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婉。”他轻嚅着这个名字，宽厚的手掌抚着安清婉瓷白的脸颊，久久无言。最后，定格在一句：“对不起。”
但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抓住了要接旨的安安奕：“哥，你不能去！”
安安奕眉心一皱：“清婉，此乃皇命，不是你能胡闹的！”
话落，他便要挣脱安清婉的手，继续接旨。
那抹明黄刺眼至极。
安清婉眼睁睁看着它落到安安奕手中，却无法阻止。
难道重来一次，她哥还是逃不了那样的结局吗？
安清婉不敢深想，也顾不上其他人的目光，直接走到楚千寒面前。
“我有事同你说，和我出来一下。”
说完，也没管楚千寒应没应，直接往外走去。
临近午时的日头火热，晃得人发昏。
槐树下。
安清婉站定脚，望着款款走来的楚千寒：“要我兄长出征，是你的意思？”
楚千寒声音清冷：“大轩无良将，安安奕是唯一人选。”
所以……是他的意思。
一时间，安清婉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上一世她兄长因为楚牧言的私心惨死沙场。
这一世难道还是逃不过吗？
安清婉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抓着楚千寒的衣袖：“我们可以不打这一仗！北疆从未侵犯过大轩，我们没必要主动挑起战乱！”
安清婉紧捏着他衣袖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但楚千寒只是慢慢将衣袖抽回来：“你为何不愿他前去？”
安清婉嗓子一窒。
为什么……
因为她怕安安奕这一去又不复返！
她怕重来这一世，安家还是改不了上辈子的结局！
可这些……安清婉不知该怎么说，甚至哪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空落的手慢慢收紧，垂头不语。
头顶，楚千寒的声音再度响起：“或者我这样问。”
他抬起安清婉下颌。
四目相对，楚千寒眼中满是探究：“安清婉，你知道些什么？”
？
知道些什么……
那一瞬间，安清婉想把憋在心里的前一世尽数倾吐。
但这念头只一瞬就被压下。
她望着楚千寒瞧不见爱意的深邃双眼：“我……只是不想我哥上战场而已。”
“楚千寒，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
闻言，楚千寒呼吸顿了瞬，随即收回了手。
“此事已定，不可更改。”
“你若信我，本王保证，安安奕会安全回来。”
安清婉当然信楚千寒，但此刻，她说不出来相信，她没办法用她哥的命来赌。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最后以楚千寒的离去收尾。
安府前厅，只剩下了安安奕。
瞧见安清婉孤身走进，他蹙眉上前：“翊王殿下呢？”
“走了。”
安清婉说着，抬头望着安安奕，“哥，能不能不去？”
安安奕愣了下：“这是圣旨，更何况上阵杀敌，保卫大轩，是我心之所向。”
望着他眼里的光，安清婉再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
似乎是瞧出她的担忧，安安奕抬手覆上她头，像小时候那般使劲揉了揉。
“放心，哥会平安回来。”
安清婉勉强扯出抹笑。
在安府用过晚膳后，安清婉才被安安奕送回了翊王府。
翊王府门前。
安清婉望着安安奕渐渐淹没在夜色里的身影，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迈步进府。
然而刚走到后院，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
抬头，就见戚千落迎面走来，身旁，赫然是先行离去的楚千寒。
三人六目相对。
安清婉清楚的瞧见楚千寒眼中的暖意在瞧见自己时慢慢褪去。
楚千寒讨厌自己！
这个念头涌上脑海，几乎让安清婉瞬间失了血色。
她神色的变化，戚千落看在眼里：“安姑娘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会宿在安府呢！”
安清婉压下心里的翻涌：“我宿在何处，与你何干？戚小姐莫不是太闲了？”
戚千落忍着怒：“如今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再过几日阿寒便要迎我为妻。那之后我便少不了要管你的闲事了。”
说着，她朝楚千寒羞赧一笑：“你说对吧，阿寒？”
楚千寒没应她的话，只看着安清婉：“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日后莫要归府太晚。”
听着他维护戚千落的话，安清婉掩在袖中的手猛然收紧。
她定定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有一瞬间的迷茫。
前一世，她认准了楚牧言，一颗心扑在他身上，直至死前才悔悟。
这一世，她认准了楚千寒，也如前世般整颗心托付。
这样……是不是错了？
安清婉不知道，却不想再和两人纠缠下去，直接从两人中间越过，朝着自己院落走去。
夜色沉寂。
寥寥几颗星在空中闪烁，带来丝丝光亮。
安清婉坐在院中石凳上，仰望着无尽苍穹，脸上满是迷茫。
而一旁桌上，则是一个已经空了的酒壶。
楚千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蹙眉上前：“安清婉？！”
循声，安清婉望向他，眼神略显呆滞。
半晌，她才认清来人，随即摇摇晃晃的起身走来：“楚……楚千寒！”
楚千寒怕她摔倒，伸手想将人扶住，却被扑了满怀。
女子身上的馨香伴随着酒气传来，惑人心智。
楚千寒恍惚了瞬，垂眸便迎上安清婉望着自己的那双杏眸，晶亮含情。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
说着，他不再看安清婉，就要将人抱起。
安清婉却不愿，她葱白的手指抚上楚千寒的鼻梁，一点点滑下，最后落到那双薄唇上。
她眨了眨眼，像是灵魅蛊惑：“楚千寒，你可喜欢我？”
内室榻间。
楚千寒坐在床边，替安清婉掖了掖被角。
“安清婉。”
他轻嚅着这个名字，宽厚的手掌抚着安清婉瓷白的脸颊，久久无言。
最后，定格在一句：“对不起。”
话落，楚千寒起身离去。
吱呀的关门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皎白月色中。
一直熟睡的安清婉慢慢睁开眼，眸中写满了苦寂。
楚千寒的那句对不起如魔咒般在耳畔来来回回，经久不绝。
原来……这一世的楚千寒不喜欢自己！
安清婉翻身侧躺，将脸埋进被褥里，任由泪湿了棉絮。
这一晚，她想了很多，前世，今生，她，楚牧言，楚千寒，安家……
直至天明方才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未时一刻。
听见她起身动静，如意推门走进来：“小姐，您醒了。”
安清婉按了按有些胀痛的额角：“嗯。”
如意将醒酒汤呈上来。
安清婉接过喝下，昨晚的一切也随之涌上脑海。
想到楚千寒那句“对不起”，和昨晚那些胡思乱想，她还是决定和楚千寒再聊一聊。
“楚千寒呢？”
闻言，如意却是沉默了。
安清婉抬头看她：“说话。”
如意跪身在地：“翊王殿下正在前厅和戚府的人商量五日后的……大婚事宜！”
大婚——事宜！
安清婉脑袋空白了瞬，之后只觉得可笑。
在她还在想着要如何挽回时，楚千寒已经走向了别人！
难受。
心像是被人紧捏着般喘不上气的憋闷。
安清婉紧捏着手中瓷碗，不知道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然而最后，那碗还是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支离破碎。
安清婉看了很久，才吩咐：“如意，替我梳洗打扮，我……要去见楚千寒。”
“小姐……”如意不赞同。
但安清婉已经起了身做到了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来的女子容貌艳艳，一副少女模样，唯有一双眼却装满了不相符的沉重。
安清婉望着，牵动嘴角慢慢露出抹苦笑。
前往王府正厅的一路。
安清婉脑海里闪过很多和楚千寒相处的场景，前世的，今世的，却没有一幕是幸福的。
又想起这世楚千寒在面对戚千落时的温柔……
安清婉嘴里发涩。
走进前厅时，厅内只有楚千寒一人在。
瞧见安清婉，他皱了皱眉：“你来作甚？”
安清婉紧攥着手中丝帕：“你当真要娶戚千落吗？”
“此事与你无关。”
听着楚千寒的回答，安清婉一直压着的心绪有些抑制不住。
“楚千寒，你是我的夫君，你如今要娶回一个女子，与我共事一夫，怎么可能与我无关？”
楚千寒没看她：“所以你想说什么？”
他语气不耐又敷衍。
安清婉望着眼前的男人，脑海中满是今世与楚千寒相处时他的冷漠态度。
这一刻，她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前世那个爱自己胜过生命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陌生感涌上，安清婉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自己是不是错了？
没有人说这一世的楚千寒便是上一世的他，也没有人规定，这一世的楚千寒一定要爱自己！
她这满腔迟迟醒悟的爱意，或许早在上一世生命结束时就已经失去了重来的机会！
安清婉想着，无力感袭上心头。
凝望着眼前人深邃的眼，她试图再挣扎一次。
“楚千寒，你喜欢我吗？”
然而回答她的，只是一室的沉默。
至此，安清婉终于再找不到理由坚持挽留。
不如就这样吧，给楚千寒他想要的，不再纠缠，两厢放过！
想着这些，安清婉闭了闭眼：“楚千寒，休了我吧。”
孰料，这一句话引起的竟然是楚千寒的怒火。
“不可理喻。”
扔下这句话，他甩袖离去。
风从外吹进，微凉。
安清婉僵站着，直到如意走进来唤她，才回过神。
“如意，去将东西收拾了，我们要回家了。”
如意一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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