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突然刮了起来,他盯着她,眼神慢慢变冷,而后笑了笑。“总有一天你也会恨我的。”“不会。”“你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南浅追出去的时候,战枭已经骑马走远了。她见乞丐在外面,忙让他跟上去看看。南浅一身疲惫的回到家里,却只看到子衿带着行意,没有看到重明和花烛。“他们呢?”
何成笑得癫狂,或许在他为给夫人治病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他疯就疯了,却想要所有人都疯。
他大声嘲笑战枭:“你母亲被他强辱,还被威胁,若是寻死,便杀容府所有人。你母亲只能忍着,忍着,却不想怀了你这个孽种。哈哈,你大概不知道有多少次,你母亲以刀刃对着腹中的你,她想杀了你。”
战枭瞳孔紧缩,“闭嘴!”
“你不敢听?”何成笑得直不起腰来,“你战枭有什么不敢的?”
“闭嘴!”战枭低喝一声。
何成一下收敛笑容,转而露出凶狠之色:“你母亲苦苦撑着,终于等到你父亲回家,可他又能怎样,不过是两夫妻抱着头痛哭。你是皇家血脉,他们不敢动你,只能把你生下来。你以为他们爱你么,不,他们看你的时候只有厌恶和屈辱。你叫战枭,可你真的姓容么,你有什么资格为容家报仇。你以为你是无辜的,呵呵,你的亲生父亲杀了容家上下几十口,你倒不如先杀了自己,毕竟你也是凶手!”
战枭身子晃了一下,“不,我父亲是被肃平王陷害的,我只要还他清白……“
“别自欺欺人了,肃平王不过是拿了一份假的证据,你以为那人不知道?不经三法司会审,没有验证证据,直接诛杀满门,这分明是他的计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不知道?”
何成说完,一转头看向南浅,死死盯着,“若我没有猜错,你是南浅吧?”
南浅皱了一下眉,“你怎知我?”
“有人给我传信,让我杀了你。但近日来,我只关心夫人的病,还没来得及着手这件事,不想你竟直接来了我家。”
“谁?谁让你杀我?”南浅忙问。
何成瞳孔缩起,“五年前,你弟弟随老侯爷西征,在雁归城,我见过你弟弟,那真是少年英姿啊。”
南浅心下一紧,定定看着何成。
“可惜,少年一心报国,却被他的国君杀害了。”
“什……什么意思?”
“当年皇上还是四皇子,皇位本与他无缘。当时的太子是先皇后所出,品行端正,心怀百姓,为很多大臣支持。他狼子野心,构陷太子,害太子被先皇拘于东宫。彼时皇上突发急症,这位四皇子带京郊大营包围皇城,不许其他大臣进宫探病。这样十余日,先皇轰逝,他拿出一份诏书登基。登基后,即刻下令斩杀了太子、太子妃及东宫所有人,然太子却秘密送走了一位侍妾,那侍妾已经怀孕。这位侍妾在几位太子旧臣帮助下逃到漠北,不久生下一男婴。皇上这些年一直在找寻这个男婴,四年前发现这男婴竟然在北征军里,而老侯爷本也是先太子旧臣。皇上让老侯爷交出这个长大的少年,老侯爷几次抗旨,引起皇上不满,猜忌他已经生了谋反之心,自然北征军也就成了叛军。”
何成说到这里,沉沉叹了口气,满眼悲痛:“北征军皆是好男儿,在战场上从未怯敌,用命搏杀,保国土不被侵犯,保百姓平安。北金兵强马壮,北征军以血肉之躯与他们对峙,竟也丝毫不输。然为何突然在一个月内,不,应该说是短短几天内全军覆没,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南浅忙问。
“因为军中有内奸,私通北金,在北征军中种了一种疫病,这种病只会让将士们头晕无力,战斗时没有战斗力,当时军中粮饷跟不上,大家只会以为是饿的。以这样的状态与强壮的北金将士厮杀,结果可想而知。”
南浅听到这里,不由疑惑道:“你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何成听了这话,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最后跌坐在地上,“我怎么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内奸!”
“你?”
“老侯爷,容大将军还有我,我们曾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他们都信任我啊。容大将军不知道,那封与北金勾结的信,是我临摹他的笔迹写的。老侯爷信我,所以我能自由出入军营。可这是我愿意的么,不是,皇上命令我的,我若不从,便是抗旨不遵,他要诛我九族。”
战枭气怒之下,一剑指向何成,“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么?”
何成怔了一怔,“北征军三万将士。”
“还有我容家几十口人!”
“我也是被迫的啊。”何成看向战枭,眼神一冷,“你凭什么气愤,凭什么拿剑指着我,害死他们的是你的亲生父亲。”
何成想到什么,又看向南浅,哈哈大笑:“更好笑的是,你不顾世俗礼教和和这个孽种在一起,却不知你弟弟是被他父亲害死的!”
“闭嘴!”战枭大喝一声。
何成笑着长叹一声,“真好,我终于都说出来了,这便解脱了。”
说着,他起身朝战枭的剑撞去。
战枭不及收回去,一下刺穿何成胸口。
他喷了一口血,仍旧笑着,抬头看向战枭,“你的养父母恨你,亲生父亲嫌恶你,所有人都想利用你,你……真可怜。”
说完这句,何成头一歪。
战枭踉跄的后退一步,同时剑也拔了出来,血猛地喷出,溅到他脸上。
南浅震惊过后,转头看战枭,见他左脸沾着血,那狰狞的伤疤,那凶狠的样子,她不由竟颤了一颤。
“战枭……”
战枭怔怔的看向南浅,嘴唇颤抖,“怎么办,他杀了你弟弟,而我是他儿子。”
南浅摇头,“跟你没关系。”
“你会厌恶我。”
“不会的。”
南浅上前,想抱一抱战枭,但却被他推开了。
“我身上有血。”
“我知道,我们先回家吧,我帮你洗洗。”
“洗不掉的。”
“怎么会?”
“除非我把全身的血放干,一滴不剩,这样才能干净。”
“……”
南浅上前一步,战枭后退一步,她再往前,他仍后退。
风突然刮了起来,他盯着她,眼神慢慢变冷,而后笑了笑。
“总有一天你也会恨我的。”
“不会。”
“你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南浅追出去的时候,战枭已经骑马走远了。
她见乞丐在外面,忙让他跟上去看看。
南浅一身疲惫的回到家里,却只看到子衿带着行意,没有看到重明和花烛。
“他们呢?”
子衿见南浅没事,松了口气,回道:“您失踪的那天晚上,重明也失踪了,花烛去找他,一直到现在也没踪影。”
南浅皱眉,战枭能那么快找到她,她当时还想着可能是重明良心发现告诉他了。
当天晚一些时候,乞丐回来说战枭在军营,让她不要担心。
南浅叹了口气,她怎么可能不担心,何成那些话字字诛心,而战枭本来一提到那位就要发疯的。
又过了两日,战枭还是没有露面,南浅实在担心的不行,让乞丐带她去军营。
二人是午后出发的,骑着马,趁天气暖和,来到镇北关军营。二人在军营碰到江远,便让江远引着去了战枭的营帐。
来到营帐外,江远说道:“主子这两日一直闷在里面,不吃不喝的,夫人一定好好劝劝他。”
南浅也是担心得紧,匆忙应了一声要进去,那江远又拦住了她。
他犹犹豫豫的好一会热,道:“主子冒然和北金开战引起皇上不满,小金妃为主子求情,皇上大怒,将其打进冷宫,还……斩了一指头,装进锦盒里,昨日送达军营。”
南浅一下握紧拳头,皇上这是拿小金妃的命威胁战枭,让他不能有二心,必须听令。
营帐不大,当间生着一盘炭火,战枭穿着常服,坐在羊皮毯上,头低低垂着,许两三日没有梳洗了,头发散乱着。
南浅微微叹了口气,上前跪坐在他身边。
他前面放着一个锦盒,想来里面装的就是小金妃的断指了。
皇上可真狠!
“我担心你,夜里睡不着,饭也吃不下。”她道。
他依旧低着头,像是没听到她说话。
“我弟弟的事与你无关,况老侯爷不是给晏姨娘送了一封信,说他们在土浑堡……”
“我派人查了。”战枭用粗哑的声音说道,“土浑堡每十年就会被风沙掩埋一次,他们在土浑堡的那一年刮了好几场沙暴,土浑堡已经被淹在沙丘之下了。”
南浅心狠狠一痛,但还是强忍住,“许,许他们逃出来了。”
“往哪儿逃?”
南浅默了许久,道:“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战枭笑了笑,“我有什么错呢,我只是不该活着。”
“战枭!”
“他们都希望我死。”
“我希望你活着。”
“是吗?”
南浅皱紧眉头,他这语气竟是不相信。
南浅靠近一些,突然闻到一股茉莉香味儿,她对这种味儿很敏感,当下就有些恶心。再仔细一看,见战枭手里攥着一个荷包。
小金妃给他的那个,他视若珍宝。
青梅竹马,情深义重,为他牺牲,哪一条,她都抵不过。
“你口中的‘他们’包括小金妃吗?”
战枭猛地抬头看向南浅,那眸子里竟满是戾气,仿佛她问这句话触犯到他了似的。
“你只信她。”南浅苦笑道。
其他人都是外人,只有她是他可以相信,可以依赖,到死都不会辜负的人。
爱不爱的,在他俩这种感情面前都太微不足道了。
战枭此刻一定有满腹的怨和恨,满腹的委屈和痛苦,他需要找个人倾诉,但那个人远在盛京深宫里,不是此刻在他身边的她。
“战枭,我希望你好好的,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对你更真心。”
可你看不到,也永远不会懂。
战枭轻嗤,“总有一天你会希望我去死。”
“你不信我。”
“对,我不信。”
南浅深深叹了口气,“之前,我想分开,你抓着我的手不放的,这次我抓你的手,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只这一次。
她向他伸出手,而他一直低着头,手中攥着小金妃的荷包。
许久,南浅苦笑着摇头,“战枭,你看,不是我心狠,而是你心狠。”
她站起身,再看了战枭一眼,“我坐上你这条船了,没有办法,只求你至少有担当,保我们母子能活下去。”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
回到家,用过晚饭后,南浅哄行意睡着。她心里很烦,来到院中散步。
乞丐坐在垂花门的台阶上,正吸着烟斗,“何成有句话说对了,容夫人厌恶战枭,避着他,几乎不跟他说话。小小的战枭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想着法子讨好容夫人,却总是被冷脸对待。那时候亏得有金悠,她比战枭大,陪着他哭,逗他笑,听他说抱怨的话,开解他。容夫人喜欢金悠,所以在肃平王领兵诛杀容府时,她想进办法把金悠送了出去,却要战枭陪着他们一起死。而金悠被送到岳州,没有按着容夫人的安排在那儿躲藏,而是徒步走了一个月,小小年纪,自岳州走回盛京。得知战枭被东厂督主救了,她想见战枭,但战枭那时病了,督主不想节外生枝,没有让她进府。她就跪在府外,一跪跪了三天,连心硬如铁的督主都感动了,终究将她带进府中,陪在战枭身边。”
南浅冷嗤,“可人是会变的,她进宫了,宫中明争暗斗让她不得不心狠。某一天,她就会发现,战枭也是可以利用的。”
乞丐挑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南浅挑眉,“你与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这不夜色正好,有些话就没憋住。”
“哼!”
“你啊,太聪明,但太聪明却不一定是好事。”
“我倒是觉得你不太聪明。”
乞丐一怔,“为何?”
“住我的地儿,吃我的饭,胳膊肘往外拐。”
乞丐干笑,“这不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该憋着的时候就憋着,不是谁都想被你熏着。”
说完,南浅气冲冲回屋去了。
又过几日,乞丐搓着手进来,惊道:“战枭的大军要调离镇北关,改去朔西,增援金西关。”
南浅皱眉,“为何改去朔西?”
乞丐也是一脸懵,“咱们与西越这几年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必要啊。”
正说着话,战枭穿着一身铠甲进来了。
他先在火盆前烤了烤,而后自南浅怀里抱过行意,凑过去亲了亲女儿脸。
“我这就去朔西了,但走之前。”战枭转头看向南浅,“我与你做笔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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