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周舟就在旁边,她哭得双眼通红。我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哭什么?你姐妹先去给你探探路!以后等你到了一百岁下来,我给你撑腰……」话还没说完,她一把将我抱住道:「赵知意,你这个笨蛋!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和我说?」我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这不已经告诉你了吗?」她没理我,擦了擦眼泪去给我做流食,她准备得很充分,好像很了解,比我还弄得专业。「吃这个多久了?」我低头没看她:「别在意这
我醒来的时候周舟就在旁边,她哭得双眼通红。
我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哭什么?你姐妹先去给你探探路!以后等你到了一百岁下来,我给你撑腰……」
话还没说完,她一把将我抱住道:「赵知意,你这个笨蛋!你这个笨蛋!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我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这不已经告诉你了吗?」
她没理我,擦了擦眼泪去给我做流食,她准备得很充分,好像很了解,比我还弄得专业。
「吃这个多久了?」
我低头没看她:「别在意这些,我记不住日子的。」
一滴大大的眼泪落在了我的被子上。
「别哭啊!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让我记得你的笑下去。」我想安慰她,我的眼泪也跟着掉。
她伸手给我擦眼泪。
再这样哭下去也不好,我想了想问道:「你这次有几天假啊?这里风景好好的,我带你多逛逛。」
「我辞职了!」她平静道。
「你疯了吗?你辞职干什么?」
「你努力了那么久?就为这个?你昏头了?」
「你……」
她一句都没理我,收拾着碗筷。
「赵知意,我的人生不缺这几天,可我见你一天就少一天了,我们都不要这么吝啬好吗?」
她背对着我说着。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
9.
那天签字完后,我就拉黑了许嘉年所有的联系方式。
离婚证都是周舟帮我拿的,周舟告诉我许嘉年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他一直在追问我怎么了,周舟没理他。
她回来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淡淡道:「我不想再接触到他的任何消息,我以后都不要见他。」
「好!我绝不会让他见到你。」周舟哄小孩一样安抚着我。
我的病越来越严重,经常痛得彻夜难眠。
最开始周舟还是和我一起睡,后来我朝她撒娇道:「我就想一个人睡大床,让让我嘛。」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夜里,我再次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她冲进来拿着止疼针道:「是不是很疼?你要叫我啊!你要叫我啊!赵知意。」
我一度疼到很想死,上网搜了下安乐死,结果发现死都死不起了。
瑞士安乐死要七十万左右。
这么想着我就放弃了。
有天晚上,我接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我一听就是许嘉年的声音,我赶紧挂了。
他给我发短信说:「财产分割要我本人去。」我想让他别来烦我。
却突然想到安乐死的时候,我疼得手打字都不稳,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我想努力一下。
「你给我七十万就行,剩下的都是你的。」
「知意,你在哪?我想见你,对不起,就见一面好不好?」
算了,我还是自己死吧!我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我躺在床上,汗水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
我在床上清醒地感受着痛苦。
忽然看见天蒙蒙亮了,我好像突然有了点力气,我换了身衣服,是周舟给我买的粉粉的外套,她曾经常说我不要年纪轻轻像个小老太婆,很爱送我粉色的东西。
我拿了一床毯子,躺在了蓝楹树的摇椅下,太阳缓缓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周舟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有些看不清她的样子,费力地想睁眼,我想仔仔细细地看看她。
她慢慢走过来,我看清了,她问我在看什么。
「周舟,蓝楹树要五六月才开花,开花的时候是大片大片的蓝色,应该很好看的。」
「嗯嗯。」
「我好想看啊!」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我没有死在屋子里,对不起,我没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只有这个房子了。」
她哭着不停地摇头。
「太阳出来的时候,这个房子挺暖和的。」
我慢慢失去了意识。
「赵知意!
「赵知意!
「人死后,就不管生前的事了,你什么都别管了,你是你自己的了!你自由了!」
耳边是她的哭声。
我的朋友别哭了,我们终会再见的。
(正文完)
番外
1.
赵知意死的那天早上,许嘉年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感,他当时正在银行给她转账,他曾经甚至想过用分割钱来见赵知意。
可当赵知意和他断掉所有联系方式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他和她最后的联系只有这个了。
她宁愿放弃财产,只为了不见他。
直到那天晚上那条短信,他突然在某个深夜醒来,慌张到极致,他去问赵知意的闺蜜也问不到任何消息。
那女人的嘴严到可以进保密局。
他匆忙地给她打钱,刚刚打过去,他就觉得心痛难忍,蹲在地上了,甚至保安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他摆手拒绝,走出银行的那一刻却泪流满面,一种剧烈的疼痛将他包裹着,他想不出原因,摸了摸脸上的泪水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突然,他心里有了一种极其不安的想法,赵知意到底怎么了。
他用了他所有能联系上的人脉去查她。
然后得到了一个他从来想都不敢想的结果。
赵知意得了癌症晚期。
他打电话去找周舟核实,那女人只冷漠地冲他道:「关你什么事?」
他查到了赵知意的小院子,连夜赶去了那里。
周舟正坐在赵知意的躺椅上发呆,蓝楹树的枝叶被晚风吹得晃动,许嘉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周舟落寞的身影。
他在那一刻害怕极了,他甚至不敢去问。
张口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赵……知意呢?」
周舟抬眼看他,语气冷漠地问道:「你是她什么人?你凭什么问她?你用什么身份问她?」
许嘉年人生中第一次下跪。
他在寒风冽冽的冬夜跪在周舟面前,双眼通红地祈求她,就让她见赵知意最后一眼,他从未有过地害怕。
然后他听到了他一生中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赵知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她打开院子里的门用极其冷漠又残酷的声音道:「你知道食道癌晚期是什么样的吗?完全不能进食,只能活活饿死,连喝水都很困难。
「许嘉年,你现在不是事业有成吗?你还记得那个去饭局帮你喝酒拉单吐到昏天黑地的女人吗?你知道她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吗?你要不要去查查食道癌的诱因,算算你在她死这件事上出了多少力,这都是你的成就啊!
「许嘉年,你还是人吗?她二十二岁嫁给你,连婚纱都没有穿,二十七岁你说给她补办,然后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你真的没有良心吗?」
许嘉年眼神放空地听着,他好像灵魂都被抽走了。
他一直都以为他们还有可能的,他以为她只是闹小脾气,他就那么认为的。
他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扯住周舟的裙摆渴求道:「我想见她,看她最后一眼可以吗?求你了。」
周舟只是冷漠地道:「真恶心,你这种人。」而后推开他,关上院门。
许嘉年在院子外面坐了一晚上,后半夜甚至下起了小雨,他躺在那里似乎都快没有知觉了。
他感觉这一切一定是假的,赵知意,怎么会死呢?她才二十七岁,她还那么年轻,她从前甚至还说过他们二十八岁之前要一个孩子。
她怎么能先走呢。
周舟早上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许嘉年像一条落水狗一样地倚靠在院墙上。
她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却突然起了兴致道:「许嘉年,我看到你给知意打的那笔钱了。」
许嘉年睁眼,茫然地看着她。
而后她残忍地道:「你知道她要钱来干什么吗?食道癌后期痛苦得她每一刻都想死,她想去瑞士安乐死,你的钱终于打过来了,可是她用不上了。」
许嘉年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他感觉就要窒息过去。
周舟却没在理他,自顾地回去。
回到屋子里刚关上门的时候,她的眼泪就不停地滑落,她记得赵知意最后几天的时候,每天都躺在床上,连说话都很困难。
她第一次对她说道:「赵知意,我有钱,我送你去瑞士吧!」
她用手机给她打字道:「不要,万一死在飞机上怎么办?这里挺好的。」
她现在知道了,她是舍不得她花钱,她曾说过活人怎么能给死人让路呢。
她的赵知意为所有人都想了,善解所有人的意,却从未考虑过自己。
许嘉年每天都来院子前站着,有时候一站就是一下午,周舟烦他到不行,大多装作没看见他一样。
直到许嘉年突然道:「赵知意还有一半的婚后财产在我这儿,你难道希望这笔钱落到我这种人手里吗?她的东西都留给你了,钱应该也只是想给你。」
周舟极其嘲讽地对他笑道:「行啊!你给我我也不拒绝。」
「让我见她一面,她埋在哪里?你怎么处理她的身后事了,我想知道。」他带着谈判的语气道。
谁知道她听完只是极其嘲讽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心,钱你留着吧!毕竟养宋思思那种疯子可费钱了。」
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许嘉年第一次挫败成那个样子,晚上他实在忍不住翻墙进了院子,看到沙发上的毛毯。
那种突如其来的直觉让他第一时间觉得就是赵知意的,他伸手拿过她用的毯子,那里面都是她的味道。
赵知意的味道时隔多月再次涌入他的鼻腔,他竟然一时间热泪滚落。
他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抽泣着。
周舟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走出来就看到那么一幕,许嘉年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着赵知意用过的毛毯蜷缩着。
她觉得烦躁极了,这个男人装给谁看?
她伸手去抢,却怎么也扯不出一点点。
她拿棍子打他,他也不放手,许嘉年鼻血都被打了出来,气得周舟大喊道:「你把她的东西弄脏了!混蛋。」
他还是不松手,将毛毯紧紧地护在怀里。
他越是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周舟越反感。
最终她选择报警,谁知道许嘉年竟然抱着这床被子逃了,警察诧异于她报警就是为了一床毛毯。
周舟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一时语塞。
她只是很低声地说了一句:「那是我死去朋友的。」
警察还想追问点什么,周舟不再说了,客气地送走了他们。
许嘉年像抱着宝贝一样在老街上乱窜,他先是笑了,而后笑着笑着就哭了,最后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赵知意,你竟然狠心到这个地步,一点点的念想都不给我留,他心里这么想着。
而后又突然想:「也对,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呢?」
夜里,他用那床毛毯紧紧地裹着自己,里面都是赵知意的味道,他使劲地嗅着,自言自语道:「赵知意,来我梦里吧,来骂我呀!来打我呀!只要来看我一眼就行。」
他慢慢地睡去,梦里梦到他们大学初遇的样子,赵知意是那么的害羞和腼腆。
他问她的名字是不是「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她尴尬地笑着没有说话。
在梦里他使劲地想看清她的样子,却怎么都看不清,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朦胧的梦,怎么都拨不开。
他努力地闭着眼睛,却醒了过来,一摸脸上全是泪水。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去找律师切割了一大半婚内财产,然后转赠给了周舟。
这是他第一次在赵知意的房子里坐下,他贪婪地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这是赵知意最后待的地方。
他们以前的家,赵知意已经将她待过的所有痕迹都带走了,甚至她待过的屋子都是很重的消毒水味道。
周舟冷漠地问他是什么意思?许嘉年忐忑着解释道:「她应该很想你过得好,我什么要求都没有。」
「哦!我收下了,你走吧!」周舟抱着一本书,看都不看他道。
「她葬在哪里?」许嘉年有些不死心道。
「哦!那我不要了。」周舟抬起眼玩味地看向他。
「我就仅仅想知道她埋在哪儿都不行吗?」许嘉年已经接近崩溃。
「不行!你凭什么知道?生前把她欺负成那个样子,死后她都不能开心两天吗?你非得去恶心她?许嘉年,你一点良心都没长吗?」周舟噼里啪啦地骂道。
许嘉年只沉默地站在那儿听着,他任由她骂着,但是却一副不得不消息不走的样子。
周舟最开始被气得发狂,后来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靠近许嘉年低声道:「你知道为什么赵知意明明没多少日子了,却非得跟你离婚不可吗?你那么聪明要不要猜一猜。」
这一句话像一把刀子一样直插心脏,他那些不愿意想的事一下子涌现。
他明白的,他都明白的。
她不想和他再扯上一丁点的关系,她是那样的决绝。
而后他像一只颓败的公鸡一样,失落地离开了这里。
临出门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你说得对,我没有要求了,只是她应该想把她应得的给你。」
许嘉年在大理耗了那么久,最终只带走了他那晚偷的毛毯。
日子好像也正常地过着,直到有天早上他去面馆吃面,脑子像过电影一样划过那些片段,赵知意那个时候求他给她煮一碗面。
他看着眼前的那碗面,不知为何难过得无以复加,他像个逃兵一样跑出了面馆,从此他再也不吃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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