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脆弱露水从枝叶上滴滴落下，住院楼下三三两两的病人正散着步。办公室里，方镇岳魂不守舍地看着电脑屏幕。“方医生，看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要不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同事好心提醒道。方镇岳还没回答，一旁的赵敏哼哧了一声：“是啊，易家怡的七七也快到了，有的忙呢。”她的语气带着丝怨怼，像是在位易家怡打抱不平。在易家怡所有同事里，她是最了解易家怡和方镇岳之间事的人。方镇岳声音沙哑：“我没事。”话音刚落，一道
第十三章脆弱
露水从枝叶上滴滴落下，住院楼下三三两两的病人正散着步。
办公室里，方镇岳魂不守舍地看着电脑屏幕。
“方医生，看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要不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同事好心提醒道。
方镇岳还没回答，一旁的赵敏哼哧了一声：“是啊，易家怡的七七也快到了，有的忙呢。”
她的语气带着丝怨怼，像是在位易家怡打抱不平。
在易家怡所有同事里，她是最了解易家怡和方镇岳之间事的人。
方镇岳声音沙哑：“我没事。”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徐莉娅站在办公室门口。
“方医生。”她喊了一声，眼神示意方镇岳出去一下。
赵敏皱眉，神情有些不满。
走廊尽头，方镇岳望着楼下相互扶持的夫妻，思绪渐渐飘远。
徐莉娅看着面前脸色苍白而憔悴的人，不由紧攥起双拳：“方镇岳……”
“还是叫我方医生吧。”方镇岳语气淡淡。
闻言，徐莉娅心一沉。
她很不喜欢他这种刻意与自己疏远的态度，更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那天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方镇岳又道。
徐莉娅强颜欢笑：“我知道易家怡的死让你很难过，但她已经走了，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听到“易家怡的死”四个字，方镇岳神情一暗。
他掩去眼底的情绪，唇线微动：“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方镇岳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徐莉娅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
方镇岳眉头一蹙，将手抽开。
掌心的空荡让徐莉娅心一紧，好半天才解释：“我妈说，美国那边有家高级医院正缺人，以你的能力去竞争是绰绰有余。”
说话间，她开始忐忑。
自己总有一天要回美国，但她希望方镇岳能和她一起。
毕竟他是她的精神支柱……
“谢谢，但这里比较适合我。”方镇岳扔下一句话便离开。
徐莉娅望着那渐渐离去的背影，眼眶泛酸，更觉生命中好不容易出现的光芒又开始渐渐消失，自己再一次陷入了无法自拔的黑暗里。
初秋的天有些凉，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方镇岳拖着无力的身体回到家。
之前那场高烧似乎还没好全，这几天全凭着本能去给病人看病。
方镇岳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制最大声。
他靠在沙发上，目光却落在厨房的位置。
曾经，易家怡会经常来这儿给他做饭。
视线不知为何突然模糊了，方镇岳揉了揉眼睛，耳畔忽然响起易家怡的声音。
“阿岳，今天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里脊和清蒸鱼。”
他心一顿，猛地睁开眼。
一身淡蓝色连衣裙，围着围裙，笑容温暖的易家怡端着菜从厨房中走出来。
“易家怡！”
方镇岳倏然起身，伸手跨过去想抓住那抹消失了一个多月的身影。
可就在靠近后，双手揽过的却是一团空气。
方镇岳僵在原地，两眼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厨房。
挂在墙上的围裙被风吹着微微晃动，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他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起，抑着心尖上的刺痛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第几次出现这种幻觉了。
方镇岳不在乎自己的脆弱，只痛恨为什么这种幻觉不能长久一点。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他敛去眼中的情绪，走过去开了门。
“是你？”
第十四章夜曲
电视机巨大的声音让徐莉娅一愣，她见方镇岳眼底还带着眼泪，眸色渐暗。
“你一定还没吃饭，我给你带了饭菜。”
说着，她走了进去，将手里的饭盒一个拿了出来：“糖醋里脊，清蒸鱼，小白菜，都是你爱吃的。”
闻言，方镇岳眼神一沉。
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让他再一次想起了易家怡。
徐莉娅拿来筷子和碗：“快尝尝，我亲手做的。”
方镇岳接过筷子，似是带着丝期待吃了口糖醋里脊。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后莫名变成了苦涩，他动作一滞，心也随之慢慢冷却。
终究是不一样……
“怎么样？”徐莉娅看着他，眼尾带着丝忐忑。
方镇岳声音微哑：“挺好的。”
他顿了几秒，继续道：“以后你不用麻烦过来。”
徐莉娅眼底划过些许落寞：“你是在赶我吗？”
方镇岳放下筷子，望往茶几上的信封：“病既然已经好了就回家吧。”
听起来关心的话却不带一丝感情。
徐莉娅鼻尖一酸，心里顿时泛起了丝丝不甘。
明明以前他还会真正的关心自己，甚至为了自己的病照顾她，为什么易家怡死了，一切反倒变了？
下一刻，徐莉娅突然抱住方镇岳，哽咽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易家怡，可她已经死了……让我来照顾你，我不在乎你想着她，就当我们在一起时为了互相疗伤好不好？”
又一次听见易家怡的死，方镇岳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他推开徐莉娅，语气中终于多了分愠怒和悲戚：“她死了，可我还是爱她。”
说话间，方镇岳心中涌上阵阵懊悔和愧疚。
他做好了徐莉娅合格的主治医生，却没有成为易家怡合格的恋人，以至于让她走的那么匆忙。
想到这儿，方镇岳强忍了多日的疼痛在胸口翻滚。
“那……我呢？这么久，你就没有一分钟，哪怕一秒钟爱过我？”
徐莉娅声音沙哑，眼睛也开始泛红。
方镇岳看着她，一字字道：“你只是我的病人。”
这句将两人关系只定格在医生和病人界线的话让徐莉娅如遭雷击。
她身体微微颤抖，好半晌开口：“那我真希望我的病永远都好不了了。”
说完，徐莉娅拿起包快步离开。
“嘭”的一声关门声，整个客厅只有电视机中的音乐声。
“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跟夜风一样的声音，心碎的很好听……”
方镇岳迈着沉重的脚步坐回沙发上，关掉了电视。
他望着天花板的吊灯，目光呆滞：“家怡……”
又是一夜大雨，医院里，护士脚步匆匆。
赵敏查完房回到办公室，见方镇岳伏在桌上，她也没有理会。
这时，一个护士跑了过来：“方医生，十六床的病人不好了！”
方镇岳立刻抬起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红的让人害怕。
“方医生，你……没事吧？”护士有些担心此刻他的状态。
“没事。”方镇岳拿起病历本后快步走了出去。
见状，赵敏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易家怡曾坐过的位置：“你要是看见他现在这副模样，是高兴还是难过？”
第十五章陪我一起死
病人病情恶化，方镇岳与家属协商后安排了手术。
一同手术的同事看他一脸倦色，忍不住问：“方医生，这场手术可能要很久，你现在的身体能行吗？”
方镇岳戴上口罩，眼神坚定：“放心吧。”
当换上这身手术服，他全身好像已经下意识的进入了专注状态。
手术整整进行了六个小时，当病人被推出手术室，方镇岳走到墙边，脱力地瘫坐在地板上。
“方医生！”护士赶忙将葡萄糖递给他。
方镇岳摆摆手：“没事，缓一缓就好。”
他靠着墙，闭着眼平缓着呼吸。
过于安静的四周让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响起易家怡。
脑瘤。
她也是脑瘤。
方镇岳心底狠狠一抽，无力的手也跟着攥紧。
他救了那么多人，唯独没能救易家怡。
方镇岳睁开眼，滴血般的眼睛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易家怡一定很恨他吧……
良久，方镇岳才强撑起身体站起来去换衣服。
天已经黑了，今天轮到他值夜班。
深夜，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方镇岳看着手机中易家怡的照片，唇角也跟着那抹明媚的笑容弯了起来，更像是想起了两个人曾经美好的回忆。
可笑过后，一种悲凉随之涌起，将笑容凝固在了苍白的脸上。
“嗒！”
眼泪猝不及防地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张笑脸。
方镇岳心底一慌，忙将它擦干净，呢喃道：“你看看，我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落泪。
他忍着胸口的闷痛，伏在手肘上翻看着手机一张张和易家怡的合照。
慢慢的，方镇岳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
意识模糊间，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易家怡！
方镇岳心一紧，更生出一种恐惧，害怕这又是转瞬即逝的幻觉。
易家怡将手里的衣服轻轻披在他身上，轻柔的声音就像羽毛落在他的心上。
“你别哭，我依旧爱你。”
方镇岳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同身体都像是被固定了一般。
易家怡后退了几步，满含情意的双眼带着不舍和眷恋。
她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家怡，别走！
方镇岳在心底撕心裂肺地嘶吼着，目眦欲裂地望着那个消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剧烈的痛苦像是融进了血液游走在全身，疼的他恨不能结束自己的生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响起，方镇岳猛地睁开眼。
“家怡！”
他踉跄着跑了出去，走廊里除了一个从病房里出来的护士，再没有他人。
方镇岳眼底划过一抹慌乱，一把抓住护手的手臂，连声问：“易家怡呢？她去哪儿了？”
闻言，这个刚实习不久的护士立刻一脸惊恐：“方医生，你别吓我，易医生不是已经……”
她没敢再说下去，抽出手就跑回了护士站。
方镇岳僵在原地，迷惘地扫了圈空荡的走廊。
是梦吗？
他紧皱着眉，合上噙满苦涩的双眼，转身一步步走了回去。
然而，地上躺着自己放在换衣间的外套让方镇岳心一窒。
不是梦！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徐莉娅的短信。
——你可以陪我一起死吗？——
第十六章落日彩虹
方镇岳知道徐莉娅有抑郁症，时常有轻生的念头，但这些日子从没说过这么偏激的话。
他紧皱起眉，心底陷入了挣扎。
方镇岳看着手中的外套，半晌才决定去看看。
不为其他，他是医生。
如果徐莉娅真的出了事，他也有责任。
调完班后，方镇岳赶到徐莉娅家门外，敲了敲门：“徐莉娅？”
没有人回应，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隐约觉得不安，又敲了几遍后撞开了门。
客厅里，徐莉娅伏在茶几上，手边有一个空药瓶，地上散落着几颗白色药丸。
“徐莉娅！”
方镇岳脸色一变，上前推了推她。
他紧蹙着眉，将徐莉娅背起跑了出去。
原本平静了些许的抢救室又陷入了忙碌中，徐莉娅吞入过量的安眠药导致昏迷，好在方镇岳送医及时才没有生命危险。
病房。
徐莉娅渐渐清醒，缓缓睁开眼。
当看到一身白大褂的方镇岳站在身边时，她扯出一个笑容：“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方镇岳神情却分外冷硬：“你不是说过想活下去吗？”
闻言，徐莉娅一怔。
“你不是说自己不想死吗？”方镇岳声音清冷。
徐莉娅哑口无言，眼泪却从泛红的眼角流了下来。
她的确想活下去，那是因为当初方镇岳在身边。
她不明白，为什么易家怡死了，他反倒放不下她。
方镇岳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望着走廊尽头的那扇窗，一直走了过去。
外头的秋风带着丝凉意，吹得本就胀痛的头多了些许晕眩感。
方镇岳看着自己的双手，凄然一笑：“我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你……”
一个星期后。
徐莉娅出院，这段时间方镇岳都没怎么去看她。
办公室的人见他脸色越来越差，纷纷劝他休假好好休息，但他永远都是一句“没关系”。
傍晚，太阳还没完全消失，天空竟然飘起了小雨。
陵园里，方镇岳手捧着一束百合，慢慢地朝易家怡的墓碑走去。
他单膝跪下，将百合轻轻放在墓前：“家怡，我来看你了。”
雨水从碑上的照片划过，如同一滴眼泪。
方镇岳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为什么你再也不出现了？你明明知道……我很想你。”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哽咽。
从那天晚上看见易家怡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关于她的梦。
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思念像是已经达到了极限，时时刻刻挤压着他的心。
方镇岳靠着墓碑，第一次失声痛哭起来：“我真的……想你……”
当初在一起时，他很快习惯了身边有她。
然而她一走，他再也习惯不了。
细雨中，天边的落日上挂着一弯朦胧彩虹，罕见的一幕正对着众多墓碑中那孤寂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镇岳才起身不舍离去。
天渐黑，路灯昏黄。
楼下站着的徐莉娅让方镇岳脚步一滞。
“你终于回来了。”徐莉娅主动走过去。
方镇岳眸色一暗：“有事吗？”
徐莉娅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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