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我乍然愣在原地。沈叶舟安静站着,不知来了多久。他脊背挺拔,呼吸平和。
我没接话,只一个劲笑。
笑得胸腔震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笑了……”他暴躁地揉了揉我头顶,“我去提车,门口等你。”
“好。”我黯然收手。
余光之外,有道身影悄然离开……
送我回家的路上,顾骁异常平静。
他不开口,我更没说话的冲动。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明天我送你。”
我要下车时,他突然反锁了车门。
本想拒绝,却在看到他执拗的眼神时变了口风。
“放心,没忘。”
我安抚地朝他笑笑,比了个“ok”的手势。
他这才解了安全锁。
顾骁的车呼啸着远去,我却站在原地出了神。
他和沈叶舟原本是好兄弟。
从小一起长大,好到穿同一条裤子。
我和沈叶舟在一起前,他就当众给我塞过情书。
被我拒绝了还大言不惭表示“不到黄河心不死”。
我和沈叶舟恋爱后,他跟着谈起了女朋友,只是一茬茬的换,都不长久。
我以为他对我只是一时兴趣。
而他却渐渐退出了我和沈叶舟的生活,最终跟沈叶舟兄弟陌路。
我曾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跟他有交集。
可我家里出事后,是他陪我在医院度过无数个难捱的日日夜夜。
还拿自己当烟雾弹,成功让沈叶舟母亲对我放松警惕。
除了父母,我前半生有两个遗憾。
一是辜负了沈叶舟,二是无法回应顾骁的爱……
寒夜渐渐起了风,刮在外露皮肤上,针扎一样的疼。
我用围巾裹住口鼻,转身往单元门走去。
不远处一辆车双闪突兀地闪了几下。
借着路灯的光,我看清了驾驶位上的人。
沈叶舟母亲的心腹司机,常斌。
我快走几步,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有事?”
“麻烦宁小姐收拾一下,今晚出发。”
他声音一如既往沉硬。
“我明早六点的车票,”我扭头看他,“沈夫人连一夜都等不及了吗?”
他没说话,而是将手机放到中央扶手盒上。
上面是通话状态,免提。
“宁小姐这是有意见?”蒋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既嚣张又跋扈,全无白日里的端庄贤淑。
“不敢。”我凝眉轻笑,“我想知道这是沈夫人的意思,还是蒋小姐的意思?”
“有区别吗?”那边发出一声哼笑,
“不管是谁的意思,宁女士只需要知道,只有你走了沈伯母才能安心。”
她顿了顿,“我才能心安。”
想起KTV最后看到的那道身影,我嗤笑出声。
不过一面就对我设了防。
而我,何德何能。
“我走就是。”我懒得争论,移步上楼。
东西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极日常的物件。
收拾完,我拉好行李箱拉链最后看了一眼。
这套房子是我父母买的。
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处处都是我们留下的痕迹。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连房子产权都已变更。
但不卖房,我根本无力偿还欠沈叶舟母亲的230万借债。
我将钥匙放在玄关鞋柜上,锁好门,拎着行李箱下楼。
车子往高速方向驶去时,我在后座给新业主发了告别消息。
然后收了手机遥望窗外,跟这一场繁华无声告别。
灯火将漆黑如墨的夜空点亮,到处高楼林立,霓虹刺眼。
这个城市容纳了无数孤独的灵魂,容纳了无数人的喜怒悲欢。
却再无我安身立命之处……
车子越走越偏。
直到看到熟悉庭院我才惊觉,常斌将车开到了沈叶舟家。
“夫人想跟宁小姐当面道个别。”
常斌停好车,彬彬有礼打开了车门。
“有这个必要?”我岿然不动。
“我只是遵命办事,”他直直望着我,“希望宁小姐不要让我难做。”
我坐在车里跟他僵持。
寒风吹散车内暖气,冻得我瑟瑟发抖。
“少爷早就不住这里了。”良久,他补了一句。
我这才下车。
一路登堂入室,我见到了坐在会客室看财经新闻的沈叶舟母亲。
将近五十岁的人,皮肤依旧白嫩细腻。
映着水晶吊灯的熠熠光芒,像是会发光。
“用这个身份证乘车,常斌会送你。”
我在她对面坐好后,她调低电视声音,递给我一张身份证。
上面的女生和我有几分相像。
我笑了,“为了掩盖我的行踪,沈夫人可真是煞费苦心。”
“还有这个。”
她没理会我的讽刺,拿出一个盒子往我面前推了推。
封面上是新上市的一款手机,没有塑封。
想必已经装了新的手机卡。
我顷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没收我手机。
“必须?”我嗓子突然有些发紧。
我的手隔着衣服,捂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这个手机是沈叶舟五年前送我的,和他的是情侣款。
用了这些年,已经出现卡顿闪退的情况。
因为存了太多东西,我一直没舍得换,平时磕一下都心疼……
“我不想有旁人觊觎我选定儿媳的老公。”
她再次将手机往我面前推了推,“宁小姐,别逼我用强。”
一句话,点明人物关系和观点态度。
知道没退路,我艰难地掏出手机放在案上。
“小常,处理一下。”她示意常斌。
常斌拿起手机,取出卡槽连同SIM卡一起掰断,又徒手将手机一折。
我眼睁睁看着我的手机变得残破狰狞。
“谢谢宁小姐配合。”沈母满意点头。
“如果谢我这三年的乖顺听话,我接受。”
我视线掠过那块废铜烂铁,“若是谢我今天无能反驳,大可不必。”
“人生路长,宁小姐还年轻,要学着往前看。”
她扬着下巴吩咐常斌,“不早了,送宁小姐去车站。”
“是。”常斌应道。
我沉默起身,垂头往外走。
常斌快走两步,将装着手机的盒子塞进我手里。
我麻木接过。
“宁瑜——”
常斌将要拉开会客室的门时,沈母再次开口。
我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回头。
“好好活着,没有人想跟一个死人争。”
她双手环胸,整个人气势十足。
我哑然失笑。
这些年,她把我当贼一样防范。
还在我离开前废掉我手机,防止我跟沈叶舟再生纠葛。
可她忘了,沈叶舟那么骄傲的人,三番五次被我伤害后,又怎么可能再回头。
最可笑的是,她为给自己留一线,竟还能违心祝我长命百岁……
“明白。”
我冷冷应声,越过常斌打开房门。
门一开,我乍然愣在原地。
沈叶舟安静站着,不知来了多久。
他脊背挺拔,呼吸平和。
我却看到他那双黑沉眸子,燃着幽幽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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