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一字一句说出口，凌安成脸色僵白：“长公主殿下，请勿血口喷人！凌敬他断然不敢——”“凌衍。”楚青凰转头，冷冷看向凌家长房嫡子，“你来告诉你父亲，本宫有没有血口喷人？”
话音落下，他已经几步上前，跟上了楚青凰。
凌安成见状，脸色再度沉下：“放肆！”
红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眼眶一红，直往楚青凰怀里缩去：“殿……殿下……”
扶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难得没动手把他扔出去。
楚青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乖，别怕。”
虽然红羽年纪在侍君中最小，可他个头并不矮，楚青凰是个女子，身高自然是没办法跟男子相提并论的，于是红羽自动矮下身体，让殿下摸得更顺手些。
这分明是宠爱的摸头动作，却偏生因为身高问题和红羽的动作而显得有些好笑。
红羽乖巧地点头：“嗯，有殿下在，我谁都不怕。”
凌安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楚陵川和齐陵几人于是光明正大地跟了上去，簇拥在楚青凰身侧，让人恍惚以为置身青楼勾栏之地。
凌家大房嫡子凌衍根子身后几步之距，目光冰冷地盯着窜到前面的几个人，冷冷开口：“这就是姑母让你娶的女子？简直不堪入目。”
“姑母不是想让我娶她，而是让她为我们所用。”凌敬语气阴沉，“她脾气太过桀骜难驯，只有让她成为凌家的媳妇，才能让她的心系在凌家，之前我也不太高兴娶她，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凌衍皱眉，“你想做什么？”
“大哥不觉得这样的女子征服起来才更有挑战性吗？”凌敬低声冷笑，声音里充满着毒蛇的味道，“我要让她成为我的俘虏，让她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卑贱的女奴，让她——”
风声急促而过！
正在说话的凌敬声音蓦地卡住，视线里闪电般划过一道红色疾影，速度快到让他无法反应，随即胸口一阵剧痛袭来，清瘦的身体骤然如抛物线一般凌空飞了起来——
砰！
凌敬整个人重重地撞在墙上，然后摔落而下，蓦地喷出一口血！
噗！
凌家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
“凌敬！”凌衍反应最快，疾步而去，把他半扶起来，“凌敬！”
凌安成震惊地疾步而去，下意识地先查看凌敬的伤势。
“这是怎么了？”季氏脸色骤变，惨白着脸跑到凌敬身侧蹲下，“这是怎么了？敬儿！敬儿！”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凌家女儿不安地对视着，“有刺客？”
“方才谁动的手？！”凌安成站起身厉声开口，目光从楚青凰面上掠过，看向扶苍，齐陵，温湛，沈重锦，“是谁？”
死一般的寂静。
扶苍面无表情地站在楚青凰左侧落后半步的位置，从大门外下马车开始，他就一直保持这样的距离，始终不曾越前一步，也不曾退后一步。
此时平平静静微垂着眸子的模样，恭顺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五位侍君面面相觑，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应该不会有刺客吧？”温湛像是有些不安，“我不会武功……”
齐陵语气悠然：“你会不会武功又有什么关系？小虾小鱼，刺客也不会刺杀你。”
“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谁家的刺客如此大胆。”红羽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蓦地走到楚青凰面前，伸手把她挡在身后，“殿下别怕，我来保护你。”
楚青凰嘴角一抽。
齐陵伸手揪着他的后颈，把他拖回原位，“就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遇上了刺客，你不拖累殿下就阿弥陀佛了，还敢指望你来保护殿下？”
红羽伸手朝后拍去：“放开我！别对我动手动脚！”
齐陵从容放开了他。
“长公主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凌安成冷冷看着楚青凰，质语气带着质问，“无缘无故的，殿下为何纵容身边人出手伤人？”
楚青凰眉头微皱，表情冷漠至极：“凌将军看到谁出手伤人了？”
“如果我判断得没错，应该就是殿下身边这个黑衣高手吧。”凌安成目光落在扶苍脸上，“他是谁？为什么突然出手打伤凌敬？请长公主殿下给我一个交代！”
“判断？”楚青凰讥诮，“凌将军的意思是，你只是猜测而已？本宫倒想问问，凌将军凭什么只靠猜测，就断定是本宫身边人所为？”
凌安成咬牙。
“长公主殿下。”大房凌夫人走过来，皱眉看着她，“将军是殿下的舅舅，虽有君臣之别，可殿下就连一声舅舅都不愿意喊吗？殿下是端妃娘娘的女儿，我们是端妃娘娘的娘家，打着骨头连着筋的血缘关系——”
“然而自从本宫走下马车开始，凌将军和凌夫人以及你们的一众儿女，却似乎并未给本宫好脸色。”楚青凰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请柬是你们主动送到本宫手上，不是本宫上赶着来凌家吃这顿饭，一个个拉着个脸，行礼行得心不甘情不愿，看到本宫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眼神，你觉得本宫是傻子还是蠢货？”
凌夫人脸色涨红：“殿下，我们万万不敢。”
“本宫行事荒诞怎么了？这满京城谁不知道本宫是什么德行？连父皇都默许本宫的行为，你们难道比皇上还尊贵了去？”
这番话一出，不只是凌夫人脸色骤变，便是凌将军也瞬间低头：“请长公主殿下慎言！”
“慎言？凌将军似乎更应该教教家里人谨言慎行。”楚青凰冷笑，纤细手指一指凌敬的方向，“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吗？他说本宫这样的女子征服起来才有挑战性，本宫就该成为他的俘虏，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卑贱的女奴，这就是你凌家的家风！本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随着她一字一句说出口，凌安成脸色僵白：“长公主殿下，请勿血口喷人！凌敬他断然不敢——”
“凌衍。”楚青凰转头，冷冷看向凌家长房嫡子，“你来告诉你父亲，本宫有没有血口喷人？”
凌衍抬头对上她的眼神，蓦地一震。
女子的眼神那么冰冷，仿佛充满了嗜血煞气，让他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全身的血液刹那间像是要停止流动了一样。
空气仿佛凝滞。
凌安成目光落在凌衍的脸上，心头一沉，脸色一点点变了。
凌敬真说了这样的话？
“凌将军常年掌兵马大权，习惯了发号施令，需得维持将军威严，所以本宫不会为难你。”楚青凰语气淡漠，“就方才这番话，本宫会一字不漏地禀报到皇上面前，请皇上做主，今日这饭也别吃了，本宫没胃口。”
说着转身欲走：“既然凌家跟本宫八字相克，本宫就不多逗留了，告辞。”
“长公主殿下！”凌安成撩袍跪下，语气微急，“臣教子无方，教侄无方，请长公主殿下宽宏大量——”
“世人皆知本宫小肚鸡肠。”楚青凰脚步微顿，声音冷若寒霜，“凌家今日的态度，本宫看得清清楚楚。”
“长公主殿下恕罪！”凌安成低头，“臣知错，愿受殿下任何处置！”
凌安成跪下之后，凌家其他人急急就跟着跪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瞬间慌了神，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凌敬此时正昏迷着，嘴角全是血，伤势究竟怎样暂时还不好说，然而凌安成却心知肚明，今日一旦让楚青凰走出这个门，后果凌家绝对承担不起。
凌敬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若传到皇上耳朵里，就是目中无君，欺君犯上，侮辱长公主的罪名谁也承担不起。
驯服长公主，让她成为女奴？
这句话只此时听在凌安成的耳朵里，都觉得一阵阵刺骨胆寒，他实在不敢想象皇上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简直藐视皇权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没有人可以容忍这样的大逆不道。
就算皇上宠爱端妃，信任凌家，也绝不可能放过凌敬，容忍凌家欺辱到长公主的头上。
皇上甚至还会因此怀疑凌家的忠诚，猜忌凌敬拥兵自重，连端妃都会遭受牵连。
如果皇上震怒，跟降罪凤贵妃一样降罪端妃，降罪凌家，他们连替自己开脱的理由都没有。
凌安成再顾不得楚青凰有什么荒唐行为，此时只盼着能消了她的怒火才最要紧。
“殿下。”凌夫人抬头看向楚青凰，“凌敬所言，刚才我们都没有听到，兴许是殿下听错了……”
“你的意思是本宫耳背？”楚青凰平静地看着她，“还是说本宫故意冤枉他？”
“臣……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请殿下明鉴。”凌夫人低头请罪，“凌敬昏迷未醒，暂时还没办法亲自跟殿下赔罪。将军和臣妇教侄无方，愿代为受过，还请殿下息怒。”
楚青凰没说话。
“凌家一直以来家风严谨，对凌衍和凌敬的要求格外严格，从未溺爱过，也绝不纵容他口出恶言，目无君上。”凌夫人放低姿态，句句低声下气，再也没有方才的怒火和气势，“此番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凌敬有错在先，无论殿下如何处置，凌家都无话可说，只求殿下息怒。”
凌安成跪地抱拳：“请殿下息怒！臣愿意为自己教导不言之罪，承受五十军棍的惩罚，求殿下成全。”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刚才在大门外时，凌家人展露的孤傲不可一世此时全然不复见，只剩下低声下气的请求。
她自然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按理说手握兵权的武将寻常不会真的惧怕一个公主，兵权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况且凌安成还是端妃的哥哥，楚青凰的舅舅。
便是仗着这一层长辈的关系，他也不可能在楚青凰面前卑躬屈膝。
但坏就坏在方才凌敬说的那句话上——除非凌家打算起兵造反，否则这句话绝对会摧毁端妃二十年的盛宠，以及凌家积攒了二十余年的家底。
他们会落得一个比凤贵妃和三皇子更凄惨的下场。
然而起兵造反？
他们肯定是没这个本事的。
当今皇帝正当壮年，即便皇子之间为了争储各种手段尽出，可皇帝离退位还早得很，凌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造反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放低身段，求楚青凰放过他们。
“殿下。”楚陵川缓缓开口，声音干净如一汪清泉，透着几分清冷的意味，“凌将军手握兵马大权，需要维持大将军威严，不可过分折辱，况且一人做事一人当，凌公子自己闯下的口祸，就该让他自己承担。”
“我不同意。”齐陵语气淡淡，“话虽是凌敬说的，可这句话也同时代表了凌家的态度，凌家仗着兵权在握，根本不把长公主殿下放在眼里，若凌将军对长公主殿下足够尊重，膝下子侄谁又敢出言冒犯？”
“齐陵说的对。”温湛缓缓点头，“那日在郊外曲水流觞诗会上，凌家嫡女凌雪就对长公主殿下出言不逊，若非殿下宽容，就算当场把她处置了也不为过。”
跪在后面的凌雪被点到名字，差点没晕过去，都过去了这么多日子，没想到还会被旧事重提，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不要让楚青凰看到她才好。
“我坚持一人做事一人当。”楚陵川语气淡淡，“刚才凌公子说的那句话，凌家大公子离得最近，所以听得清清楚楚，长公主殿下并没有冤枉他。既然他那么想让长殿下给他为奴，依我看来，就让凌敬给殿下为奴……哦不对，给殿下为奴都算是便宜了他，他哪配伺候殿下？依我看，就给我们几个侍君为奴好了。”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方才持不同意见的齐陵和温湛对视了一眼，暗道还是楚陵川够狠，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替他父亲行走各国商界的人。
看着温温雅雅的楚陵川，在没人惹到的时候是个标准的翩翩贵公子，优雅，心善，有风度，一旦有人触及到了他的逆鳞，他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凌家二房嫡子给长公主府的五位侍君为奴？
除了为奴期间将会遭受到绝对的报复之外，这件事会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屈辱。
“此事想要完美地解决，只有两个选择。”楚陵川目光落在安成脸上，“第一，长公主殿下即刻进宫，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一字不漏的禀报给皇上，由皇上决断。第二，凌敬入长公主府为奴，从此听我跟齐公子他们使唤，为奴的期限由我们来定，凌家不得干涉，并不得以任何理由去长公主府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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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二房夫人季氏听到这句话，脸色惨白，几乎要昏过去。
敬儿已经伤得这么重了，还要过去给这几个低贱的侍君为奴？
不，不行。
她绝不同意。
“大哥。”她看向凌安成，眼带祈求，“敬儿他是凌家嫡子，我跟老爷就这一个儿子——”
“既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就没教好呢？”楚陵川漫不经心地扬唇，“不过没关系，夫人教不好儿子，我们可以替你教，不收钱，还供他吃供他住，夫人大可放心。”
季氏看着他的眼神怨毒，就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是这个低贱无耻的人，居然敢让敬儿给他为奴！凭凌家如今的权势地位，他给敬儿为奴都是抬举了他，他居然敢让敬儿给他为奴？
简直罪该万死！
“夫人别这么看我。”楚陵川叹了口气，“我这个人特别容易受情绪影响，还吃软不吃硬，别人让我不开心，我就会十倍百倍还回去……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我自然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到时候会报复在谁的身上就不好说了。”
季氏浑身一冷，转头看向凌安成，声音凄厉：“大哥，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听说凌将军最近正在给银甲军换装备。”楚陵川话锋一转，温润和善的目光落在凌安成脸上，“十万银甲军，得花不少银子吧？战马多少钱，马鞍多少钱，铠甲多少钱……将军可详细记录在册了？”
凌安成表情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楚陵川：“你——”
“不巧，凌将军所购买的装备我皆已让人记录在册。”楚陵川微微一笑，“在商言商，在官言官，只要凌将军照着我的意思做，在下绝不跟凌将军为难。”
凌安成目光尖锐，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楚陵川：“你是谁？”
“将军不必知道我的身份。”楚陵川拂了拂袍袖，嗓音温润，神色从容，是个标准名门贵公子的气度，“在下还是那句话，在商言商，在官言官，不到万不得已，在下一介商人，绝不愿意跟凌将军这样的大主顾为难。”
凌安成攥紧了手。
那一瞬间，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被人攥住了命脉的不安，杀气自心头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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