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母有一回撞到郗云裳，情绪复杂，叹着气说：“雪瓷，你看，我没有说错，温远辉落在你姑姑手里，真的不会有好下场，他如今腿都没法下地走路。”“不是我姑姑干的。”郗云裳淡淡说，她猜测是徐斯言，只有他那么肯定的说过会帮她，“只不过，我也觉得他是罪有应得。”郗云裳说完话，就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回到温家，她跟温英芝说了遇到薄母的事，后者冷笑道，“她不跟你道歉，还来怀疑我？”
郗云裳淡淡说：“一开始有，后来也没有。”
“那你后来怎么会跟他求婚？”
郗云裳扫了他一眼，平平静静，让人无从猜测她的心理。
“他跟温湉，其实也不意外，最开始，我就很清楚，他割舍不掉她的，温湉算是给过他不少温暖的女人，起码比我对他好很多。”她又继续说。
徐斯言听她淡淡的话语，心里有种刺痛感。一个人越是清醒的认识到什么，并且越是冷静的把内心的想法表述出来，无疑这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你对他算好了。”
郗云裳顿一顿，像是想起什么，良久才回神，语静如水：“也许吧，算好，也不够好。”
“郗云裳，我其实很难想象，你当初居然因为逼婚，会跳楼。你不像那么疯狂的人。”徐斯言一直觉得，郗云裳跳楼，并不单单是为了逼周少琅结婚。
郗云裳笑了，淡薄说：“是吗？”
他想探究她心底的想法，却不愿意看她难受。所以放弃了对她内心的探究，转移话题道：“起诉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郗云裳提及这个，眉心微顿，有些顾虑的说，“我姑姑最近，心情很差。她好面子，在乎官司的输赢，要是输了，她肯定不好受。”
“阿言不是保证了你会赢？”徐斯言一边说着，一边动手给她盛汤，乌鸡汤，滋阴补血，益气养阴，她太瘦了，他有养胖她的念头。
“我现在，也不敢随便相信他了。”
徐斯言因为她的这句话，多看了她两眼，他又伸手给她剥虾，眼皮微垂：“你要是输了，我背后给你讨回公道，不会让你白吃这个亏。我虽然不在徐氏，选择自己出来单干，可人脉还是在的。”
郗云裳感激的说：“谢谢。”
徐斯言千言万语，比如说我能对你好，我愿意对你好，可最后也都汇集成一句：“都是老同学。”
……
往后几天，郗云裳对周少琅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任何话题，她都会配合他接，偶尔也跟他聊聊她的生活。
官司的前两天晚上，周少琅遛狗的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
跟她说旁边一户人家被杀害了，路过时都觉得阴风阵阵。
郗云裳道：“那你注意安全。”
“那必须的。”他语气里似乎有隐隐约约的笑意，说，“总不能让我老婆守寡。”
郗云裳就没有吭声。
“温湉那边，我已经把她调走了。”他那边也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说起这个话题。
郗云裳道：“嗯。”
“你不生我的气了吧？”他说，“我感觉出来，你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我也就那天，惹你生气了。”
郗云裳说：“我不生气。”
周少琅琢磨了片刻，认真的说：“我只是不喜欢你不在意……”
郗云裳假意打了个哈欠，打断他，说：“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还要上班，后天就要打官司了。就先休息了。”
至于不喜欢她不在意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那边安静下来，只有狗偶尔会叫几声，良久他才说：“老婆，那你早点睡。”
郗云裳说：“过几天，就要打官司了。”
周少琅没有说话。
郗云裳想，周少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打官司的那天，天气好的离谱。
郗云裳带着温英芝到现场时，看到身为被告的温远辉，一脸容光焕发的模样，丝毫不见任何慌张或者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让温英芝有点发慌，紧紧的握着郗云裳的手：“雪瓷，你说他怎么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呢？”
“没事。”郗云裳的视线从温远辉身上移回来，说，“别担心，咱们证据够多，律师也名气大，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法庭质证后的辩论环节，温英芝方的辩护律师是个老油条，反观温远辉那边，律师就像个随便找的，被温方律师几番堵的说话都没了逻辑。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温英芝就放松下来，毕竟也是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她也很快把准备好的证据，井井有条的说出来。
辩论结束后，温英芝听完笔录，签完改签的字，从场上退下来。
温远辉依旧没有半点不对劲，还笑道：“温家不愧是温家，人脉确实广，找的律师很有水准。”
这句话郗云裳听的是心里警铃大作，怀疑是不是薄家会在背后动手脚。
不过好在出来的结果依旧是温英芝胜诉了，并且温远辉被重罚，教唆犯以故意伤害罪，处半年有期徒刑。
这个结果高兴坏了温英芝，本来愁眉苦脸的，这会儿终于露出几分喜色。
郗云裳也给周少琅道了声谢，毕竟证物搜集都是他找的人，功劳算是他的。他答应会让温英芝胜诉，也确实做到了。
她原先其实设想过，没结果。
周少琅道：“你要感谢我，不如再来我这边待几天？房子太大了，一个人有的时候睡不着。”
郗云裳笑了笑：“真的没空。”
电话那头的周少琅扯了扯嘴角，说：“你怎么说话还这么疏离，老婆，官司都赢了，也该正常跟我说话了吧？”
“我跟你交流并没有不正常。”她说。
周少琅说：“那你喊我句老公。”
郗云裳如他的愿：“老公。”
只不过，她心底，喊得平淡，半点起伏都没有。
她一直以为，喊出这两个字会很难，现在看来，其实也容易。喊什么，其实都差不多，就是一个代号。
“我等了半年，才听你喊过这么一次。”那头的男人说，“以后都这么叫吧。”
郗云裳也笑，说：“行啊。”
“这么好说话？”周少琅好一会儿没开口，很久后才说，“以前可是怎么逼你都没有用的。”
郗云裳心不在焉的说：“感谢你帮忙，应该的。”
而且，应该也喊不了多久的。
郗云裳以为她跟周少琅之间，要掰扯清楚来，估计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她三个月以后，再度撞上温远辉。
那天是在学校领导组局吃饭，郗云裳在四星酒店里看到温远辉的时候，直直的看着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温远辉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应该被限制自由的不是吗？
总之怎么也不可能是西装革履在这里跟人家畅谈的画面。
她僵硬得站在原地，温远辉回头也看见了她，举着酒杯对她笑了笑：“温小姐。”
郗云裳冷淡的看着他：“你怎么出来的？”
“在里头立功了，表现良好，就提前出来了。”温远辉笑意不变，“温家有权有势，这回我热情了，以后哪里还敢找温家的麻烦？”
郗云裳道：“薄家帮忙的？”
温远辉忖度半晌，笑道：“那边确实帮了点忙。”
郗云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情绪的说：“恭喜。”
温远辉笑着，好不得意：“温小姐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郗云裳淡淡道：“温先生，做人还是低调点好。找了薄家当靠山确实不错，但是你怎么敢保证，薄家会一直在？”
温远辉挑了挑眉，说：“温小姐又何必气急败坏，人跟人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有近有远，有亲有疏。”
郗云裳最后看了看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也没有说错，确实薄家就是亲他愿意帮着他，他温远辉就是有那个本事，他温远辉的女儿就是招人疼，有什么办法？
晚上，一到十点，周少琅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郗云裳看到他名字的三个字，想起的几乎只有两个字。
骗子。
周少琅是个骗子。
郗云裳抬手就想摁断他的电话，只不过到最后突然醒悟。
周少琅不算骗子的，他说让温英芝胜诉，也确实让温英芝胜诉了。
他答应的只是这个，但是从来就没有保证过，在胜诉之后不保温远辉。
郗云裳想，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
只不过，他这还不如当初不答应她，后续温远辉大摇大摆盛气凌人，过得好得不得了。胜诉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空有名头。
郗云裳努力的忙一场，只不过是忙了一场徒劳罢了。
徐斯言说的对，他心里有想护着的人，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帮她？温湉只要在背后嚼嚼舌根，是她陪睡一百次都比不上的。
她接电话的时候，跟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十分钟后，就哄着他把电话给挂了。
温英芝在几天以后，也撞到了温远辉。
她的反应比郗云裳要强烈许多，整个人几乎气得浑身发抖，说：“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趾高气昂，一个小地方出来的，真的把自己太当回事了！薄家这算什么，表面做一套背后做一套？阿言是不是也当你好哄好糊弄？”
郗云裳面色平静，任由温英芝发泄着，几天之后，温远辉不知道被谁处理了，整条腿几乎都废了。
薄母有一回撞到郗云裳，情绪复杂，叹着气说：“雪瓷，你看，我没有说错，温远辉落在你姑姑手里，真的不会有好下场，他如今腿都没法下地走路。”
“不是我姑姑干的。”郗云裳淡淡说，她猜测是徐斯言，只有他那么肯定的说过会帮她，“只不过，我也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郗云裳说完话，就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回到温家，她跟温英芝说了遇到薄母的事，后者冷笑道，“她不跟你道歉，还来怀疑我？”
温英芝上一次入薄家的门，还是在结婚那会儿，今天再次去，跟薄母之间的气氛有点剑拔弩张。
谁又能想到，她们之前因为郗云裳，感情还算不错。而郗云裳不重要了，两个人的关系也不重要了。
薄母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疏远，道：“很久没见你上门。”
温英芝道：“这不是今天有正事，不然谁愿意来你们薄家？你们薄家大户人家，我这种人哪里配得上进你们家大门。”
薄母不愿跟她吵，忍耐着没说话。
温英芝道：“温远辉住院，住的还是你们薄家的私立医院吧？”
“腿伤成那样，还能不治？”薄母忍不住道。
“治，当然该治。”温英芝说，“我今天过来，不想扯温远辉的事情，你爱怎么护着，就怎么护着。只不过，雪瓷现在在你们薄家的位置挺尴尬的。”
薄母懂了些许，沉着声音道：“你有什么话，只说就行，没必要拐弯抹角。”
温英芝讽刺的勾起嘴角，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说：“我们家雪瓷为你家周少琅掉过一个孩子，结果比不上一个甩了你儿子的温湉。”
“孩子的事，是阿言对不起雪瓷，我们会补偿，但是怎么能用这来道德绑架？再者，这件事情我也很心疼雪瓷。”薄母冷静道。
温英芝道：“别多想，我没想用孩子的事情来威胁你什么。我就是想说，我们家雪瓷在薄家既然这么尴尬，不如给温湉让位算了。”
薄母因为温英芝的话，神色终于忍不住变了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英芝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既然结婚是个错误，而这个错误也没有到不能修改的那一步，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对你们薄家，对我们温家来说，都是好事。”
薄母沉默了一会儿，道：“雪瓷同意这件事情了？要是她同意，我愿意尊重她的意见。但要是你一意孤行做决定，我是不会答应的。”
温英芝冷笑了一声，脊背挺得直直的，说：“你放心吧，我们家雪瓷肯定同意。”
郗云裳刚刚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就接到了温英芝说来接她的消息。她回复了句好，走到楼下一看，却看见薄母也在。
她的笑容浅了些。
薄母斟酌道：“雪瓷……”
郗云裳朝她点点头，道：“您有事情跟我谈吧？学校对面有一家咖啡厅，咱们坐着说。”
……
温英芝跟薄母两个人坐着，几乎不需要招呼服务员，郗云裳一个人就把该点的给点完了。
当薄母看到服务员给她端过来一杯拿铁时，不由得看了一眼郗云裳，心中再度生出了一分愧疚。
薄母不爱喝咖啡，唯独拿铁，能勉强接受。能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只有郗云裳了。
从她个人私心来说，她很喜欢郗云裳，只不过再喜欢也不能拿儿子的幸福来开玩笑。以前就是她把周少琅逼得太狠，他才会这么不快乐。
“阿姨，有什么话，您说吧。”郗云裳率先开了口。
薄母一时之间开不了口，只觉得这个滑梯有些沉重，在旁边温英芝讥诮的视线下，才开口道：“温远辉那边，确实是我不忍心，给他弄出来了。阿言叮嘱过我，官司别跟你争赢，我也确实没再官司上动心思。”
郗云裳笑着说：“打点是不是花了不少的钱？”
薄母没做声，自然是花了不少钱的。只不过，钱都百花了，温远辉的腿还是莫名其妙的废了。这要说跟郗云裳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她是不相信的。
但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必要追究。
她叹口气：“温远辉的事情，温湉那孩子，眼睛都差点哭坏了。”
这个问题，郗云裳没有回。
是该同情一个孩子父亲突然残疾了，只不过，她实在同情不起来。
郗云裳说：“您说正事吧，温湉的眼睛坏了，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雪瓷，她还是你的学生。”薄母有点难以置信，这话是从郗云裳嘴里说出来的。
郗云裳语气没半点起伏，说：“她的父亲伤了我的姑姑，学生不学生的，又有什么重要的？您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她自然可怜。您要是站在我的角度，就不会这样想了。”
薄母怔怔。
郗云裳也不催着她开口了，她给温英芝的咖啡加了一块糖，又贴心的给她搅拌好。她就是格外细致的，记着每一个人的口味。
薄母想起早些年轻，自己也是怎么也不同意郗云裳的，周少琅也跟她大吵了一架。
那会儿的周少琅，很久没回过家，还是她生日，他不得不回来，只是没留多久，就要走了。
薄母当时蹙眉道：“还是打算跟家里闹吗？”
周少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了一眼，说：“妈，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好。”
后来证明，郗云裳确实很好，薄母也逐渐喜欢上郗云裳，只是周少琅却不爱她了，他俩大概就是有缘无份。
温英芝瞥了眼薄母，开口道：“姑姑跟你前婆婆聊过了，我的意思是，要不然你跟周少琅离了，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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