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落下,越来越密,哗哗的雨声充斥周遭。“边总,从我来基德那天开始,我就是将后背交给了你。”盛廷予在绵密的雨幕中,大声回答,“我信任你也好,不信任你也好,在我冲锋的时候,能够背刺我的人,只有你。”雨点打在冲锋衣上,发出“啪啪”的声音,黎央直视着盛廷予,盛廷予目光灼灼,也回视着他。天地间,雨幕笼罩之下,似乎就只剩这一林两人。
雨点落下,越来越密,哗哗的雨声充斥周遭。
“边总,从我来基德那天开始,我就是将后背交给了你。”盛廷予在绵密的雨幕中,大声回答,“我信任你也好,不信任你也好,在我冲锋的时候,能够背刺我的人,只有你。”
雨点打在冲锋衣上,发出“啪啪”的声音,黎央直视着盛廷予,盛廷予目光灼灼,也回视着他。
天地间,雨幕笼罩之下,似乎就只剩这一林两人。
黎央久久注视着盛廷予,但只回应了她一个“嗯”字。
盛廷予抿紧了双唇,转身朝着护林站走去。
黎央看着她的身影,带着点倔强,带着点坚韧,明明瘦削,却又仿佛能扛起很多。
他大步跟了上去。
回到护林站,盛廷予来不及换衣服,站在屋檐下,她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信息,“大家都平安回到护林站了吗?”
“回了,刚回。夏雪还想等雨停,被我硬拽回来了。”何恒轩飞快的回复。
胡家磊作为项目负责人发出提示,“今天大家都呆在护林站。明天也要雨停了才能进山采集数据。”
“好的。”夏雪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张强和谭莉莉回复“ok”。
盛廷予放下手机,这才注意到黎央正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望向远处的天际。
“边总,你和袁助今天回去吗?”
黎央看向她。
盛廷予转回目光说,“大雨路滑,开山路恐怕不安全。”
黎央微垂了下眼眸,闪过一丝浅淡笑意。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冲锋衣上挂满水珠,盛廷予伸手拍了两下,林班班长在厨房门口招呼他们进去喝点热茶。
疼痛并没减弱,盛廷予不想被人看出不舒服,强撑着道谢,说自己去换个衣服再来。
黎央觉得她嘴唇发白,面色看起并不是单纯的疲倦或受冷,但又觉得她似乎并不想被关注。
黎央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终还是不放心的问,“你怎么了?”
盛廷予随口应道,“有些冷。”
她冲着黎央勉力笑了下,把冲锋衣帽口收紧,冒雨冲回住处。
林班班长招呼黎央,“边总,快进来喝点热茶,外面太冷了。”
山里一下雨,气温就断崖式下降,阴寒冷气直刺入骨。
黎央看着盛廷予跑进屋关了房门,他在屋檐下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去喝茶。
“边总,坐。”林班班长将一大杯热茶递给他。
黎央道谢接过,滚烫的茶水透过陶瓷杯传递出热度,袅袅热气升腾。
黎央麻烦班长找了盖子,给盛廷予送了杯过去。他觉得直接敲门有些冒昧,把热茶放在门边就折返,只发微信告诉她开门取。
他听林班班长闲聊,时不时搭句话,注意力却都关注着盛廷予那边。
喝完一整杯茶,盛廷予依旧房门紧闭,静悄悄的。
黎央看了眼时间,向林班班长说了声抱歉,握着手机走出去,站在屋檐下打给袁林。
“事情办完了吗?”黎央问。
“是的,边总。三组都去了,物资和其他事情都安排妥当。”袁林汇报工作,历来简短精悍。
多年默契,黎央也不再过问细节,“嗯。你现在在哪儿?”
“返回路上,五分钟后到达。”
“好。”
黎央挂了电话,他看了看手机时间,今天国内头部资产评估所老板从北京飞来重庆,商谈进一步合作事宜,他最迟也得立即启程返回主城区了。
袁林果然在五分钟后赶到,他撑伞过来找黎央。
盛廷予吃了止疼药,小憩了一会儿,精神稍好,也抱了茶杯过来。
几人围桌坐下,黎央拿过热水壶添热水,袁林立即接了过去,将盛廷予面前那杯冷掉的茶水换成热的。
黎央交代袁林暂留林场两天,搞好林场数据采集的后勤工作。
袁林跟着黎央年头久,素来知道他每一项指令背后都有深意。
其实他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若真要理论,与北京方商谈合作的工作,恐怕更需要他的参与。
袁林看着盛廷予,觉得她脸色确实不太好。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大概。黎央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让他照看盛廷予。
他想了下带的行李,点头说“是。”又丝毫不露的说,“我会尽全力协助苏经理工作。”
黎央听懂,微微点头。
“边总,你要赶回去?”盛廷予关心的点却在另外的事上。
窗外已是暴雨如注,这样的天气就是在市区行驶,也诸多安全隐患,更何况是开山路。她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等下我开,问题不大。”黎央多年自驾旅行,塌方道路,悬崖边开凿出的石子路,雪地,泥泞地,他都有丰富驾驶经验。
盛廷予看着黎央,她有些微怔,想了想问他,“边总,有重要会议?”
“嗯。”黎央淡淡应了声。
盛廷予将隐忧收起,从她加入基德那天起,她就知道她所选择追随的老板,绝不会因为一场暴雨就放弃公事。
黎央见盛廷予不再吭声,他起身吩咐袁林,“今天雨下得太大,明天进山注意边坡泥石滑落。”
“是,边总。我和苏经理会多注意安全。”
黎央点头,他深深的看了盛廷予一眼,“盛廷予,让胡家磊在群里提示暴雨后作业风险。”
“好。边总。”盛廷予看着他,又低声说了句,“你放心。”
黎央转身走进大雨中,疾步走向停在护林站外的那辆越野车。
他坐进驾驶位,握着方向盘发动引擎,将雨刮开到最大,却久久没能踩下油门。
雨刮快速的一下又一下,在苍茫的雨幕中,刮出一小片短暂清晰的天地来。
黎央看着眼前的世界,模糊和清晰不断交替。
他发微信给袁林,“关注下盛廷予身体状况。”
袁林飞快回复,“是,边总。”
黎央轻踩油门缓缓驶离了护林站。
他从后视镜中回眺,却只有苍茫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犹如他此刻的心情,像是迷雾一团。
第二日,天光放晴,阳光明艳艳的挂在天空里。
休息一晚,盛廷予气色已基本恢复正常,袁林见着放心大半。
他不敢掉以轻心,采取紧贴策略,借协助工作之名,跟着盛廷予一起进山采集数据,又一同回到护林站伏案工作,再一块赶往下个林班。
盛廷予却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林场条件艰苦,袁林在这里呆一日便可回去交差。她没想到,他竟然打算在这里工作到采集结束,和大队伍一同返回。
忙碌几日后,各组还剩最后一个林班数据待采。
这天晚饭后,两人趁天色未黑,围着护林站散步。
盛廷予问袁林,“你几天都没在公司,你手上的事谁接?毕竟你靠邮件和电话只能处理部分工作。”
袁林和盛廷予隔着一个身位,他拿捏好这不疏远也不亲密的距离,说,“我的工作不好交给别人,要么先压一压,要么边总去沟通、处理。”
盛廷予有些惊讶,黎央日常事务繁忙,他怎么还有时间匀给多出来的一摊事?
问话到了嘴边要出口时,盛廷予又隐隐觉得不对,若说黎央将袁林留下,是要给大家搞好后勤,他应该轮流呆在各组才对。
盛廷予再想这几日,除了回房睡觉,袁林几乎都跟在她左右,他既不参与也不干涉林场数据采集工作,只对盛廷予在林场的生活和健康状况关心颇多。
盛廷予稍稍琢磨,难免猜测暴雨那日,黎央察觉到她不舒服,让袁林留下来看顾她。
盛廷予不想过于敏感,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太多情绪根本无需说出口,就能被清晰察觉到。
想了想,她试探袁林,“袁助,其实你完全可以回去。”
袁林微欠了下身回答,“我都是遵照边总指令工作。”
“那你还去别的林班看看吗?”
袁林不动声色,慢慢将目光转去前方小径,声色不变的说,“边总没有这样指令。”
袁林知道盛廷予在试探他,他只回答面上的事实,至于盛廷予私下要往哪个方向去猜测,那就是盛廷予的事了。
盛廷予沉默着往前走,也不再问。
她基本能确定,袁林留在林场,绝不仅仅是保障后勤,更多是代替黎央照顾她。
盛廷予不知黎央心思从何而起,她只清楚知道,自她在重庆资产评估圈掀起大风大浪之后,基德已经成为她拼搏事业的关键平台,这个圈子里,人人都盯着她看,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容不得任何因素阻碍她的事业发展。
虽然黎央是位好老板,也是位工作上的好搭档,但是她只见到过工作上的他,对生活中的他一无所知。
同理,黎央所熟知的盛廷予,也仅仅是工作中的那个她。
她不想赌上自己前途,去试两个人的世界是否合拍。
心思转到这里,盛廷予漠然想起清吧里,隐隐绰绰的灯光下,黎央站起来,眼眸沉沉,跟她说,“盛廷予,我的王国里,其实有你。”
这句话依稀回荡在耳畔,紧接着回忆连根拔起。
她乍然想起初见面时,在洞子火锅店,他的清俊冷淡;再到黎明破晓前,她打算接基德的 offer,打过去那通电话时,他淡然的声音;还有他们去往苏州出差,肩并肩走在夜色里,江南温柔的灯光游荡在潺潺的溪流上,那种忽明忽暗的感觉,一如那时候黎央给她的感觉。
盛廷予从来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她不知道黎央对她的情感在过往时光哪一刻发生了变化。但她此刻格外清醒,黎央那样优秀的人,永远是任何事物的掌控者,他是一个闪闪发光到可以让人轻易动心的人。
可她已经过了对感情茫然的日子,爱之于她,很简单,在一起时候疯狂燃烧,分开的时候,各自为自己的人生前途往前冲。活得自在就行。
她享受林乐辰带给她的世界,想到此,盛廷予轻轻笑了一声。
大概世人都和袁林一样,以为郎才女貌,男帅女靓,就该是最登对的璧人,这好像是所有电视剧和爱情小说,都在给女孩们造的梦。
但盛廷予早过了做梦的阶段,外貌和能力决定吸引力的保质期长短,但一段感情最重要的就是两个人抛去所有社会地位、身份、职业,单纯作为一个人,是否合拍。
袁林微微侧身,问盛廷予笑什么。
盛廷予说,“袁助,你那份心思压下去吧,不用给你老板做助攻。”
袁林笑,“苏经理,我没那份闲心。边总交代什么,我奉命行事,他是我老板。”
两人漫步在草地里,夕阳坠在山顶,金灿灿的。
两人不由自主坐下来,山风从高山之巅吹下,带着凛冽的草木香。
这种惬意的感觉,让袁林话不自觉多了起来,“盛廷予,你觉得黎央人怎么样?”
盛廷予席地而坐,把玩手里泛黄的细草,“我和边总所有交集,都是在工作上,遇见他作老板,是我在事业上天大的好运。”
盛廷予现在隐隐还会想起,那时在信通因为没有晋升而动怒的自己。时过境迁,她现在在基德一直往高处走,回想那时候,是在亲眼俯视过去的自己。
为那时候拼死拼活的自己,不值得。
“袁助,你清楚在重资产评估领域,女性本来就少。这个行业对于女性的需求少,并不是因为歧视,而是本身的职业性质。”
盛廷予说,“我在信通,拼死拼活五年,我理所当然以为会晋升合伙人,可是并没有。我那时候以为程总,只是因为我是女人的身份,才让我一直只跑前线。”
袁林目光落在夕阳上,正前方清晰的山棱之上,托着一轮橙红的太阳,一点点下移。
“程安明吗?”他问。
盛廷予声音平静,“是,我师傅。我以前怨过他不公,可是后来我想过,哪怕是换做其他任何人,只要有权决定我职场的上限高度,都会做出和程安明一样的选择。”
“有些是因为我是女性,有些是因为我的性格,本身不适合坐在管理位置上。我进基德,带了自己的团队,捧自己员工做项目,很明显我不擅长管人,只适合做事。”
“别人只看到的我,就是当下的我,那么我的一切就止步于此了。但边总不一样,他给了我无限可能,也愿意在我身上放筹码豪赌。”
盛廷予转头向着袁林,“袁助,于公,边总是我的贵人;于私,我对黎央没有任何了解,不做评说。”
袁林静了片刻,才温声问,“我在公司楼下见过你男朋友几次,你们在一起很快乐,让我一瞬间以为你们还没出校园。”
盛廷予想起林乐辰,各种时刻的林乐辰,可爱的,生气的,飙车时的,睡觉时的,甚至是在亲吻时,她偷偷看到的林乐辰,温柔明媚,如一股冲破天穹的阳光笼着她。
她说,“是啊,和他在一起就是很开心,感觉所有事情在见到他以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袁林侧过头静静看着盛廷予,夕阳的金光洒在她脸上,她噙着笑,连带着身上的那种飒和决然,都变得温柔起来。
他涌到嘴边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被夕阳围着,被山风吹着,视线所及都是满目苍茫和摇曳的草木,连人的心都跟着松弛起来。
袁林想了片刻,还是轻声问,“苏经理,你 27 岁了,想过结婚吗?”
盛廷予想都没想,“想啊,我 7 岁就想结婚了。”
话说出口,盛廷予忽然变得警惕起来看向袁林,“这个问题,如果是对公的话,就是假话;私下说的话,是真的。”
然后,长久沉默。
两个人看着旷野的风光,起伏的山峦,金光镶边儿的大片大片的晚霞,还有脚下被风拂向一边的野草,犹如涌动的黄河水。
袁林没说话,似乎沉浸在这种自然的风光里,甚至直直躺在草地里,惬意的哼起歌来。
盛廷予也知道他就是随口一问,袁林这人,虽然工作起来雷厉风行,公事公办,私下的话,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好一阵子,袁林忽然问,“苏经理,你想过和他结婚吗?”
盛廷予乍然一惊,回过头看向袁林,似乎有些不解。
袁林再问道,“你想过和你现在的男友结婚吗?”
盛廷予忽然被问住了一般。
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严肃的事情,她曾幻想过无数次的明天,就是和林乐辰永远和现在一样,自由洒脱,开开心心的走下去,哪怕一辈子。
袁林脸上绽出明媚的笑,他站起身来,低头看着盛廷予,“苏经理,你若没想过,那么边总就有机会。”
“十足的机会!”
盛廷予无法理解袁林的笃定,但是她似乎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她和林乐辰结婚,她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袁林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跟落在后面的盛廷予说,“苏经理,你现在拒绝边总,只是因为你没有了解过他。”
“可你师兄于海洋,哪怕是退出基德,他有说过边总一句坏话吗?”
袁林站定转身,目光定定地投向远方,神光从容,“盛廷予,我认识边总十年了,你只要回头看,你会发现他的好。”
“于公于私,他对你,一直都是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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