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不知谁桌上书册的纸页,教室里的窗帘静悄悄地翩转。唐煜扬坐在我位置上看我。「你怎么还不走呀?」我站到他面前,他就仰起头。一层瑰丽的金,落在他眼底里。「等你。」「.…..哦。」
中午的时候,有节目的人得先去后台准备服化道。
虽然我只是演树,但也有衣服穿,绿色的裙子,谁见了谁不赞叹一句丑破天际了。
我本来以为是针对我。
直到看见所有人的服化道。
我就释然了,选衣服老师的审美,有可能就是这样的。
关键是,这裙子还贼难穿。
我站在临时搭起的试衣间里,后面的拉链怎么也拉不上。
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我以为是在我旁边演云朵的小姐妹。
就扯开帘子让她帮我拉一下。
身后的人没什么动静,倒是从善如流地替我一点点拉上拉链。
只是,这抵着我后背的指节,触感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而且,他手好冷。
我猛地转身,没看到人呢,又被他转了回去。
两人动作有点大,所以一来一回,他干脆把我搂怀里了。
耳边。
是唐煜扬的声音。
「嘘。」
他呼吸打我耳郭上,弄得我好痒,下意识地缩了缩。
他压低了音,说起话来又哑又懒散。
「下次别随随便便就掀帘子让人帮你拉拉链,知道吗?」
「.…..」
那你也别随随便便就进别人帘子啊!
我俩默了半晌,他扣着我腰的手一点没想松开。
依旧拿气音,在我耳边说话。
「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被一个人表白过吧?」
「.…..」
高一的时候确实是,事情闹得还挺大的,只是我没想到唐煜扬也会注意这个。
「我刚刚在门外看见他了,他应该是来找你的。」
他依旧慢条斯理地在我耳旁说话,衣服还没换,穿着校服,衬衫的领子摩挲过我后颈的皮肤。
「你猜,他现在知不知道,我在对你做什么?」
「.…..」
眼见着他的手得寸进尺,绕过我腰间系上的束带。
修长的指节缠着丝绸,沿着指骨垂落。
……
我呼吸没忍住一窒。
他在我耳边轻笑了声。
「你在期待什么吗?」
「.…..」
说着,他手已经在我腰边重新系上一抹漂亮的蝴蝶结。
退后两步,歪着头看我。
「穿这种裙子还能这么漂亮,你也不容易。」
「.…..」
唐煜扬。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12
我和唐煜扬磨磨蹭蹭地出去,其实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我们俩演树的,确实是不太重要。
甚至连妆都没画,就登台演出了。
舞台的聚光灯特别亮,唐煜扬就站我旁边。
我那时候总想着最后一场演出了,留点回忆才行,可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好多事情一眨眼就结束了。
最后,大家要手拉着手谢幕。
可还没准备谢幕呢,他就先拉着我的手了。
鞠躬的时候,我悄悄地侧头看他。
舞台璀璨的光落下,浮沉的光影勾勒身旁人侧脸的轮廓。
他轻扬了下嘴角。
在舞台淹没于黑暗之中的前一刻,摩挲过我的指缝,转变成了十指相扣。
……
夕阳的余晖照进了教室里。
我因为被拜托要送回租借的演出服,所以弄得有些晚。
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就只有他了。
我收拾书包,他起身站我旁边,他比我高挺多的,阴影总能拢着我。
「我明天就去参加竞赛了。」
他突然在我身旁说话。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下。
「先参加省级,然后是国家级,成绩好的话,会出国参赛。」
其实他一早就有准备物理竞赛了,学校本来是不在重点班的学生不准参加竞赛,但为他开了个先例。
他成绩太好了。
这次估计是跟着校竞赛队一起出去的。
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和唐煜扬相处的时间,其实不是很长。
可为什么,感觉好像跟他一起待了很久似的。
为什么他刚说要走,我就已经有一点舍不得了呢。
我只得拿匆匆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仓惶。
「真没一点想跟我说的啊?」
他倚着旁边的桌子,话里都夹着笑意。
我摇头,又怔,好半晌,拼凑出几个字。
「那你……好好考,加油拿个好成绩。」
「.…..」
他啧了一声。
我朝里缩了缩。
「想听见点自己想听的就那么难。」
他膝盖顶了顶我面前的桌子,话低轻地嘟囔。
我装作自己不懂。
远方的夕阳好像彻底沉沦进了地平线,晚霞的天空透红般染过薄薄的云天。
后来才发现,教学楼才有那样空旷的走廊。
瑰丽无边的景象,是年少时才独有的绚烂。
我的话全卷在夏天最后一个傍晚的风里。
张了张口,没勇气说给他听。
13
唐煜扬的位置空出来了。
有时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比如早晨他不会再懒懒地到我位置旁交作业。
比如体育课回来也没有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塞给我。
我连问问题,都找不到人问了。
高二的学业依旧紧张,更何况是理科班,老师疯了似地赶进度。
考试也很频繁,我的成绩好像开始慢慢有点起色。
可我才想起,每次考好了都是他在夸我厉害,他走了,我都不知道跟谁说了。
日子依旧在一天一天地过,恍如流云。
我的人生又开始变得乏善可陈,有可能也不是。
上次的舞蹈事件,虽然文艺委员最后上台跳了舞,但她好像不怎么开心。
她们那个团体,也在经常有意无意地排挤我。
有天体育课下课,我回到位置,发现我的座位坐不了人了。
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水,椅子上的水还能擦掉,可桌子上的作业和试卷全泡上水了。
我们学校试卷和书本的纸页那种材料,一旦碰了水,就算晾干,也全会变得皱巴巴的。
基本上都不能用了。
我呆愣地站在椅子边。
我问是谁干的,没有人回我。
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周边的人回来才帮我搭把手把座位收拾干净了。
可第二天,我还是被化学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我们化学老师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平时就要求特别严格,对学生学习用品之类的也管得很多。
「你作业怎么回事?」
她喝了一口茶,透过薄薄的镜片看我。
「昨天被人泼水了。」我如实回答。
「呵?泼水了?你来告诉我,是谁泼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可以把作业放进书包里啊?」
「.…..」
「你成绩本来就不是很好,再看看你这是什么学习态度?」
批改作业的红色水笔被她捏在手上用力地往桌上敲,她训我的声音并不小。
「总是怪这怪那的,能不能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人家干吗不泼别人就泼你?」
「还真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回去重买一本练习册,从开头重新给我做!」
「.…..」
说完他就直接把书扔我身上,猝不及防,我没接到,只得弯腰捡起来。
……
出了办公室门的时候,撞见个抱着作业本来办公室交作业的人。
他张了张口,似乎有话对我说。
我把他撞开了。
这个人,就是唐煜扬上次说的高一时跟我表白的人。
叫张帆宇。
我对他态度不好,其实也是因为,刚刚骂我的化学老师,是他妈。
化学老师一直挺针对我的,因为她儿子高一的时候学习挺好,但却很叛逆地大张旗鼓追了我一段时间。
她一直觉得,是我把她儿子这个好学生给带坏了。
可我那时候连张帆宇干吗追我都不知道。
……
我有些烦躁,因为化学老师要求我重新买一本作业本重做,真的挺浪费时间的。
课已经上了很大一部分,前面习题重抄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再抄,我就没时间复习其他科目了。
可她是我老师,我又没法顶撞她。
……下一节课就是化学课,还要发上次考试的卷子。
我差了一分,没及格。
化学老师的课基本都挺安静的,就连班里几个最皮的男生都不太敢惹她。
午后的电风扇沉闷地转着,板书的声响成了唯一的咏叹。
直到我听见她喊我的名字。
「吴优优,你来,把这道题考试时你写的答案抄黑板上。」
「.…..」
全班四十几双眼睛的目光,一下子全聚焦在我身上。
我只得拿着卷子起身,走向黑板,化学老师就抱着臂在一旁看我。
拿起粉笔还没写几步,她就手挡我面前,把我刚写的擦掉。
「你改什么答案啊?卷子上怎么写的,就怎么抄黑板上。」
「.…..」
我只得把错误的解题方式整个抄在黑板上。
刚抄完,她就在我身旁鼓掌。
「我们的吴优优同学啊,真的非常好。」
「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堪称完美的错误案例。」
「你每一步错的地方啊,都特别经典。」
「来,同学们,我们一起来看下她到底怎么答,才能答到……」
「一分都没有的。」
……
我站在讲台上,不知道该不该走下去。
事实上,头脑已经一片空白。
像是被人狠狠地扒光,把自己错误的地方,软弱的地方,让全班四十几个人全看个遍。
自己有些蠢的解题方式,粗心大意所犯的错误。
都被她放上台面大讲特讲。
冷汗不停地冒,就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拉扯着。
直到某一刻,心里那根弦还是断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拿起黑板擦,把刚刚写在黑板上的内容胡乱地全擦掉,撞到她拿红笔勾勒出我错误地方的手。
我感觉我快被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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