
“那这些就全给他们了。”
陆长安将馒头分给这些孩子们,没人分到的也不多,几口就吃完了,但能吃上几口总比不吃好,至少能养着这条命。
李欢笙看着陆长安,他脸色憔悴,身形消瘦,不时还咳嗽一声,他自己都要活不成了,却还顾着别人。
他啊,不愧是陆长安。
上一世为了救别人的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这时,突然哐当一声响,从隔壁院传来的。
丹青忙出门去看,只看了一眼,急忙回来插好门,一副惊惧交加的样子。
“不好了,一伙儿人砸了隔壁的院门,估计是进去抢东西了。这可怎么办,下一家就是咱们这儿了。”
陆长安先看了一眼面前这些孩子,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欢笙,当机立断道:“丹青,你快带三夫人和这些孩子藏到屋里!”
“没用的!”
“快去!”
丹青见陆长安神色肃沉,不敢再说什么,忙带着孩子们进屋了。
李欢笙听得隔壁的动静,正在打砸着什么,还有人骂咧咧的。
“这院里根本不住人,他娘的,一点粮食都没看到!”
“行了,别费力气了,往下一家去!”
“走!”
李欢笙心下一紧,他们这一院子的人,一个病秧子,一个孕妇,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厮还有几个孩子,别说反抗了,挨打都挨不了几下。
“三夫人,别怕,我在这里顶着,你快去屋里!”陆长安以为李欢笙害怕,温声安抚她道。
“世子大病未愈,哪里顶得住?”
这时,哐当一声响,这院的院门被猛地踢了一脚。
陆长安一急,推着李欢笙往屋里走,“我拼了这条命,定不让他们伤你们,快快进去。”
李欢笙被推进了屋里,丹青上来赶紧关上门。
又是一声响,那伙人冲了进来。
李欢笙透过门缝往外看,看到那伙人正是打砸临街铺子的那些年轻体壮的,手里都拿着大刀,斧头这些利器。
陆长安站在院当间,长身而立,身子虽瘦削却笔直如山峰。
“你们硬闯别人家宅,这可是犯法的!”
那帮人领头的是个穿黑布短打的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绑在一起,眼小嘴大,一副凶煞的样子。
“少他娘废话,我们都要饿死了,还怕犯法?”
“你们想要粮食?”
“我们什么都要,粮食,金银,女人,孩子!”
陆长安皱眉,“你们要女人和孩子做什么?”
领头那人嘿嘿一笑,“你说要女人做什么,装什么不懂?而孩子,呵,养在圈里,哪日饿极了就杀一头。”
陆长安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帮畜生!”
“畜生?”年轻大笑,“我们这些穷苦人生下来就是畜生,所以就该看畜生才干的事!行了,不跟你废话,大家伙进去抢!”
第七十五章一起经历过生死
那伙人举着家伙事就要往里冲,陆长安讲道理不成,一脚先踢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接着又用掌力推开两个。
他学过功夫,但是为强身健体。而这些人是一点功夫不会,但有一身蛮力,而且人还多。
不过一会儿,陆长安身上就带了伤,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但他咬紧牙关,拼着一口气,硬是不让这些人靠近屋门一分。
丹青急得不行,抄起屋里的铜盘就冲去了。
李欢笙让那些孩子们藏到桌子底下,她透过门缝看到两个年轻,一个举着菜刀一个举着锄头朝陆长安夹击过去了,当下心一紧。
正在这时,子衿及时赶到,往后推了陆长安一把,而后将迎上来那两人踢飞了出去。她又过去救了丹青,而后利落的一下解决好几个。
快打完的时候,京郊大营的人才赶到。
这帮人被制服了,一个个跪到地上,立马蔫了。
京郊大营领头的认识陆长安,上前行礼过后,说今日城中大乱,一时冒出好几伙这样的,全都是吃不上饭的百姓。他们先开始只是驱散,后来见伤人了,便武力镇压,将人抓到牢里。
“但人太多了,抓不过来。”那领头的擦了一把汗说道。
难,确实是难,但也只能咬牙忍着。
“行了,全都抓进牢房,不过你们也别偷着乐,进了牢房也没饭吃。”
一听这话,那些人急了。
“那没饭吃,不能活活饿死我们吧?”一人问。
“呵,死了就埋了,你以为那大牢一车一车往外拉的还是什么。”京郊大营那领头冷声道。
这下,这些人慌了,连忙磕头求饶。
见那领头无动于衷,便转向陆长安。
“这位公子,一看您就是大善人,我们也是没法了,才干出这种混账事。您跟这位官爷求求情,放过我们吧,我们家里还有妻儿老小,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上饭了,我们若进去了,他们定活不成了。”
一人这样说,其他人都附和,还齐刷刷的给陆长安磕头。
陆长安皱眉道:“你们家有妻儿老小,那被你们抢的人家就没有?你们想活命,他们就该死?国有法度,不可荒废,人有德行,不可弃之,你们做了恶事,便该承受恶果。”
说完,陆长安背过身去。
京郊大营那领头的命手下将这伙人带走,而后便告辞离开了。
李欢笙带着那几个孩子出来,让丹青把他们送出门,又见陆长安胳膊受了伤。
“我帮世子处理一下伤口吧。”
“谢谢。”
西屋里,李欢笙用细布给陆长安包扎好。
“世子有心事?”
她见陆长安皱着眉,像是有什么纠结难解的。
陆长安叹了口气,“那些人被抓进大牢,他们父母妻儿若真饿死了,我岂不是造了大孽。”
“刚世子说得那番话,我深以为是。”
“理是这个理,但……”
“但你不是他们口中的大善人,更不是什么大圣人,你做你认为对的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你自己就好。世事千般变化,横看成岭侧成峰,你看你的风景,走你的路就好。”
陆长安转头看向李欢笙,静静看了许久,随后一笑,“三夫人说的是,我也不过是这天地间一个小人物罢了。”
“谁都是小人物。”李欢笙凑近陆长安,小声道:“皇帝也是小人物。”
陆长安一震,这等狂妄之言,她竟说的这般轻巧……
而再看她,竟还笑着,一副洒脱的样子。陆长安惊过之后,也跟着笑了。
“怪不得三夫人剪断那风筝的线。”
“啊?”
“你原就是这样与众不同的人。”
“我当是夸奖!”
“在下敬佩。”
说了一会儿话,李欢笙看时辰也不早了,她们也该回府了。
“世子保重。”
“三夫人保重。”
日头西斜,来到街上,有京郊大营正在抓捕闹事的人,有两帮人凑一起打群架的,有被砸了铺子一家老小坐地上哭嚎的。
总之,整条街都是乱的。
李欢笙不敢逗留,急匆匆往家走。
走到拐角处,听到有人喊救命,声音凄厉,似乎十分痛苦。李欢笙循着声音往前,在草堆后面发现了一个妇人。
她腹部隆起很高,下面血染红了裙子。看到李欢笙她们主仆,妇人赶忙呼救。
“求求夫人……救我……我要生了……”
李欢笙惊过之后问妇人,“你家在哪儿?”
“我夫君……丢下我……不见人了……我饿的没法……出来找吃的……不成想要生了……”妇人忍着痛苦说道。
李欢笙沉思片刻,让子衿帮忙,二人将妇人扶了起来。这妇人要生了,需要接生婆,李欢笙打算带她去曲墨染的医馆。
只是妇人血流的太多了,拖了一地,看得李欢笙心惊胆战的。
这时一辆马车听到她们身边,周礼怀露出头来。
“怎么回事?”
见到周礼怀,李欢笙大大松了口气,“周太医,快救人吧!”
这街上实在不方便,周礼怀让她们上车,不多一会儿听到一宅院前。
李欢笙下车一看,竟是兰园。
第七十六章她只是替身
“老七受了重伤,我是特意来给他送药的。两边都耽搁不得,我给这妇人接生,劳烦你把这药送到老七屋里,一定喂他喝下去。”周礼怀道。
李欢笙不想接,但妇人疼得惨叫起来。
她听得头皮发麻,赶忙接过盛药的盅,往墨玉轩去了。
江远守在那儿,见她过来,还吃了一惊。
“你家主子死了没?”
“啊?没……还没。”
李欢笙将药盅送过去,“周太医给的药,你喂给他吧。”
江远没接,还退了一步,“上刀山下油锅,我不怕,但给主子喂药,我不敢。”
李欢笙挑眉,“为何?”
“主子怕苦。”
顾昭淮怕苦,她倒是不知道,但一个大男人,苦也得端着吧。
江远是真不敢,一溜烟跑院门口那边守着了。
李欢笙微微叹了口气,端着这碗药进了屋。
西屋里,扑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药气混合着血腥气,混混沌沌的。
她先过去支开窗子,而后走到床前。
顾昭淮还睡着,但睡得不踏实,眉头微皱。因失血过多,脸色青白,病容明显。
李欢笙掀开他的衣襟,看到胸口裹着一圈细布,心口处血还渗了出来。
差之一毫,几乎要了他的命。
上一世也是如此,不过那时候她只是听闻,再见他只看到胸口留下三角伤疤。
那晚放那几场火,估计就是为了杀他的。
李欢笙唤了他两声,见他慢慢睁开了眼。
一向锐利的凤眼,此刻是虚弱的,甚至带着一点水光,竟有些可怜。而见到她,那眸光一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李欢笙拍开他的手,给他垫高枕头,淡淡道:“喝药吧。”
她端来药碗,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原以为他变成纸老虎也要发威的,可他竟乖乖张嘴喝了。
一口喝下去,他皱紧眉头。
“苦吗?”
他注视着她,一眼不错,点了点头。
李欢笙轻嗤,“人人唾骂的大奸臣,居然怕喝药,说出去多影响你的威名。”
说着,她又送上去一勺,他稍稍欠身喝了,比驯服的狗儿还听话。
李欢笙一勺一勺喂下去,他一口一口喝着,苦的眼里都有泪了,也没有拒绝。
“你盯着我做什么?”
“怕你……消失……”他声音很虚弱。
李欢笙心下一动,“我一个大活人,怎么消失?”
“悠儿……”
李欢笙手上动作一顿,心也跟着疼了一下,但也就一下。
金月悠,他心尖上那人,宫里的小金妃。
原来,他迷迷糊糊把她当成那女人了。
李欢笙默了片刻,继续给他喂药,只是一勺比一勺急,最后呛得顾昭淮差点都吐了。
李欢笙将药碗放到一边,站起身来,静静看着顾昭淮。看着他躺回床上,看着他意识更加模糊。
她想说她不是金月悠,她是李欢笙。
但实在没必要。
“顾昭淮,你会死在她手里,但你是自作自受。”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
来到偏院,李欢笙还未进门就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听得脊背发寒。
进到里面,但见子衿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的。
李欢笙走上前,见小丫头是吓到了,脸色都有些白。
“夫人,原来生孩子这般痛苦,还不如挨一刀呢。”
李欢笙幽幽一叹:“妇人生子,九死一生。”
正房灯火通明,婢女们一盆接着一盆血水往外送,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时木槿出来,上前先给李欢笙行了礼,再问道:“夫人,这妇人的夫君呢?”
“说是离家抛下她了。”
木槿皱眉,“周太医说,这妇人情况不好,只怕大人和孩子难保双全。”
“这如何是好?”
屋里又传来夫人一声凄厉的惨叫,李欢笙压下心惊,道:“我进去看看。”
“夫人,不可,您有孕在身,莫要冲撞了。”木槿拦住李欢笙,“您还是先去柳月阁安置,等这边有了消息,奴婢再过去与您说。”
李欢笙听那妇人叫得太凄惨了,心下确实不太舒服,便没有执意进去。
“你进去吧,我等有了消息,还要回侯府。”
木槿点头,转身又进去了。
李欢笙在院中石凳上坐下,许是周礼怀跟妇人说明了情况,妇人一直嚷着要保孩子。
她心有戚戚,下意识抚着自己的小腹。
这妇人遭遇的,也将是她要遭遇的。
以前不觉得,现在倒有些怕了。怕自己死,怕保不住孩子,怕孩子以后无依靠。
“娘决意生下你,真的做对了吗?”
第一次,她怀疑自己这个决定。
妇人声音小了,越来越虚弱,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一声孩子的啼哭。
李欢笙不知是喜还是哀,接着周礼怀出来了。他带着一身血气,隔她几步远停下。
“孩子活了,大人没保住。”
李欢笙点头,“还要麻烦周太医帮忙将那妇人安葬,至于这孩子……”
“这样吧,孩子太虚弱了,需要仔细调养。正好祝将军家夫人刚生下一个小公子,我把这孩子送到他家,先让奶母养着,之后再做安排。”
“也好,只是麻烦周太医了。”
周礼怀有些担忧的看着李欢笙,“夫人脸色不好,怕是被这阵仗下到了吧?”
李欢笙苦笑,“确实有些吓到。”
不止吓到,心也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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