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走出来就看到那么一幕,许嘉年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着赵知意用过的毛毯蜷缩着。她觉得烦躁极了,这个男人装给谁看?她伸手去抢,却怎么也扯不出一点点。她拿棍子打他,他也不放手,许嘉年鼻血都被打了出来,气得周舟大喊道:「你把她的东西弄脏了!混蛋。」他还是不松手,将毛毯紧紧地护在怀里。
张口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赵……知意呢?」
周舟抬眼看他,语气冷漠地问道:「你是她什么人?你凭什么问她?你用什么身份问她?」
许嘉年人生中第一次下跪。
他在寒风冽冽的冬夜跪在周舟面前,双眼通红地祈求她,就让她见赵知意最后一眼,他从未有过地害怕。
然后他听到了他一生中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赵知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她打开院子里的门用极其冷漠又残酷的声音道:「你知道食道癌晚期是什么样的吗?完全不能进食,只能活活饿死,连喝水都很困难。
「许嘉年,你现在不是事业有成吗?你还记得那个去饭局帮你喝酒拉单吐到昏天黑地的女人吗?你知道她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吗?你要不要去查查食道癌的诱因,算算你在她死这件事上出了多少力,这都是你的成就啊!
「许嘉年,你还是人吗?她二十二岁嫁给你,连婚纱都没有穿,二十七岁你说给她补办,然后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你真的没有良心吗?」
许嘉年眼神放空地听着,他好像灵魂都被抽走了。
他一直都以为他们还有可能的,他以为她只是闹小脾气,他就那么认为的。
他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扯住周舟的裙摆渴求道:「我想见她,看她最后一眼可以吗?求你了。」
周舟只是冷漠地道:「真恶心,你这种人。」而后推开他,关上院门。
许嘉年在院子外面坐了一晚上,后半夜甚至下起了小雨,他躺在那里似乎都快没有知觉了。
他感觉这一切一定是假的,赵知意,怎么会死呢?她才二十七岁,她还那么年轻,她从前甚至还说过他们二十八岁之前要一个孩子。
她怎么能先走呢。
周舟早上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许嘉年像一条落水狗一样地倚靠在院墙上。
她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却突然起了兴致道:「许嘉年,我看到你给知意打的那笔钱了。」
许嘉年睁眼,茫然地看着她。
而后她残忍地道:「你知道她要钱来干什么吗?食道癌后期痛苦得她每一刻都想死,她想去瑞士安乐死,你的钱终于打过来了,可是她用不上了。」
许嘉年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他感觉就要窒息过去。
周舟却没在理他,自顾地回去。
回到屋子里刚关上门的时候,她的眼泪就不停地滑落,她记得赵知意最后几天的时候,每天都躺在床上,连说话都很困难。
她第一次对她说道:「赵知意,我有钱,我送你去瑞士吧!」
她用手机给她打字道:「不要,万一死在飞机上怎么办?这里挺好的。」
她现在知道了,她是舍不得她花钱,她曾说过活人怎么能给死人让路呢。
她的赵知意为所有人都想了,善解所有人的意,却从未考虑过自己。
许嘉年每天都来院子前站着,有时候一站就是一下午,周舟烦他到不行,大多装作没看见他一样。
直到许嘉年突然道:「赵知意还有一半的婚后财产在我这儿,你难道希望这笔钱落到我这种人手里吗?她的东西都留给你了,钱应该也只是想给你。」
周舟极其嘲讽地对他笑道:「行啊!你给我我也不拒绝。」
「让我见她一面,她埋在哪里?你怎么处理她的身后事了,我想知道。」他带着谈判的语气道。
谁知道她听完只是极其嘲讽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心,钱你留着吧!毕竟养宋思思那种疯子可费钱了。」
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许嘉年第一次挫败成那个样子,晚上他实在忍不住翻墙进了院子,看到沙发上的毛毯。
那种突如其来的直觉让他第一时间觉得就是赵知意的,他伸手拿过她用的毯子,那里面都是她的味道。
赵知意的味道时隔多月再次涌入他的鼻腔,他竟然一时间热泪滚落。
他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抽泣着。
周舟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走出来就看到那么一幕,许嘉年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着赵知意用过的毛毯蜷缩着。
她觉得烦躁极了,这个男人装给谁看?
她伸手去抢,却怎么也扯不出一点点。
她拿棍子打他,他也不放手,许嘉年鼻血都被打了出来,气得周舟大喊道:「你把她的东西弄脏了!混蛋。」
他还是不松手,将毛毯紧紧地护在怀里。
他越是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周舟越反感。
最终她选择报警,谁知道许嘉年竟然抱着这床被子逃了,警察诧异于她报警就是为了一床毛毯。
周舟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一时语塞。
她只是很低声地说了一句:「那是我死去朋友的。」
警察还想追问点什么,周舟不再说了,客气地送走了他们。
许嘉年像抱着宝贝一样在老街上乱窜,他先是笑了,而后笑着笑着就哭了,最后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赵知意,你竟然狠心到这个地步,一点点的念想都不给我留,他心里这么想着。
而后又突然想:「也对,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呢?」
夜里,他用那床毛毯紧紧地裹着自己,里面都是赵知意的味道,他使劲地嗅着,自言自语道:「赵知意,来我梦里吧,来骂我呀!来打我呀!只要来看我一眼就行。」
他慢慢地睡去,梦里梦到他们大学初遇的样子,赵知意是那么的害羞和腼腆。
他问她的名字是不是「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她尴尬地笑着没有说话。
在梦里他使劲地想看清她的样子,却怎么都看不清,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朦胧的梦,怎么都拨不开。
他努力地闭着眼睛,却醒了过来,一摸脸上全是泪水。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去找律师切割了一大半婚内财产,然后转赠给了周舟。
这是他第一次在赵知意的房子里坐下,他贪婪地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这是赵知意最后待的地方。
他们以前的家,赵知意已经将她待过的所有痕迹都带走了,甚至她待过的屋子都是很重的消毒水味道。
周舟冷漠地问他是什么意思?许嘉年忐忑着解释道:「她应该很想你过得好,我什么要求都没有。」
「哦!我收下了,你走吧!」周舟抱着一本书,看都不看他道。
「她葬在哪里?」许嘉年有些不死心道。
「哦!那我不要了。」周舟抬起眼玩味地看向他。
「我就仅仅想知道她埋在哪儿都不行吗?」许嘉年已经接近崩溃。
「不行!你凭什么知道?生前把她欺负成那个样子,死后她都不能开心两天吗?你非得去恶心她?许嘉年,你一点良心都没长吗?」周舟噼里啪啦地骂道。
许嘉年只沉默地站在那儿听着,他任由她骂着,但是却一副不得不消息不走的样子。
周舟最开始被气得发狂,后来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靠近许嘉年低声道:「你知道为什么赵知意明明没多少日子了,却非得跟你离婚不可吗?你那么聪明要不要猜一猜。」
这一句话像一把刀子一样直插心脏,他那些不愿意想的事一下子涌现。
他明白的,他都明白的。
她不想和他再扯上一丁点的关系,她是那样的决绝。
而后他像一只颓败的公鸡一样,失落地离开了这里。
临出门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你说得对,我没有要求了,只是她应该想把她应得的给你。」
许嘉年在大理耗了那么久,最终只带走了他那晚偷的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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