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真话,没跳下海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那是岑宁。等把岑宁救上来,看清是他,又觉得一阵后怕。幸亏自己做的是医生,对生命一向不会见死不救,万一要是怀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岑宁现在已经没了。
周南很快找到岑宁的狗。
他给谢砚礼打去电话:“礼哥,找到了,岑宁小姐在两天前把狗送去了小香居外面的宠物店,说是几天后会回来接。”
这像是仅存的一点希望,谢砚礼的心终于能够稳定了一点点:“那就派人给我看着,只要岑宁去接狗,立马通知我。”
“好,礼哥。”
挂断电话,谢砚礼展开那张被他揉成一团的病历,再次看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医生的名字有点眼熟。
没有再多想,谢砚礼的首要目的还是先找到岑宁。
他带上帽子和墨镜,独自开着车去到了医院。
没想到还要挂号派对,谢砚礼在充满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走廊里等的越来越不耐烦,终于等到了他的号码。
谢砚礼走进办公室,就看见一身白大褂,帅气精神的祁子湳坐在桌前。
他的语气很淡:“有什么病症?”
谢砚礼没答,而是把那张病历放在了祁子湳的面前:“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打听一个人的。”
祁子湳看了眼病历,一瞬就想起那个执拗的女孩。
她每次来看病都是一个人,他一说让她告诉家人,她总是百般推脱。
祁子湳皱起眉看向谢砚礼:“这个病人我有印象,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谢砚礼顿了顿,一时语噎,“我当然是她的家人,不然怎么会有她的病历。”
祁子湳礼貌地扯了扯嘴角:“是这样的先生,医院有权利来保护病人的隐私,如果你和这位病人的关系不是那么亲密,我们是不能告知的。”
谢砚礼的太阳穴跳了跳:“我是她男朋友,行了吧?”
祁子湳却只想冷笑。
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将这种不屑的表情露出在脸上。
他眉眼淡淡:“如果是男朋友的话,有什么证据吗?”
谢砚礼真的没了耐心,他猛地站起身:“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故意为难我?一遍两遍的,你到底和我女朋友什么关系?”
护士听到声音赶忙敲门进来:“祁医生,发生什么了,需不需要……叫保安?”
祁子湳对护士温柔地笑了笑:“不用,你先出去吧。”
护士半信半疑地将门关上,最后还在打量带着帽子和墨镜的男人。
等门关上,祁子湳才重新看向谢砚礼:“谢先生,你独自医院,应该也不想把事情搞大,给那些记者可乘之机吧。”
谢砚礼怔住。
他不知道为什么祁子湳会认出自己,但是既然已经认出,他干脆就把帽子摘了往桌子上一丢。
“我来没有别的目的,你把岑宁得病的事情都告诉我。”
祁子湳敛了笑:“据我所知,谢先生当初明明说和这位病人是兄妹关系,怎么到我这,就说是男女朋友?”
谢砚礼皱了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祁子湳点了点病历:“我有权保护好我的病人隐私。”
谢砚礼懒得再和他废话,直接翻出手机里他和岑宁的合照丢过去:“这种亲密程度,应该不只是兄妹关系了吧。”
照片上,只见两个还青涩的人依偎在一起,而岑宁看着谢砚礼的目光是那样的深情。
不知道是不是谢砚礼的错觉,祁子湳在看到那张照片时,眸底似乎划过了一抹不悦。
可能是错觉吧,毕竟他和岑宁只是普通的医生病患的关系,能有什么不满?
看完照片,祁子湳将手机还给谢砚礼,脸上神情没有半点异样。
只是再开口时,他的嗓音有点哑。
“既然是这样,我可以把病人的生病情况告诉你。”
“病人大概是在三个月前来第一次检查的,她说自己的耳朵时不时总是刺痛,我给她检查之后,发现是病人长期处于噪音之中,导致的内耳神经损伤。”
“当时我就告诉她,不能继续再呆在那样的话环境里,否则会造成永久性失聪,就连助听器都不能让她听见。”
“然而她却说自己还有没有做完的事要做,最后一次来我这里,是在两天前,她听不见了,但是靠着助听器勉强可以听见。”
闻言,谢砚礼狠狠怔住。
两天前?
岑宁到他公司去的那一天,就是两天前!
一个个吐出来。
“所以那天,岑宁就带了助听器?”
祁子湳看着他的眼睛:“是。”
电话里的电流声找到了。
所以当时他回答岑宁的那个答案,她到底听见了吗?
谢砚礼心烦意乱,拿着病历站起身:“我知道了,谢谢你,这位医生。”
祁子湳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谢砚礼刚要走出去,握着门把的手又一紧,转过身来看祁子湳:“那天岑宁离开,之后你还有她的消息吗?”
祁子湳微怔,而后摇头:“我们只是普通医患关系,我除了知道她每次来医院的时候都看起来很累,再就不知道别的了。”
他的回答和谢砚礼想象中的一样。
本就是该这样的,他还指望从一个医生那知道岑宁的消息?
谢砚礼没再多问,打开门走了出去。
可当门关上的那一刻,祁子湳的脸色却变了。
他起身脱掉白大褂,并告诉护士之后不再接诊,然后走上楼梯去了内科的四楼。
推开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病床上躺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
她的眼睛是睁开的,在看着窗外,但因为没有带助听器,所以根本没有听到他推门走进来的声音。
直到祁子湳走到了她身边,岑宁才像是如梦初醒地回过神,将搁在一旁的助听器带上,然后对他笑了笑:“祁医生,你来了。”
祁子湳点点头,刚才和谢砚礼对话时的冷漠完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温柔:“你感觉还好吗?”
他给岑宁倒了杯热水,递过去的时候触到了岑宁有些冰凉的指尖。
岑宁握着水杯低下头,声音又低又闷:“我挺好的,还是要谢谢祁医生救我。”
祁子湳和岑宁算起来也认识了三个月,可岑宁对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疏离礼貌。
不是坏事,但是祁子湳的心底总隐隐地不是滋味。
他默了默,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去扒拉了两下窗台上那盆君子兰有些枯萎的叶子,开玩笑地说:“你看,你不好起来,连它都不开心。”
岑宁顿了顿,不想多说话,就多喝了半杯水暖暖。
喝完了,她问:“祁医生,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在海边?”
祁子湳扒拉叶子的手一滞:“路过,本来正好轮到我调休,就想着赶紧开车回家睡觉,结果就看见有个人影消失在海里。”
他说的是真话,没跳下海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那是岑宁。
等把岑宁救上来,看清是他,又觉得一阵后怕。
幸亏自己做的是医生,对生命一向不会见死不救,万一要是怀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岑宁现在已经没了。
岑宁没再应声,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毕竟这赶巧的事情,说出来是有点难以令人信服。
祁子湳想起谢砚礼,转身看向岑宁:“我还没问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寻死?”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见到岑宁的时候,这个女孩的眼睛里还是有光的,可现在黯淡无光,什么都没有了。
岑宁捏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想了好久,她才轻声开口:“或者没什么意思,就想去死了。”
分量那么重的一句话,从岑宁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轻飘飘的。
祁子湳皱了皱眉。
他的确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岑宁总让他觉得心疼,总想让他去关心她。
可也许,岑宁根本就不需要。
祁子湳自己在心里纠结了好久,才缓缓出声:“刚才有个人来找我,向我……打听你。”
岑宁肉眼可见的身子狠狠一颤。
她猛地抬头看向祁子湳,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力:“是……谢砚礼吗?”
祁子湳没答,反而是问:“如果是他,你要回到他身边吗?”
谢砚礼派人盯了那个宠物店一周,都没能等到岑宁来将它接走。
最后宠物店老板不干了,说是岑宁给的费用只够三天的,现在已经七天了,要求周南把费用补齐然后赶紧把狗带走。
天天派一个车在宠物店门口蹲着,他这个店都没客人了。
周南就得了谢砚礼的指示,将狗给带回了别墅。
谢砚礼对这小玩意没什么兴趣,用手扒拉了它几下,想喊它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周南狗的名字。
周南磕磕巴巴的:“那老板说,岑宁小姐留下的名字是……是樾樾。”
谢砚礼怔了一下,随后竟然扯了扯嘴角。
这丫头真是翅膀硬了,敢用他的名字给狗起名,等他找到她,定要好好教训她。
可是想到这,谢砚礼的脸色又阴了下去。
到现在,他都没找到岑宁,他甚至是调动了谢家的权利去查车站和机场,都没有发现岑宁离开的迹象。
岑宁无父无母,身边只有一个谢砚礼,她不可能还认识其他人来帮助她掩盖踪迹。
那么就说明,岑宁还在帝都。
但也很有可能,她……
谢砚礼晃了晃脑袋,摒弃了那些想法。
岑宁不会死的,她怎么会死呢?她没有理由去死的。
谢砚礼顺着樾樾的毛,抬眼慵懒地看着周南:“还是没有消息吗?”
周南有些不敢说话,老板交代的事没做好,岑宁小姐怎么都找不到,他实在有些惶恐。
“礼哥,还是没有消息,都是我办事不利……”
谢砚礼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跟你没关系,她就想躲起来,谁又能找的到呢?”
周南离开别墅,他拿出手机,给岑宁的手机发送一条短信。
“小耳朵,该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
然而这条短信也和前面的几十条一样,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这天晚上,谢砚礼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八岁那年,捡到岑宁的那一年。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一个很大的雨天。
他按照父亲的要求穿着精致的礼服去听音乐会,那音乐会很枯燥,谢砚礼不是很喜欢。
室内的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听不见外面的雨声。
出来,才发现竟然下了雨。
他在管家撑着的伞下正要上车,余光中就瞥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一个角落,脸色苍白的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谢砚礼没想太多,那个时候的他单纯只是想过去看看死了没有。
可走近了,看着那个小女孩缓缓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的心底竟然升出了一种怜悯。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眼睛哭的通红:“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叫岑宁。”
当时谢父谢母常年身在国外,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谢砚礼和管家两个人,偶尔才会有保姆和司机,他觉得很无聊。
于是在知道岑宁无父无母的时候,就动了心思:“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只要你陪我玩,其他的我可以帮你解决。”
岑宁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谢砚礼就不顾管家的劝说,带着岑宁上了车,带她去医院疗伤,又把她带回家,让人给她买了很多可爱的小裙子。
而他嫌弃岑宁的名字太难读,索性给她起了个小名,就叫小耳朵。
因为谢砚礼觉得岑宁的耳朵很好看。
有了人陪自己玩,谢砚礼觉得生活有趣多了。
但那个时候的他还是有些恶劣的,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没人敢管着骂着,和别墅区其他家的小朋友玩时,谢砚礼会一把推倒别人。
谁都不敢说谢砚礼,毕竟谢家是权利最大,最有钱的一家。
只有岑宁敢。
她会走上前拉住谢砚礼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阿礼,不可以做这样的事,这样不好。”
谢砚礼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当场就连岑宁一起推倒:“你不过是我捡回来养着的,也敢教训我?”
可岑宁不哭不闹,只是重新站起身,跟着谢砚礼一起回家。
然后下次,她还敢这样做。
就连那时候的管家都觉得,谢砚礼不会留岑宁在身边太久,等三分钟热度过去了,就会把岑宁送走。
可谁曾想,岑宁这一留,就是将近二十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足足过去了一个月,谢砚礼还是没能等到岑宁的消息。
他可以继续颓废地等下去,但是粉丝们不能,歌迷们也不能。
周南和秦婵齐齐上阵,将微博底下粉丝歌迷们的评论一一读给谢砚礼听。
“砚礼,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了,约定好的演唱会只剩下一个月,你既不跟作曲人讨论新歌,又不去公司练习,难道你就要这么放弃唱歌了吗?”
彼时,谢砚礼因为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下巴上的胡子都没有刮去。
放弃唱歌?
谢砚礼的眸光闪了闪。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是岑宁的。
“阿礼,你要当歌手吗?那太好了,那我就去学习乐理知识,专门给你作词作曲好不好?”
“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呀,我只有你,并且我觉得只有你就够了。”
谢砚礼缓缓坐起身,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沙发上下来。
他拿起书桌上的一沓曲稿,递给周南:“把演唱会的歌单换成这个,我明天会去公司,让乐队做好准备。”
周南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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