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食指推开他的额头。抱着膝盖，把脑袋埋在里面。「因为我神经病。」我不想和他探讨这个问题。「你乖一点，说不定我们不会分手。」他想了半天，似乎只想到了这个理由。
以为他又会生气，赶紧拿抽纸给他擦手。
可他没有什么反应，呆呆地思虑了好一会，他微微弯下腰，看我。
「郑圆圆，有什么事会让你那么难过呢？」他顿了一下，像是在考量用词，「为什么你有时候像打不死的小强，有时候却那么脆弱，你还真是让我看不清。」
我用食指推开他的额头。
抱着膝盖，把脑袋埋在里面。
「因为我神经病。」
我不想和他探讨这个问题。
「你乖一点，说不定我们不会分手。」
他想了半天，似乎只想到了这个理由。
他觉得我是因为他要和我分手才这样的。
我配合地点点头：「嗯嗯，我们不要分手。」
4
可理想的生活总是短暂，我们才刚刚因为顾漫漫的事和好不久。
顾漫漫就来了。她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一箱一箱的东西被师傅搬了进来。
我看着自己亲自布置过的客厅被她的东西堆得乱七八糟。
怒不可遏：「顾漫漫，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站在一旁，被气得半死。
而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却做着毫不符合的动作。
只见她勾起钥匙圈，在食指打转。
很得意地动了动唇：「当然是哥哥喽。」
我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骨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这时，替她搬东西的师傅路过。
而身后正好跟着进门的周晟。
「她为什么在这？」我质问周晟，可是他甚至没抬头看我一眼，没打算给我任何反应。
「她想来就来。」扔给我这么一句话之后，周晟双手插兜，略过我俩回了房间。
只是那么一句话，我和顾漫漫之间的高低自然拉开。
这显然是顾漫漫的意料之中。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啊。」看到周晟的态度之后，她更加得意了，「你不过是我的替身而已啊。」
「虽然哥哥现在生我的气，可你怎么和我比呢，你未免把自己抬得太高了吧。」
「呵。」我冷哼，「可我一天是他女朋友，就是压你一头，喜欢你干吗不赶紧娶你？」
「你……」我的话正中了她的痛点，她憋了半天愣是没有一句反驳的话。
据我所知。
她曾经喜欢了个男的，为了他和周晟闹翻，和家里断绝关系。
还死心塌地地一路跟着他去了国外。
可是追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被这男的甩了。
现在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天天张牙舞爪地对着我这个替身撒气。
周晟曾经确实很喜欢她，甚至还找了我这么个替身。
也许她说得对，如果周晟对她回心转意了。
那么我也就要离开了。
没关系，无论他对顾漫漫多好，对我多坏。
我都不会生气。
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只有能远远地看看他，就好。
「你怎么还不滚啊，我哥哥又不喜欢你，喜欢的是我啊。」
「如果是真的，这些话让他自己来和说。」
顾漫漫性格很泼辣，说话也很难听。
我不想理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刚好看着倚在墙角的一抹身影。
心里咯噔一下。
他……也听见了吗，那他看着顾漫漫这么咄咄逼人，想的又是什么呢？
说不失落是假的。
可真正让我感觉到难过的是，他的每一次不作为都是在提醒我。
他不是他啊。
周晟的偏爱一直都是顾漫漫啊。
程屿，你看啊，你离开之后，没有人爱我了。
5
住进来的几天，顾漫漫一天比一天还过分。
会把很多属于我和周晟的东西破坏掉。
她会把我们一起做的石膏娃娃摔坏。
很刻意地扔到地上。然后委屈巴巴地拉着周晟：
「哥哥，这个摔坏了，怎么办。」
她会把我们俩一起画的油画用美工刀划开，然后晃着周晟的手臂撒娇：
「哥哥，我真的是不小心，应该没事吧。」
到后面几次，连周晟都烦了，他说如果再搞坏东西的话，就让她回家去。
不过，我们都知道，吓吓她而已。
周晟还不至于为了我和他的几件东西，就对顾漫漫发脾气。
而我甚至都没说什么，只是把打碎的凯蒂猫重新粘起来。把被划开的画布用胶带一圈一圈缠起来。重新买来新的金鱼养进新的鱼缸。
连周晟都发现了我有点反常。
他给我买来了礼物，看样子是想哄我开心。
我不喜欢项链，戴着冷。我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以前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就连银镯子都没戴过。
「要不要戴戴看。」周晟清冷的嗓音，都带着几分软。
他对我，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倒是顾漫漫，撒撒娇，周晟就对她没脾气。
可哪怕她再能闹腾，周晟对她，依旧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她天天叫他哥哥，还真处成她哥哥了。
我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黯然，笑着应他：「好啊。」
周晟替我戴项链的时候，我把玩着吊坠。
镜子中的娇人儿，依旧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可是眉宇间淡淡的忧愁，始终散不去。
如果说从前是朵耀目的玫瑰，现在就只是一株没有活力的小草而已了。
「我总在想，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她弄坏了我们的东西，你不生气了。她对着你大呼小叫，你不生气了。她总是一天到晚缠着我，不让你靠近我，你也不生气了。」周晟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却一口气问了很多。
我偏头看他，他低着头也在看我。
一头黑发搭在额际，分明的五官轮廓无不透露出一种冷峻感。
这张我魂牵梦绕的脸啊，不自觉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程屿，好像你啊，可惜又不是你。
我们最后连告别都没有，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啊。
我用手抚上周晟高挺的鼻梁，他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但是没有躲。
我细细地看着他，指腹从鼻尖滑落。
他眉眼有化不开的冰冷，到底不是我那般热烈的少年呐。
叹了长长一口气，我接着开口：
「我确实有不开心。我讨厌顾漫漫，很讨厌，非常非常讨厌。所以……」我很轻佻地看周晟，「你会让她滚吗？」
「漫漫她就是小孩子脾气而已，从小到大她一直如此。你总是和她计较什么？」
我就知道。
「那如果她说她非常非常讨厌我呢，你也会像反驳我这样反驳她吗？」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又要得寸进尺了？」周晟不悦地蹙了蹙眉，他很烦回答关于我和顾漫漫的问题。
也许是他潜意识就刻意地回避。
可是有什么好回避的呢，他总会无限纵容顾漫漫的。
「哦，那我没有别的要说的了。」
不打紧的，我只是个替身而已。
他会无数次选择顾漫漫，没关系的。
因为，我也会。
6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摔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是顾漫漫。
她发疯了似的在砸东西，伴随而来的，是她和周晟刺耳的争吵声。
「哥哥，我只不过是离开了一下，你就要变心了吗？」顾漫漫红着眼，因为情绪波动得大，胸腔跟着上下浮动。
「为什么啊，你从前不是说过只喜欢我，不是说，会一直等我。等我回心转意吗？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
「顾漫漫，没有人有义务要永远把你捧着，懂吗？」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顾漫漫又长又直的黑发凌乱地披在身侧。
她冲上去不断捶打周晟的胸口，声嘶力竭地哭喊。
我从来就没见过她这样。
毫无形象，崩溃至极。
周晟任由她打了几下之后，扯着她的臂弯，一把把她甩开了。
顾漫漫被拉得一个踉跄，笨拙地稳住自己。
「我可以忍你一次，两次，但是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点到为止。」
周晟语气很冷，光在旁边听着，我都觉得凶的那种。
我从来没见过他对顾漫漫发那么大的脾气。
她到底……干什么了。
「你不会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吧，才会对我放狠话，可惜啊，她爱的根本不是你啊。周晟，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顾漫漫的这几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闭嘴。」周晟从牙缝挤出来两个字。
我心里猛地顿了一下。
什么不喜欢，她怎么会知道。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但身子比脑子快，冲到了书房，手忙脚乱地把小橱柜的书搬了出来。
却没有看到本应放在这的收纳箱。
不见了……不见了，被人拿出来了。
我没命地冲了出来，就看见顾漫漫已经站在了窗边。
窗门开着，外面的风带动她的发丝，呼呼往里钻。
外面雨很大，还能听见雨点打在玻璃上散开的声音。
而她左手里拿的是我和程屿的一沓照片，右手拿的是程屿送我的小猪娃娃。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发现了她的秘密告诉你，你还是不愿意和她分开。」
「哥哥，你为了她凶我，我真的很伤心。」
「她根本就不爱你，只有我是真心喜欢你啊，你怎么能说变心就变心呢。」
顾漫漫神经质地质问着周晟，而后者再没有要和这个疯女人纠缠的意思了。
骄傲的大小姐吃瘪，转头恶狠狠看着我。
「都怪你。」
「如果不是你，哥哥怎么会不爱我。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没人爱的可怜虫。」
顾漫漫又把手探出来了一寸，我的照片彻底暴露在了雨下。
「不要，不要，还给我，求你了。」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心疼得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既然我的你要抢，那么你的……」顾漫漫一把把照片扬了出去。
所有照片开始洋洋洒洒地下落。
「哦……还有这个。」
「啊——」我发出一声惨叫，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把小猪娃娃也抛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甚至忘记自己是以什么样的速度冲下去的。
十几层的楼梯，我一口气跑到了底。
踩着草坪，冲进了雨里。
可是照片飞得到处都是，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一张张和地面水渍黏连的照片捡起来。
可是捡不完，根本捡不完。
有些甚至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雨砸在身上，仿佛也在叫嚣我此时的心痛。
我一边哭一边捡，一边捡一边哭。
脸上流下的分不清是我的泪还是雨。
最后，在一个灌木丛找到了我的小猪娃娃。
我把手伸进去拿的时候，手被划了好几条大口子
他身上的白色小衣服已经脏了，我的血还不小心蹭了上去，我用袖口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越抹它晕得越开。
我把猪抱在怀里，自暴自弃地坐下来哭。
程屿，我被人欺负得好惨啊，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做不好。
我没有还是没长进，还是没出息。
我真的好想你。
大雨淹没了我的哭声。
但我猜，你听到了，对吗？
7
最后 30 张照片，我只找到了 28 张。
周晟拉不走我，陪我在雨里找了二个小时。
幸好我的照片套过保护套，只是表面脏了而已。
小猪娃娃可以洗，可是丢了的照片，我找不回来了。
一张是我们的合照，那时候他惹我生气，我不理他。
他和我的背影合影，偷偷在我身后比了个耶。
一张是我拍的他，他那时候刚好吃东西，两边鼓鼓囊囊的，看我拍他，他还勾唇笑，像只偷吃的小仓鼠一样。
回来的第一件事，我来不及换掉还在滴水的衣服鞋子，一把提起坐在沙发上的顾漫漫。
我没打过架，也不会打架，在这时候却用尽了全部力气给了顾漫漫一巴掌。
这巴掌到底有多少力气，我也不知道。
只看见顾漫漫整个人是滚出去的，撞在地上，还打了好几个圈。
她痛得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缓了好一会。
「好了，圆圆。」
周晟怕我还会动手，把我圈在怀里。
我怎么挣都挣不开。
我哭得时间很长，加上又打了顾漫漫。
现在是脱力倚在他怀里一样，别说挣开，站着都费劲。
「郑圆圆，疯狗啊你。」顾漫漫趴在地上，捂着脸对我破口大骂。
「还有更疯的，你要不要见见？」我如果是疯狗，恨不得现在就咬死她。
我红着眼，整个人现在还在滴答滴答地漏水，头发粘得到处都是。
瞪着眼睛，威胁人的模样，活像地狱来的女修罗。
顾漫漫灰溜溜地闭了嘴后，我不想再跟她多说一个字。
「滚。」我嗓子哭哑了，带着怒音的话，像极了小兽的从喉里发出的低吼。
8
那天之后，我进了医院。
高烧不退，我整个人是半昏迷的状态。
也就是在这次梦里，我看见了程屿。
他还是记忆里那副清隽的样子，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永远存在我的回忆里。
我烧得四肢酸痛，浑身无力，整个人意识恍惚地躺着。
可就在他走近的那一刻，我眼中的热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程屿摸了摸我的额头。他修长的手冷冷的，贴在热热的脑袋上，好舒服。
「程屿。」我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热泪划过眼角时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感。
「我好想你啊，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怕他马上就会消失，迫切地跟他请求。
「圆圆，辛苦你了。」
声音、语气、气味。
就是他啊。
程屿，你终于来找我了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乖乖，我很担心你啊，你又笨又傻，遇到点事还总是哭鼻子，没有我的路，我很不放心你一个人呐。」
他在坐在床边，很宠溺地对我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两颊会有两个很可爱的梨涡。
对嘛，这才是他。
「程屿，我觉得我要是挺不过来，是不是就可以跟你走了。」
「别说傻话。你很快就会没事的。相信我，很快。」
「可我觉得好累啊，我一个人怎么会有勇气接着走下去呢。」
「不要哭了。」程屿敛目，他在笑啊，可是难过要从眼睛溢出来了，「因为我连替你擦眼泪都做不到了呀。圆圆。」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我抽泣，「这世界上有人玩弄感情风生水起。为什么我们那么相爱，却要被分开。」
「圆圆，人不能把自己困在回忆一辈子，懂吗？」
程屿轻缓的话语带着坚定。
「听不懂。」我眨眼，大颗饱满的泪，串珠一样掉。
所有人都叫我忘记你，为什么连你也是。
可要是连我都忘了。
该怎么办呢。
「车祸之后，你只留我一个人，为什么这次还不让我跟着你走呢。」
「因为我向上天许过愿，保佑你平安。」
程屿眸光明亮，我紧紧拉着他衣袖的手指，被温柔地拉开。
他潇洒地跟我道别：
「胆小鬼，勇敢一次吧，走出回忆，好好活下去。」
那天我生了重病，哪里都痛，可我做了个好梦。
做了一个有程屿的梦。
9
我醒来的时候，周晟在床边趴着。
我一动，他就醒了。
他那双原本总带着活力的眼睛，也多了些疲惫。
看到我醒来的时候，带着红血丝的眼，终于有了一点光芒。
「圆圆，你终于醒了啊。」我的小手包在他掌心。
能感觉到他因为激动而在微微颤抖。
「我错了。」他声线也在发颤，听着又低又哑。
「我再也不纵容顾漫漫，你不喜欢，我就再也不见她了，好不好。」
他弓着背，整个人绷得很紧，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在跟我说话。
早这样就好了，现在我都不在乎了。
为什么又来跟我说了。
「我不是只是她的替身而已吗？」我冷冷淡淡地继续说，「替身怎么取代她呢。」
「是你觉得我永远会为你打转，所以一直践踏我的感情，现在却发现我爱的本就不是你，所以后悔了吗？」我悠悠开口，很平淡地问他。
「原来，被人当作替身是这种感觉。」他握紧我的手，眸光晦暗不明，「我错了，我们从头来过吧，重新来过好不好。」
我把手抽了出来，然后摇头。
他那只手还僵在原地。
「那你要怎么样才会爱我。」我难得见他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连眼底都红了一片。
可从前怎么没见得他这么喜欢我。
我神色温柔，拂去他脸上的泪痕：「只要你一直像他，我就一直爱你。」
周晟愣住，死死捏着衣角。
「可我们都错了，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根本一点都不像他，他温柔你暴躁，他阳光你成熟，他热烈你冷淡，我对他比对我自己还熟悉，怎么会认不出来呢。除了那张脸，你们没有一个地方是像的。」
「所以，你对我的好，对我的纵容，对我的无底线，都只是在透过我看他而已吗？」周晟神色暗淡，很受伤地追问我。
我微眯了眯眼，笑而不答，反而勾起他的下巴，用他从前对我的，高高在上的那般态度反问他：
「周晟，我们俩，谁又是谁的金丝雀。」
10
出院之后，我搬离了周晟的家。
他向我保证不再见顾漫漫，不再对我不好，不再让我半夜三更去找他回家。
我还是毅然跟他分了手。
因为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两个互不相欠了。
还过不久，就是我的生日了。
周晟为了讨好我，竟然送来了生日蛋糕。
他抱着一束花，站在楼下等。
期盼我能回心转意。
我把他轰走之后，一个人坐在楼梯发呆。
因为这天，不仅是我的生日，还是程屿的祭日。
我们是在取蛋糕的路上出的车祸，车子撞上的前一刻，他猛打方向盘。
刺耳的摩擦声让我现在想起来都会做噩梦。
他走了之后，我从不过生日了。
到最后一刻他都在保护我，让我怎么走出回忆。
又让我怎么释怀呢。
他刚刚离开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态一度濒临崩溃。
那时候每天都要吃大捧大捧的药。
哭到视线总是模糊得看不清东西，脱发失眠，变得暴怒无常。
家里人都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后来在去买药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像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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