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寒的言语中满是愧疚，不知是因为未能保护好公主，还是其他。唐染染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猛地抓住封北寒的衣摆：“是叶芷吟下令斩杀的唐府一门，是吗？”“是。”封北寒并未隐瞒，“此前，我刚刚求得了皇上的恩典，暂且赦免唐府，但被她抢先一步，提前让锦衣卫动了手。”“你知道？！你明明知道此事是她所为，为何不告诉我！”唐染染满眼不可置信，用力揉皱了他的衣摆。
参见世子殿下。”封北寒向他行礼，又看向唐染染，“参见公主殿下。”
“封大人不必多礼。”沈叙白看向他，“不知封大人前来有何贵干啊？”
“回世子，臣奉皇上旨意，特此前来保护公主殿下。”封北寒冷声回道。
没想到封北寒会突然来这里，唐染染愣了下。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再正常不过，但仔细听来，又好像带着些火药味。
“咳，劳烦封大人了。”她忽然咳嗽了下。
“怎……”见状，封北寒刚想上前，却被沈叙白抢先了一步。
见沈叙白在为她把脉，他顿住了步子。
沈叙白微微暼眉：“你这脉象比之前可是虚弱了不少，等我再去好好研究一下，为你重新配一副药来。”
说罢，沈叙白便匆匆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了封北寒与唐染染。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经过上次山洞后，两人这次见面，多少都有些尴尬。
“他便是你口中的沈大哥？”封北寒开口。
“是。”唐染染点头。
“你同他才见过几次，便叫得这般亲密了？”封北寒有些不悦，“你可别忘了，你我还未和离。”
他们还是夫妻，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他这言外之意，是在怪她不该与旁人亲近。
自己在他眼里，向来是如此不堪。
“我记得的。”唐染染心怀坦荡地看着他，“沈叙白本就是我的表哥，不是吗？”
封北寒一下被哽住了。
瞥到一旁的药碗，又想起沈叙白的话。
他看向唐染染，方才未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谢封大人关心，我没事。”唐染染并不想与他多说。
“你若不说，我便去问沈叙白。”封北寒说着便要向外走。
“等等，咳……”唐染染叫住了他，罢了，反正他迟早要知道的，告诉他也无甚干系，“我中了一种西域的奇毒，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唐染染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从容。
“什么时候的事？”封北寒有些不可置信。
“应当有八年了吧。”唐染染没什么情绪。
“可有医治之法？”封北寒很快反应过来，但对沈叙白很是怀疑，“沈叙白是来帮你看诊的，他懂医术吗？”
看来，沈叙白的事迹整个皇宫都有所耳闻啊，封北寒也不是第一个有此质疑的人了。
“整个太医都束手无策，唯有他，说可保我三年无忧。”唐染染说道，“我信他。”
“是谁干的？”封北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与唐染染成亲已有三年，他却从未发现她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是他失察了。
“是谁下的，还重要吗？”唐染染想起唐母，眸子暗了暗。
“你知道是谁。”封北寒语气肯定。
他沉下声：“就算你不说，我也自有办法知道，这天下没有锦衣卫破不了的案。”
说着，封北寒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在此处好生呆着，我去去就回。”
末了，还不忘说一句：“别乱跑。”
第二十八章
封北寒走后，唐染染有些发怔。
从他的话语中，她竟听出了一丝关切之意。
这算什么？迟来的关心，是歉疚，还是同情？
唐染染想不通，但若是问他，估计他也只会说，是职责所在吧。
她不禁有些懊恼，只要遇上他，自己总会忘记如今的身份。
不过君臣之责而已。
还未来的及多想，门又开了。
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来了。
“看见我，你好像不是很惊讶。”叶芷吟走了进来。
“不，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来。”唐染染一脸平静。
看她这番风轻云淡的样子，叶芷吟更加来气，出言讥讽：“怎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感觉如何？”
唐染染没有正面回她，反问她：“曾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也曾将心事说与你听，可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朋友？”叶芷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还真是天真，若不是瞧见你的玉佩，你以为我会同你说话？”
“你从一开始便想过，有朝一日要顶替我的身份？”唐染染觉得心中有些凉意，她以为至少，儿时叶芷吟是真心将她视作朋友的。
“是。”她的眼中有些贪婪，“荣华富贵试问谁不想要？”
叶芷吟言语中带着些怨恨：“从小，你便比我讨喜，当初唐家夫妇来收养孤儿一眼便选中了你，吃穿不愁。而我，却只能被一家农户收养。”
“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本就不易，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进了六扇门当上女捕头吗？”叶芷吟满脸的不甘，“就因为你，我被撤了职，还失去了封北寒！”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唐染染一脸淡漠，“你不该肖想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是你的贪婪，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唐染染看向她：“叶芷吟，我以为我们已经两清了。”
“两清？你说得倒容易。”叶芷吟冷笑，突然一把捏住了唐染染的脖颈。
她出手极快，唐染染哪里是她的对手，直接被她捏住了咽喉。
“你为何不去死，当初唐家灭门的时候，你就应该是一具死尸了才对，你为何会完好无损地回去？！”叶芷吟发了狠。
唐染染被她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话音断断续续：“你怎知……我在唐府？”
“你猜啊？”叶芷吟笑得阴狠，“你这嘉宁公主的身份，可是方便我行使了不少权力啊。”
“是你……！”唐染染顿时反应了过来，随着她越来越用力，嘴角已经开始范出了丝丝血迹。
“瞧瞧这一副病美人的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啊。”叶芷吟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你说说，你为何会生得这般好命，既是流落人间的公主殿下，还能嫁给封北寒。”
“你究竟凭什么？”叶芷吟眼中ᴸᵛᶻᴴᴼᵁ满是杀意，“你说这一次，还有谁能来救你？”
唐染染已经快要窒息了，她只能拼命地拍打她的手。
难道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叶芷吟快要捏断她的脖子的时候，一片梅花直接划伤了她的手。
随后，一股强大的内力直接将她弹开。
封北寒从外走进来，看着被自己击倒在地的叶芷吟，脸色冷凝。
第二十九章
封北寒刚进温泉宫便察觉到不对劲，直接用轻功来到唐染染的寝殿，顺手扯下了树上的一片梅花。
摘叶飞花！
封北寒！
叶芷吟见他一脸阴沉，眼中还泛着杀意，立刻从窗边跳走了。
封北寒刚想去追，却听见唐染染一阵咳嗽，他忙来到她身旁。
见她的洁白的脖颈上被掐出了一道红痕，甚是刺眼。
他不觉有些心疼：“抱歉，是我来晚了。”
封北寒的言语中满是愧疚，不知是因为未能保护好公主，还是其他。
唐染染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猛地抓住封北寒的衣摆：“是叶芷吟下令斩杀的唐府一门，是吗？”
“是。”封北寒并未隐瞒，“此前，我刚刚求得了皇上的恩典，暂且赦免唐府，但被她抢先一步，提前让锦衣卫动了手。”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此事是她所为，为何不告诉我！”唐染染满眼不可置信，用力揉皱了他的衣摆。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封北寒看她这般模样，心中一沉，“有些事情，你无需知道。”
“他们是我的养父母，我有权知道真相！”唐染染提高了些音量。
没有必要，是在说她就算知道也于事无补，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而已。
可就算如此，她也必须知道真相。
她之所以拖着这具残破的身体，苟延残喘至今日，就是想要洗刷养父母的冤屈。
养恩大于生恩。
“普天之下，没有锦衣卫查不了的案。这话，是你说的，我也相信你的能力。”唐染染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查出了真相，只是一直没告诉我。”
封北寒垂下眸子，并未回答。
见他沉默不语，唐染染松开了手，冷声道：“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告诉我所有真相！”
“是……”封北寒抬眼，看她她眼中的倔强。
如她所说，他确实早已经查出了真相，也一直很犹豫该不该告诉她。
但没想到唐染染会以公主的身份来命令他。
“此事牵连甚广，不告诉你，是怕你会遇害。”封北寒看着她，“经查明，唐恒确属无辜，是被人当作了替罪羊。”
“是谁？”唐染染沉声道。
“当朝丞相，李宏。”封北寒接着道，“他行事谨慎，至今，锦衣卫还未掌握他明确通敌叛国的证据。”
原来如此，唐染染万万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都是高臣权贵之间的夺权把戏。
他养父唐恒不过是当地一个小小的县令，便被当做了替罪羊，全家上百口人，因此断送了性命。
唐染染不禁觉得有些悲哀，在大人物的眼中，他们的命是如此的轻贱，不值一提。
“父皇是如何决断的？”唐染染问道。
“证据尚且不足，暂无定论。”封北寒回道。
“还有一事。”封北寒有些犹豫，将一叠纸递给了唐染染，“我刚刚回到唐府，发现了一些东西。”
唐染染接过，上面赫然是唐母的字迹，记录了一些她不曾知晓的真相。
看完内容，唐染染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唐染染！”
第三十章
唐染染昏过去后，封北寒急忙找来了沈叙白。
沈叙白为她把脉过后，松了一口气：“还好。”
“什么意思？”封北寒看向他。
“还好的意思就是说……死不了。”沈叙白见封北寒一脸焦急，倒是觉得有些新奇：“听说封大人对染染往日都是爱答不理，如今看来应当是传闻有误啊。”
封北寒一愣，恢复了往日的神情，言语中又带着些宣示主权的意思：“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她的毒当真无解吗？”
沈叙白伸了一个懒腰：“你不都知道了吗，但我至少能保她三年。”
“世子你的医术……”封北寒看着他，满是不信任。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在质疑未来名满天下的神医大人吗？”沈叙白看他一脸怀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只有三年了吗？”封北寒没理会他，只当他是在胡诌。
“染染体质本就孱弱，加上这毒，能有三年就不错了。”沈叙白佯装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有本神医在，定然能救她。”
“那便好。”封北寒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对她有些关心过头，又补充了一句：“公主殿下无恙便好。”
唐染染正巧醒来，便听见封北寒的话。
果然，他在意的只是公主的安危，那是他的职责。
“染染，你醒了。”沈叙白见她转醒，“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无碍。”唐染染摇摇头，“又麻烦表哥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沈叙白笑笑。
不知为何，封北寒听他这话，心里隐隐又冒出了些火气，却无从反驳。
想到刚刚纸上的内容，唐染染觉得如坠冰窖。
上面写的最多的是一个陌生又熟悉名字：“染染”。
这应当是唐母的日记，看纸张的泛黄程度，应当有些年岁了。
原来，唐家夫妇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名唤唐染染，因先天不足，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
唐母曾遇到一个西域来的大师，以千金购得一盆石斛花。
说只要找到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女孩，让她悉心栽培，便可将两人的命格互换。
唐母世代医家都束手无策，因救女心切，信了那西域人的话，将唐染染将养在别院，在慈幼局寻到了她，给她取名“唐染染”。
三年后，唐染染还是因病去世了。
唐母不愿相信，以为是哪处出了岔子，后又觉得是唐染染克死了她的亲女儿。
她即使知道那石斛花有剧毒，却依旧让唐染染好生照料，不可懈怠。
但唐家夫妇对唐染染确如亲生女儿一样好，她对他们从未起疑。
如今想来，他们每次看她，唤她的时候，看的、叫的真的是她唐染染吗？
她不过是他们女儿的替身罢了。
唐府，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甚至连名字，也不属于她。
可笑叶芷吟曾经艳羡她能被唐家收养，而唐家夫妇当时又一眼选中了她。
她们都以为是自己幸运，不曾想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自己这一生，原就是一场虚妄！
第三十一章
唐染染一时难以接受，这才急火攻心。
她并不恨唐家夫妇，只是觉得心中无限悲伤。
“染染，你这是怎么了？”沈叙白见她的眼睛微微泛红，眼角还有些湿润。
唐染染摇了摇头，又看向封北寒，语气有些冰冷，“封大人还在此处做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
封北寒心下一沉：“臣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唐染染直视他的眼睛，“若非我逼问，你打算何时告诉我？”
“我……”封北寒一时哽住了，他原本确实并不打算告诉她。
唐府被锦衣卫查封，自然也早就搜寻到了这些纸张，但因其内容与通敌无关，便无人向封北寒禀报。
但封北寒方才听闻唐染染身中剧毒八年有余。
能如此长期下毒，不被发现的，也只有她极其亲近之人才能办得到，那便只有唐家夫妇了。
他这才重回唐府寻找，知道了真相。
但唐染染却并不知晓，她以为封北寒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方才封北寒知道自己身中剧毒，表现得那么惊讶，当真是好演技啊。
不过是想看她的笑话罢。
自己在他眼中向来如此不堪，不，她本就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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